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客户

“我这地方荒僻成这样，平常情况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什么人，今天怎么一下子就来了两拨？”赵佶一边疑惑地嘟囔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梁慕和孟则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回忆起了他们赶来之前梁慕打的那一通报/警电话。

        孟则不禁赞叹道：“你们人间的警/察效率好高诶，我们那边想要报个警，可能需要打十几二十通电话。”

        见梁慕没接话，他自顾自地继续念叨：“我之前还认真思考过，我觉得是因为大家都已经死过一回了，发生的案件再严重，也不至于再死一回。四舍五入，所有的案件就都是小打小闹了，不用放在心上。”

        一旁的梁慕还是没应声。

        并不是因为他不关心孟则说的话，相反，他对这些奇诡又有逻辑感的冥界设定一直非常好奇。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在关注门口的动静。

        赵佶家里的会客厅宽敞开阔，没有多余的家具和装饰，孟则他们所在的地方和门口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屏风。

        细听的话，是可以差不多听清门口的说话声的。

        古朴的屏风外侧，赵佶正在和面前的两位民/警交谈。

        其中一位警官年轻一点，有点儿娃娃脸的感觉，另一位则一看就是经验颇丰的老干警，额头上已经爬上了几道浅浅的沟壑。

        他们给赵佶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然后娃娃脸的那位例行公事一般地问道：“请问您是赵吉赵先生吗？”

        赵佶虽然不明其意，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赵先生是‘知无不言’论坛网站的用户对吧？请问id‘有没有可能我真是个皇帝’是您的账号吗？”

        赵佶一边僵硬地点头，一边暗自后悔——如果当年起名字的时候，有人提醒他，未来的某天会有人当着他的面念出他的id，他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用这个名字。

        娃娃脸警官念到这个id的时候也没憋住，很轻声地笑了笑，然后被旁边的年长干警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以示提醒。

        于是娃娃脸咳嗽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很正经：“赵先生，我们晚上接到了报/警电话，说您可能有自杀计划，特意过来看一下。”

        赵佶这才明白了面前两位深夜造访的意图。

        “啊，对对对，是我是我，”赵佶连声应答，“我之前确实是有自杀的计划来着，但现在已经不打算自杀了，麻烦警官特意跑来一趟了。”

        年长干警皱着眉翻了翻手里的记事本：“报警的人说八点四十三分的时候，他们和您通了电话，您那时候在电话里提到了自己的自杀倾向？”

        赵佶回忆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吧，那时候我确实是计划今晚吃个安眠药自杀来着。”

        娃娃脸解锁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十点十七分，只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而已，看来赵先生自我疗愈的能力很强啊。”

        说这话的时候，娃娃脸警官其实本意只想随意吐槽两句。

        虽说大半夜被一通电话折腾过来出警，到了地方又发现只是虚惊一场，按理说确实是挺让人恼火的事儿。不过做他们这一行的，其实更希望所有的报警电话最后都能被证明是一场虚惊。

        毕竟，折腾他们，总比折腾出人命案子要好得多。

        赵佶穿越到现代之后，总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和人交流不多，并没听出娃娃脸是在说玩笑话，只觉得对方似乎是在质疑自己。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也不算是自我疗愈，主要是因为刚刚也有人找过来，他们能解决我的问题，那我自然也就不用自杀了。”

        在屋里听墙角的梁慕暗自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孟则他们这种超自然的存在似乎都比较坦诚实在……全然不懂察言观色，什么话都往外说。

        梁慕刚才一直认真地偷听外面的交谈，就是想关注下赵佶会不会乱说话。

        毕竟他是定位了赵佶的手机和ip地址才找到这里的，公司的技术人员当时就提醒过他了，说这其实是构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的。

        只不过那时候觉得事急从权，人命关天，也顾不了这么多，就只说万一出事他自己担着就好。

        当然，他也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是随便定位个人这种程度的黑客技术而已，大概率是不会被发现的。

        但赵佶在门口这么一坦白，只怕那两位警官会好奇在他们之前拜访赵佶的是什么大罗神仙，轻轻松松就让求死之人重燃生活的希望。

        果然不出他所料，紧接着，梁慕就听到那位原本不怎么说话的年长警官开始问相关的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多问两句，赵先生说的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让您放弃自杀念头的？”

        赵佶的语气非常坦荡：“简单来说，就是我一直被过去的记忆折磨，忍受不住了，所以想着不如去死，但是他们可以帮我清除掉之前的记忆。”

        “清除记忆？”娃娃脸警官非常关切地提醒道，“赵先生是不是被骗了啊，哪有这样的技术啊？您要是心理出了些问题，就多去看看心理医生，也会有缓解的，可小心江湖骗子，最近江市的骗子可猖獗了！”

        赵佶却试图证明自己并不是被骗：“有的有的，哦不对，人间还没有，但那个能帮我的人，他不一样的，他是孟婆！”

        梁慕：“……”

        他隐隐觉得赵佶似乎是有捂好自己马甲的觉悟的，但是这人爆别人马甲怎么爆得这么快呢！

        梁慕转头去看已经强行掉马的孟则，却见他神情上全无掉马的震惊和气愤，还是笑呵呵的。

        孟则见到梁慕看他，就小声地问梁慕：“梁总，赵佶好像在外面跟他们说我是孟婆诶，你听到了么？”

        梁慕也压低了音量回应他：“我听力不是很差。”

        孟则看起来似乎更喜悦了，笑吟吟地说：“那就不是我幻听了，太好了！”

        梁慕满脑子问号：“抱歉，我可能没太理解，孟先生觉得这事儿好在哪里呢？”

        孟则觉得梁慕今天好像确实不太清醒，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居然还要问。

        但他还是尽量耐心地解释道：“梁总你看，他这么说，首先证明他已经很相信我是孟婆这件事了吧？”

        梁慕点了点头，确实。

        孟则继续说：“那这么一来，他肯定会愿意尝试我的孟婆汤了对吧？”

        梁慕点了点头，合理。

        “那不就对了吗！”孟则兴奋道，“这样一来，我的第一笔单子不就签好了吗！我的小店还没开起来就先开张了诶，多好的事儿啊！”

        还没等梁慕回话，他就继续补充道：“而且，他和门口的两个警察说了，这说明什么你知道么？”

        梁慕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跟不上孟则的脑回路，勉强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孟则：“这意味着，我的口碑即将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出去！我，孟婆，暴富，指日可待！”

        梁慕看着眼前兴奋过头的某只孟婆，一堆话憋在心里，却没有直接说出来，怕说出来会打击这个满脸写着“暴富”和“事业心”的小孟的积极性。

        正在他们交谈时，只见赵佶带着两位警察从门外走了进来。

        赵佶一边引路，一边还指着孟则他们介绍道：“两位警官，这就是我刚才和你们提到的朋友，这位姓孟的先生，他就是能帮我清除记忆的孟婆，这边这位是……啊抱歉，我又忘了你姓什么了。”

        梁慕也并没有在这种场合下重新自我介绍的计划，只是敷衍地点头示意了下。

        孟则却兴冲冲地站起身来，主动和两位警官握手。

        梁慕觉得，孟则好像真的是把那两位当成自己的潜在客户了，如果他有名片，这时候应该已经双手奉上了。

        两位警官本来是抱着“打击违法诈骗”的心态，打算来会会屋里这俩人的，断然没有想到，眼前这骗子居然这么热情。

        娃娃脸警官拼命朝老练的警官使眼色，那神情仿佛是在说：“这人好像不太正常。”

        老练的警官也回看他，仿佛在说：“不只是他，那个赵佶显然也不太正常好吧……”

        唯一看起来没有那么不正常的梁慕，正在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是这场戏的旁观者。

        但旁观者梁慕却被不太正常的孟则强行拉进战场。

        孟则非常热情地和两位警官介绍道：“我叫孟则，就是赵佶跟你们提到过的能清除记忆的人，这位是梁慕，是我这个记忆清除项目的投资人。”

        梁慕：“？？？”

        说好的项目视察阶段呢？ts都还没签呢，怎么我就是投资人了？

        梁慕还没来得及出言撇清和孟则的关系，干练的警官已经上下反复地打量了他们两人好几遍了。

        少顷，他非常严肃地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我们怀疑，二位所谓的记忆清除技术和产品涉嫌诈骗，希望二位能做出相应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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