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久别重逢（中）
此时，性格堪比让考生们连夜得脑血栓的五十个减速带的源赖光，正在前往画展的路上。
——黑泽阵和田沼要一起去看的残冬画展。
画展在市中心的铃木画廊举办，当中展出的画作多是油画和水彩画，共有十名画家上百幅作品，因背靠铃木集团，宣传多日，所以名气不小。
这一点，从源赖光坐上出租车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司机便主动问他是不是到市中心看画展就可见一斑。
画展不需要额外买票，但有时段限制，同一个时段只能进去一批人，等这批人离开之后，下一批人才能入内观展。
源赖光抵达画廊外面时，正值七点到九点这个参观时段的尾声，还有十分钟就到八点五十，参展人出来的时间。
他对画展不感兴趣，来这儿就是为了等人，索性到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一盒寿司，坐在靠窗的，能看见画廊门口的位置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便利店有两名服务员，一名在前台结账，另一名在后方仓库监督卸货。
源赖光吃到倒数第二块寿司的时候，正好第二名服务员从仓库出来，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互相都愣了一下。
那服务员是个高个子青年，乌黑的发，小麦色皮肤，五官端正而英气，属于扔进玄学领域能让妖魔鬼怪们绕道走的标准除妖师长相，与源赖光印象中的某人身影微妙重合。
“你……”
源赖光下意识地张嘴，一个名字已经在嘴边打转，却听见另一位服务员在旁边叫道：“桃矢，麻烦你来帮我看一下，我想去趟洗手间。”
被唤作“桃矢”的青年顺势移开眼神，走到柜台后方替换了自己的同事。
他低下头，借着前台的遮挡不知在看手机还是什么，从源赖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乌黑浓密的头发间一个圆圆的发旋。
“多么适合当程序员的头发啊！”
源赖光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从陌生人身上寻找熟悉的影子，而是习惯地开了个玩笑，然后将剩下的寿司吃掉。
一千年光阴如流水，改变了世界的方方面面，而他同样属于改变的那一方，早已适应。
十分钟一晃而过，画廊大门打开，观展的人有秩序地依次离开，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源赖光扔掉寿司包装盒，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朝对面走去。
彼时，黑泽阵正好走出大门，一面走一面和身后的田沼要说话。田沼要身旁还有个亚麻色头发的温润少年，三人前后走着，那氛围……啧。
“……田沼，如果方便的话，我今天就去你家拿符咒吧，我哥算是半个除妖师，他应该还挺需要的。”
远远的，源赖光就听见这位小绿茶拿自己当拐的话语，心情一时分外复杂。
傻孩子，你见你哥拿符咒驱过妖吗？不都是走南无加特林菩萨的路子，直接抄起大锤物理超度？
你找拐就找拐，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事实？
“也好，那些符咒放在我家里只能落灰，若是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高兴。”好在田沼要并不知道源赖光的画风，很轻易就被忽悠过去，一口答应下来。
“田沼，你不是要买书吗？”少年微笑着等二人说完，才温温和和地开口，“走吧，刚好我有时间，可以陪你一起去。”
“其实我……”
“其实田沼是要陪我逛书店。”迎上少年的视线，黑泽阵无辜地眨眨眼，“不过如果你也想一起的话，我不介意多一位同伴。”
少年笑容不变：“谢谢。”
三人“相谈甚欢”，在三言两语中就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
毫无疑问，这个行程里没有源赖光。
你滴光哥：孤寡jpg
“黑泽阵。”源赖光脸皮一抽，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路对面，双手环胸，隔着人群慢吞吞地叫了一声。
黑泽阵闻声抬头，同时抬头的还有刚从画廊出来的另外两个人，分别是不久前才在车站见过的赤井秀一，以及一位相貌俊美的年轻人。
两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前方的黑泽阵身上，前者已经习惯了似的心如止水，后者拧紧眉头，满脸写着“荒天下之大谬”。
“琴酒？”
嘈杂鼎沸的人声里隐隐飘来一句低唤。
源赖光若有所感，但还没等他找到声源处，就被跑到身前的黑泽阵挡住了视线。
“哥！”
“嗯。”源赖光应了声，转回注意力，随手拂去他肩上的纸屑，“要去书店？”
黑泽阵回头向田沼要挥了挥手，又说：“对，我和田沼约好了买完书再一起吃饭，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源赖光闻言，细细打量起他的神色，见他眼底带着笑意，看上去也比平常活泼一些，不免觉得诧异。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黑泽阵歪了歪头，好像有点不解：“我是很想和他待在一块……这样也算喜欢的一种表现吧？”
源赖光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没错。”
“那我确实很喜欢他。”得到肯定答案，黑泽阵对自己的感情越发明确，“哥，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要一起去吗？”
他都这么说了，源赖光自然只能拒绝同行的邀请，还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沓钱：“不了，你们好好玩，我要先回八原，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黑泽阵与他挥手道别，而后小跑回到田沼要身旁，与他有说有笑着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源赖光目送三人的身影没入人群，余光一瞥，忽见有人远远缀在他们后边，顿时心念微动。
……
米花书店位于米花大厦二楼，虽然处在市中心，却并不喧闹。
大厦对面是商业街，高低错落的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之间，总有些许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阴沉沉的夹在街巷缝隙中。
安室透从窄巷内步出，巷口处正好走过并肩的三个人，其中一人就是他此回观察的目标——那个叫黑泽阵的，和琴酒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安室透不急着接近黑泽阵，而是趁他从自己面前经过时将他飞快地端详了一遍，即使只有短短几秒功夫，那张面孔也依旧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言喻的怪诡之感。
怎么形容呢？
这人的壳是琴酒的壳，堪称等比复刻模型，没有一丝瑕疵。然而壳子里装的却是另外的灵魂和设定，不但陌生，还诡谲，处处透着微妙的不协调。
“你是他吗？”安室透喃喃自问，“或者只是个巧合？”
说着，他看到黑泽阵远离了巷口，冲街对面的米花大厦走去，便也想跟上。
但脚步刚一动，凌厉的杀意就自身后蔓延而来，一股莫名的寒意蹿上背脊，直冲头皮，让他条件反射地缩回了脚。
“最近米花市的治安不太好啊。”慵懒的男声由远及近，“怎么这么多老鼠？”
安室透定了定神，缓慢回身，直直迎上源赖光寒芒闪烁的双眸。
“你是黑泽阵的……哥哥？”他认出面前人的身份，语气略显别扭和怪异。
源赖光半倚在墙上，飞扬的凤眸眼尾逶迤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绯红，扎成一束的长发垂在胸前，发尾的深紫色泽宛若燃烧的火焰，越是晦暗的空间越显得刺眼灼目。
“我是。”他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跟踪我弟弟？难不成是因为他长得像你认识的某个人？”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安室透一时无言。
见他表情古怪，几乎默认了自己的猜测，源赖光忍不住挑了挑眉：“还真是？”
安室透稍微思考两秒，最终决定实话实说：“那人极度危险，我们……我找了他很久，突然见到与他长得如此相似的人，自然要查探一番。”
源赖光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个称呼——琴酒，若有所思。
他家这只便宜弟弟的来历，可着实不简单啊。
“不管你要找谁，反正不可能是他。他是我的弟弟，名字就叫黑泽阵，至于身份真假，你可以自行核实。”
源赖光站起身，表情相对刚才认真了几分：“但至少今天，我希望你不要打扰他。我尊重你急于调查的心理，但也请你尊重……”
说到这儿，他卡了一下壳，好像戏演到一半忽然忘词的演员，拧着眉头翻找词库。
安室透对他的话心怀疑虑，却不敢妄动，于是顺着他的话问：“尊重什么？”
“尊重……”源赖光摸摸鼻尖，低头想了一会儿，脑子里蓦地灵光一闪：“尊重爱情。”
“？？？”
“尊重爱情”这两个字正腔圆的词语从他口中说出之后，安室透整个人都尬住了。
尊重爱情？谁的爱情？黑泽阵的？
那个爱情的骗子也配有爱情？
这一瞬间，安室透眼前飘过无数条谴责琴酒的弹幕。
源赖光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用认真且正经地语气说道：“我弟弟单身多年，好不容易遇着个喜欢的人，你调查归调查，不要打扰他与心上人培养感情好吧？”
“……”
安室透点起一根烟，惆怅地吐出一个单音：“呵。”
爱就像冰冻眩晕，抵抗无力，看别人开心。输出垃圾，命中憨批，退出游戏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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