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沧澜君

“有位大贤曾经说过，逆道求仙，如雾里看花，水中观月，第一层境界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层境界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层境界又成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所以这位大贤，突破了原有的十个境界之后，将自己所处的境界命名为‘山水境’，这也便是第十一层境界的由来。”

        不徐不疾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一名抱着剑的十六七岁少年缓步踱进来，今日虽没有下雪，但他束起的长发和肩头落满了雪，身着一袭丝绸质地的白袍，环佩叮当，像极了温润如玉的君子。

        但眸子泛着隐约的金黄色，眉心一点妖艳的紫色菡萏，让他显得十分妖异。

        阿土修的是剑，眼前的少年修的也是剑，但阿土将自己修的像一把剑，少年则不同，他修的是用剑之道。

        中年书生瞪了他一眼，应是嫌他多嘴。

        沧澜君双臂抱着剑，踱到李勉面前，看了看身形消瘦的少年，道：“修行一途，讲究的是个机缘，若没有机缘，莫说每日来破庙听这个书呆子瞎扯，就是将你扔进满是功法武籍的洞府，整日以灵药浸身，也难以得门而入。”

        沧澜君眼神瞥了瞥李勉：“武道一途不同于其他，趁早选个合适地营生讨生活去吧，王侯将相，早有定数，老天早就为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条路。”

        李勉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问道：“必须走那条路吗？”

        沧澜君金黄色的瞳孔一缩，对少年的说法似乎闻所未闻，片刻后方才回答道：“否则无路可走。”

        少年站起身来，拍了拍靠在石阶上沾到的灰尘，道：“若走那条路，恐怕你今日见不到我。”他一璧将绒毯放到书生的那条残腿上，慢慢展开，铺好，一璧道：“所以我现在走的路，都是我的路，谁都无法断言结果，除了我。”

        “我当然可以！”

        沧澜君话音未落，鞘中飞剑仿佛感受到了心意，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蹭”的一声弹出剑鞘，向李勉刺去。

        一阵疾风从远处掠过来，阿土呆呆地站在李勉身旁，不知所措。

        李勉早已攥住了那柄冰霜长剑，长剑仍旧在嗡鸣，鲜血从掌中渗出来，沿着剑身汇聚到剑尖，最终滴到地面上。

        紫色的鲜血。

        李勉知道阿土在自己身后，但他仍旧先一步出手，襁褓里只能塞得下婴儿，宫室里长不出将军。

        “你……”

        李勉抬起眼睛，注视着有些愣住的沧澜君，带着些许微笑，缓缓地说完了剩下的话：“不能……”

        听书的孩子早就逃离了破庙，穷苦人家的孩子比常人更懂得性命的珍贵。

        阿土双目泛红，乌衣下伸出的双手如同两把剑，瘦骨嶙峋却令人感觉锋利异常，像一头发怒的猛兽，身子朝着沧澜君倾斜。

        李勉制止了他。

        沧澜君看了看地上的鲜血，又看了看少年的眼睛，收起长剑，正色道：“无论如何，我沧澜君从今日起认你做兄弟，你比我有种的多。”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金黄色的眼瞳里有些湿润。

        李勉自然不知道为何对他触动如此之大，但少年此时的一番话，的的确确自此改变了沧澜君的一生。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我很早之前就听过了，修学中的先生说那不过是煽动人心的话，反正在修行一途，机缘要大于一切其他东西，很多人终其一生，想要进入修行那扇门，但始终只能在门外徘徊，而有些人在胎中就进了那扇门。”

        沧澜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今日认你做兄弟也算是一笔投资，就像商行里的严老头那样，把那些里面可能藏着宝玉的石头贱买过来，一旦有，那就可能有千万倍的收益，没有也无伤大雅，反正价钱很低，对我来说代价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勉笑了笑：“倒是很会做生意。”

        沧澜君眉间有些自得的神色一下子散了去，有些自嘲的笑道：“商贾之家，下九流的贱业，做得再好，能一剑戳破这座天吗？”

        李勉默然，片刻后道：“原来你也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沧澜君扯下江南官造苏州锦织的袍子上一片绸缎，递给李勉，道：“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他眼神在手上流出来的紫色鲜血上徘徊，欲言又止。

        李勉从自己的内衬中扯下一下段，将伤口上端勒紧，道：“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公子，用光滑的丝绸包扎伤口还不如不包扎，没用还浪费。”

        沧澜君讪讪一笑，话题转了个弯，道：“如今你身上毫无神气波动，看来还没有进那扇门，我希望你其实是一块美玉，也希望你能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其实佩剑少年还是留了几分情面，他从见到李勉的那天起，就知道李勉不仅没有进入那扇门，而且身上毫无灵根。

        灵根高低，决定了修行的天赋高低。一般会从体内长出来，与身高一般，从脚掌开始算起。

        灵根越高，修行天赋越高，同等高度的灵根，枝叶繁盛者，天赋更高，虽然灵根会随着修行不断变化，但未修行前的灵根，最能代表其天赋高低。

        刚刚跑开的那群孩子，最低的灵根，也超过了脚掌的高度，而李勉体内，根本看不到灵根。

        李勉抱了抱拳，有些严肃地道：“一定。”

        躺在一旁的瘸子书生听到这句话哈哈一笑，灌进嘴里来不及咽下的酒呛了出来，狐疑的看了看李勉，道：“没发烧吧？”

        “自然没有。”李勉回答。

        “本来看你小子颇有几分才韵，想收你入我儒门，没想到娘们唧唧的小子也胸怀大志，看来此事只能就此作罢了。”

        一股凛冽如寒风的剑气袭来，瘸子慌忙抱着毯子拎着酒壶爬远了一点。

        李勉挥手制止了阿土，有些无奈地道：“他说得对，我的确长得有些娘们唧唧”。

        沧澜君正色打量了一番阿土，眼神就像看到了宝玉，颇为激动地道：“剑意外放，修剑奇才啊，要不，我们做兄弟？”

        李勉有些担忧，这沧澜君不会已经有千百个兄弟了吧，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他的。

        神像一边，转过头去的瘸子书生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沾了点口水翻开了第一页，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破败神像的脚，轻轻地笑着，泪花却在眼里打转。

        “阿姊，他一切都好，也没有放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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