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久别重逢（上）
五分钟前，钢牙：优势在我。
五分钟后，钢牙被反拧住手臂按在地上，用脸擦了大约半分钟的地板。
源赖光蹲在他背上，一只手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他浑身涌动的暴戾妖气，另一只手托住下巴，认认真真地反思起一件事。
他苏醒之后，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你看他又是助妖为乐，对准备闹事的小妖也格外宽容，对付怨鬼时更是没有一锤子全部敲死，还留了十分之一的“活口”，多温柔，多善良啊？
换做以前的他，别说是怨鬼，就连蔷薇古宅都得被推平了。
“你放开本大爷……放开我！”
钢牙还没有放弃挣扎，手指抠进身前的地面，顶着背上山一样不可撼动的重量试图挣脱桎梏，奈何除了在地上留下几道抓痕之外一无所获。
“狼妖，近六百年的修为。这点实力也敢来偷袭我？真是欠收拾。”
源赖光从他身上跳下，揪着他的后领，如同拎起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狼崽，慢悠悠拖进了旁边的巷子，又是一顿好打。
他收着力，不会真的给钢牙留下难以疗愈的重创，但鼻青脸肿、四肢不遂一段时间是跑不掉了。
拿钢牙当沙包练了会儿拳，停手时，源赖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比刚才好上不少。
而钢牙的脸上青青紫紫连成一片，黢黑的眼眶就透着一个词：精神抖擞，既清醒了，也冷静了。
他倚在墙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抽吗？”钢牙抽出一根递给源赖光。
“抽烟有害健康。”源赖光神色柔和，像个谆谆善诱的老者，边说边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你这一身伤，怪可怜的……你也不许抽。”
“……你tm是认真的吗？”
钢牙嘴角一抽，眼角也跟着抽抽的疼。正是这份痛楚提醒了他面前之人的可怕之处，所以虽然不情愿，他却还是收起了烟。
源赖光微微一笑：“乖。”
“……”
钢牙被这短短的一个字搞得浑身刺挠。
好在源赖光只是逗逗他，逗完了瞬间切换成正经状态，一双幽深的眼凌厉地望过去，犹如一弯刀锋劈开了阴影。
“说吧。”他声调沉沉，“谁让你来杀我？”
钢牙顿时背后一冷，数百年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磨炼出的直觉像防空警报一样响个不停，疯狂地提醒他前方高能，注意应对。
他半夜看恐怖片，突然看到弹幕上冒出一条红色加边框的“前方高能”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现在这种心情。
“我没想杀你。”钢牙第一时间选择澄清自己的目的，然后再做进一步的解释，“有人在某个网站上发布对你的悬赏，有两个等级，最低的是揍你一顿，最高则是抓住你。”
“作为一个成熟的赏金妖怪，”钢牙捋了捋头发，“我当然是选择全都要。”
至于接下去的事，就不必赘述了。
源赖光低头看脚下的影子，又问：“那人是谁？”
“不知道，那是个匿名网站，由几位大妖牵头创建，专门干这种生意。”
反正网站的事不算什么秘密，钢牙索性全盘托出：“发布在网站上的悬赏不会涉及目标的生命安全，一般是针对一些除妖师、阴阳师、巫女之类的宿敌职业发起的报复性任务，比如等级最低的砸窗户敲门，等级最高的蒙眼打一顿，有时也会发布驱逐怨鬼之类的任务……差不多都是这些类型。”
源赖光皮笑肉不笑：“刑啊，有冢。万一这个网站被发现了，牵头人罚款，发布人劳改，执行者无期，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你是不是在嘲讽我们？”钢牙的耳朵警惕地支棱起来。
“毫无疑问，是的。”
源赖光点头间，也明白玉藻前之前给自己介绍工作时说的“途径”是什么了。
那几个牵头的大妖里，玉藻前必有一席之位，说不定还是网站的发起人。
这样一个在法律边沿大鹏展翅，论起性质却又无伤大雅，既能为自己挣手续费，又能让委托人开心，还可以在收拾宿敌的同时补贴新时代下没有身份信息没有学历找不到工作的底层妖怪的网站，可谓是一石砸翻了一个鸟群，合作共赢的理念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揉揉太阳穴，源赖光没有选择原谅那位年少无知的悬赏人，而是决定反客为主：“网址给我，你可以走了。”
“你不……追究我的责任？”钢牙睁着一边大肿一边小肿的眼，狐疑地问。
“出来混，都是为了讨口饭吃，我也在努力挣钱，能理解你。”源赖光拍拍他的肩膀，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钢牙眼睛一亮，顺杆爬地搭着他肩头，竖起大拇指：“可以，你这人能处！我再教你一个薅网站羊毛的方法，免费领取一个月的会员。”
“……啊？”源赖光一愣。
这破网站还是会员制的？
玉藻前，你真是个可狱不可囚的天才。
按照钢牙说的方法，源赖光进入网站后一通缜密的操作，最终以一日元的价格拿下价值1000日元的月度会员，美滋滋屏蔽弹窗广告，进入悬赏区查找钢牙接下的任务。
这两个悬赏任务出自同一个账号，id名为“我与挚友”，头像是一只白毛团子，简介处则一片空白。
网站不显示悬赏人的任何信息。
源赖光盯着头像和id，莫名从中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印象中似乎也有那么个白毛大妖，成天挚友挚友地叫，气质与这个账号呈现的感觉整体上莫名契合。
“茨木童子？”他脱口而出。
……
八原山上，几个大妖排排坐，喝茶开会，其中一个冷不丁打了个哈气。
“啊……啾！”
身穿浅红色和服的茨木童子坐在里侧避风的地方，上半截黑下半截白的长发垂落肩头，白色部分融进脖颈处的毛领里，显得他好像剪了个黑发妹妹头。
玉藻前坐在他对面，见状，微微笑道：“你最近是看了什么非主流电视剧吗？好好的头发染成这样？”
“不是染的，是本大爷妖力出了岔子后留下的一点后遗症。跟长白头差不多。”
茨木童子说着，抄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别人长白头发从发根长，你倒好，从发尾开始长。”大橘斑蜷成一团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尾巴垂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
茨木童子不屑地轻哼道：“那是本大爷的特殊之处！”
杀生丸沐浴在阳光下，微抬着头，白色兜帽下的耳朵里塞着一对降噪耳机，过滤了身边恼人的对话，只有空幽的风声呼啸而过。
但他又不得不开口：“酒吞童子呢？”
闻言，茨木童子挑了挑眉，警惕起来。
“找我挚友做什么？”
杀生丸用看傻狍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上次说要给我同族的几个后辈做家教，但这段时间都不见他主动联系我，所以我想问问他的打算。”
性情高冷的犬王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惹来玉藻前和斑略显诧异的目光。
“原来如此。”茨木童子却迟钝的不觉得有什么，“酒吞他旧伤复发，这几天都在沉睡疗伤，等他醒了我再帮你问问。”
得到确切的回答，杀生丸微一点头，不再多说。
玉藻前端起白瓷鎏金的茶杯，缓缓吹开茶烟，饮了一口。
“酒吞的伤，仍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吗？”
提起这件事，茨木童子的脸色阴沉下来。
“千年之前的最终一战中，源赖光的反扑太过强大，阴阳师的灵力伴随刻入骨髓的伤痕深深嵌进酒吞体内，无法拔除。除非源赖光复生，否则不存在痊愈的可能。”
说着，他提起酒壶倒上满满一杯酒，看向玉藻前嗤笑道：“本大爷最近正为这事儿窝火，刚好偶然发现一个和源赖光同名的家伙……就是你手底下那个人类，我让人去收拾他了。”
玉藻前挑了挑眉：“这样啊……那你的钱只怕要白花了。”
“嗯？”茨木童子面露诧异，“你找人去保护他了？”
“他还需要别人保护？”玉藻前低低地笑了一声，“要赌吗？我赌你派去的人会鼻青脸肿地回来，而他毫发无伤。”
话音刚落，茨木童子还没来得及接话，他的手机就响起网站后台“任务失败”的提示音。
“……”
茨木童子蓦然来了兴趣：“有意思，本大爷找的可是有五百多年修为的狼妖，这样都能失败，看来你养的这个人类不算太废物，也算对得起他的名字。”
说完，他托着下巴摩挲了一阵，补充道：“本大爷得找个时间去会会他。”
完全无视了玉藻前的上一句话。
玉藻前也不介意地笑笑：“会的，他应该很快就会主动找上你，等着吧。”
此话一出，茨木童子没什么反应，倒是斑和杀生丸齐齐斜了他一眼，从他若无其事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出于同类相惜心理，斑忍不住道：“我提醒一下，那家伙很强，性格……也很恶劣。”
“哦？比本大爷更强、更恶劣？”茨木童子不以为然地反问。
“关于他的恶劣，你可以参考一下华夏去年的高考全国甲卷的题目。”斑甩甩尾巴尖，尽可能委婉地形容，“比如物理题里的那五十个减速带。”
“？”
茨木童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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