第12章 44-46

44

        “那很好。”

        小鸟游老师放心下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扯些什么，富冈老师还能记得点头，说明富冈老师也修得一部分糊弄学。富冈老师觉得点头万事大吉，正说明糊弄学高他一等的小鸟游老师已经成功糊弄此事。

        但有些事由不得糊弄。

        小鸟游老师抓取自己说出的关键字陈词总结：等一等，你还没告诉我呢，我到底哪好？

        富冈老师身子一僵：啊。

        小鸟游老师明白的。这是他已经忘记了。

        45

        咖喱不能浪费，所以晚饭还是要吃咖喱。小鸟游老师强词夺理：隔夜的咖喱最香了！

        富冈老师受到心理暗示，尝起来觉得确有其事。唯有小鸟游太太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

        “你不要魔化剩咖喱。”

        她说。

        “此话怎讲。”

        小鸟游老师盛饭的顺序是妈妈、富冈老师、自己。所以现在她是最后一个把咖喱端上饭桌的。

        “我觉得还是很普……我是说很好吃！”

        小鸟游老师给富冈老师使了个眼色：对吧？

        富冈老师还没开口，小鸟游太太又把小鸟游老师丢到半途的眼神瞪了回去。

        遛弯时小鸟游老师就和富冈老师说：我妈真的是太护着你了。太太太太太护着你了。

        她摸摸自己鼓起一圈的小腹感叹：好撑。

        富冈老师不知道怎么回应第一句话，所以他只回应第二句：你的确吃太多了。

        “就那一点了，不吃完感觉好浪费。”

        小鸟游老师解释：“再剩就真的不好吃了。而且，怎么说……”

        她眨眨眼睛：怎么说呢。

        “也不是不好吃，只是会特别咸。”

        富冈老师似懂非懂：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恶意。一个新大陆在眼前，好奇心下意识就跑出来了。

        小鸟游老师恨自己没能把「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排在最前。

        她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视线往边上一点就能看见富冈老师配合着她的步子。富冈老师已经不是只会自顾自走着的富冈老师了。小鸟游老师想起他们大学一起坐电车，富冈老师总会和她拉开一个车厢的距离。下了车也走在前面或后面，无论如何都不和她并排走着。富冈老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她旁边的？

        大三…不对…大四的第一学期？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算年份。感到手腕被富冈老师拉住又头脑一热惊叫起来。

        富冈老师被吓了一跳，小鸟游老师自己也一样。

        “你你你你你拉我干嘛！？”

        小鸟游老师先发制人。

        富冈老师也磕巴着回答，只是磕巴的频率没有小鸟游老师高。

        “我看你要过、过那个马路……但是你还没、按……”

        他指指信号灯上的按钮。

        “哦哦…真的耶…”

        小鸟游老师不禁心虚些：那你…那你也不要拉我啊…

        富冈老师立刻收回手：抱歉…

        “不会不会不会。”小鸟游老师连连摇头，“我就是，啊我就是，就是那个。啊对，我胆子小嘛，有点。”

        她尴尬的笑着，把「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吞进肚子里。

        富冈老师对此倒不怀疑，毕竟小鸟游老师的确怕些牛鬼蛇神的传说。他想他的心会沉下去一点，大概只是、大概只是因为被小鸟游拒绝了——像那些朝他跑来又凶巴巴告示着不准他摸的小动物。分明哪次都不是他先靠近的。

        46

        小鸟游老师只能在心底吱哇乱叫，用脑过度甚至感到吃多的咖喱都消化了不少。富冈老师还是走在她身侧。可他不讲话，气氛就冷得迅速又局促。回去时有小鸟游太太还能拌嘴，天黑下来，她又被搪塞留在富冈老师屋里，两个人怀着心事各自窝在沙发一角。

        …哎，我要勇往直前。

        小鸟游老师看着跳到他们之间的猫猫。连猫猫都能主动出击…！

        她给自己加油打气：好嘛，不就是先说话。本来也都是我先说话的。基本上！

        又在心里给猫猫道歉：对不起，我还是要借一下你的力。

        然后握着猫咪爪子戳戳富冈老师：喵～嗷～

        于是富冈老师和猫猫一起侧头看她。

        小鸟游老师重新坐正。

        她说你们不要这样，我很受打击的。我的喵嗷很难听吗？

        富冈老师说你看过龙猫吗…我觉得像那只最肥的…

        小鸟游老师就打断他：你这是bodyshame，请平等对待每一只龙猫。而且我觉得我喵嗷得像吉吉。你看过魔女宅急便吗？

        富冈老师转过来摸摸猫咪脑袋：“吉吉是它才对。”

        突然又有点开心。他居然没被抓也没被咬。

        小鸟游老师乘胜追击：“那你现在就，心情不错哦？”

        富冈老师很小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小鸟游老师把猫咪给他抱着。咬咬牙，心一横，磨蹭着起身绕过茶几立正站好，像文化祭第一次上台表演的小学生。虽然她觉得站到这里其实不算是脑子指挥的。以往有想法都要拖延些，这次只是想法冒出来就跟着做了。身体反应不过来，懒散惯了的四肢也没时间劝她再考虑看看。

        小鸟游老师叹气：哎…莽撞了。

        捂着脸「哇——」的一声。

        富冈老师又被吓了一跳，险些让猫咪逃跑。富冈老师今天已经被吓了两次了。

        他试探着开口：你没事吗…？

        小鸟游老师应得含糊其辞：对唔咿…～

        富冈老师跟着默念一遍，仍然没能找出匹配的读音。

        小鸟游老师把指间分开一点，露出两只眼睛：我是说……艾姆扫瑞。

        她把英文念得奇怪，但比先前说的容易分辨些。

        富冈老师时隔已久搬出不好笑的笑话：你新学期要去教英语吗。

        小鸟游老师总算把整张脸重新解放：照这教法投诉我的家长会和投诉你的家长一样多。

        然后在心里迎接五雷轰顶长跪不起。

        噔噔噔噔——

        小鸟游老师好像听到命运交响曲。每个音符随着震颤的回声都能完美敲在身上。聚光灯洒下来，她就在内心世界一圈一圈的打滚儿大喊：我怎么又把他的话给岔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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