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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好不容易好声好气的安抚好了阿竹,将他送走,我回到了下人房,缩在被窝里,思考着如何才能接近傅琰,可目前我对他知之甚少,思考了一夜,却也是一筹莫展。

        卯时的梆子敲响,房里里的人也窸窸窣窣的开始收拾,准备新一天的活计。红蕊和几个嬷嬷见我醒来,赶紧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我的情况。我不禁有些感动,也一一回答。

        “别担心了,我只是太累了。”我软软的回答道,突然间灵光乍现,顺着话头说道:“不过说起来,皇后如此疼爱太子,怎么会争吵的如此激烈,我只怕也是被吓到了,一时间才晕了过去。”

        听完我的话,几个嬷嬷笑的前仰后合,红蕊更是捏着我的鼻子嘲笑我胆子小,待她们笑完之后,张嬷嬷才开了口。

        “你呀,胆子可真小,不过说起来近日咱们的确得小心侍候,最近皇后和太子有些摩擦,怕是触了二位贵人的霉头。”

        “为何?”我有些急切的发问。所幸张嬷嬷并未在意我过度紧张的情绪,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按说呀,咱们这太子可算得上是神仙人物,对娘娘也无有不依的,只是前些日子,听说太子拒了皇后侄女的婚事,似乎是看上了一个别国什么公主?”

        说到这,张嬷嬷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神秘秘,“我听国巫身边的小路子说啊,太子近日正缠着国巫要找那个劳什子公主呢,也不知道那公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扰的太子和皇后母子失和。”

        见张嬷嬷越说越远,一旁的几位嬷嬷重重的咳了咳,张嬷嬷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僭越,讪讪地闭了嘴,又是一通安抚之后和大家离去了。

        张嬷嬷所说和我猜测的相差无几,虽然早已猜到,但我心中却仍似惊涛骇浪一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蜀国对我无恩无义,更误了我阿娘一生,我对燕国皇室只有恨意,大周灭了燕国,我对傅琰并无恨意。但华容却的确因大周而死,我也无法心无芥蒂的接受傅琰。或许我和他,最初和最后,都只剩利用罢了。

        既知他对我仍有情意便好办了,靠近傅琰,进入东宫,势在必行。

        马上就是大周皇帝的万寿节。从前几个月开始,宫里宫外就开始筹备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后和傅琰才会相继回宫。

        对于日渐强盛的大周来说,天子寿辰,万邦来贺,这无疑是展示国力的大好时机。

        对于东宫来说,继运筹帷幄,一举灭了燕国之后,傅琰又在两淮官场收服异己,声名鹊起,或许这是傅琰在天下人面对一次绝佳的亮相机会,是他靠近那个龙椅的垫脚石。

        对于我而言,这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我等了许久的,最好的一个机会,我要在这一天,为傅琰完美复刻一次,他的华容的相遇。

        天刚蒙蒙亮,宫女房里就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女孩们都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我知道这对于所有宫女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一天,宫内外达官贵人、皇亲国戚都将集聚一堂,推杯换盏酒色迷蒙间瞧上了谁是极为自然的事情,能不能摆脱下人命运或许就看今天。

        我坐在凳子上,看着她们,红衣绿裙,步摇宫花,一时间屋内鲜妍的面孔映花了我的眼。

        我有些怔忪,愣神了一会儿,也默默打扮了起来。

        片刻之后,我站在了铜镜面前。镜中女子身着浅蓝素衣,灰色布鞋,简单的发髻上无甚装饰,只有一只桃花样式的素银发簪。一张巴掌小脸,五官素净,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只有一双杏仁眼倒是灵动。

        我一边检查着仪容,一边暗自担忧,我已经尽量向当年与傅琰初见时的装扮靠拢,从衣衫样式颜色,到发髻首饰,只可惜这具身体的姿容平平,和上一世差距有些太大。上一世的容貌承了阿娘,虽荆钗布裙倒也压不住容貌妍丽,这一世我的样子却是略显寡淡,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

        只能希望傅琰不是只顾容貌的人了,我暗自腹诽道。

        “小呆子,看什么呢?”被声音拉回神志,我傻傻的回望过去。

        “还看!”红缨笑容满面走来,上下打量我片刻,皱眉道:“你也穿的太素净了,你看那些小蹄子。”

        “红缨姐,我觉得这样挺好。”我抿了抿嘴,声音有些暗哑。

        红缨想了想,弯下身子,与我对视,踌躇片后开了口道:“碧荷,难道你不想走出去吗?要,要是能进哪位贵人的房中?”红缨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满脸绯红。

        眼见周围的宫女纷纷侧耳偷听,我赶紧截下她的话头,“我没想过,我只想好好服侍皇后,到了年龄就出宫。”说罢,我便找了个由头出了殿。

        筹备了这么多天的计划,万万不可有闪失,我加快脚步,赶往寿宴。

        直到寿宴大殿之上,我才觉得燕国灭亡果真是有迹可循的。

        燕国国力微弱至此,父皇偏要举全国之力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寿宴,恨不得从十里开外的宫道起便铺陈掺着金线秀成的红毯,每一份膳食,每一处摆设,都耗尽了心力去做到繁复而奢华,似乎燕国日渐衰败的国情能通过这些金杯银盏被折射成虚无缥缈的宏大。

        而同样是万寿节,大周日渐鼎盛,渐有问鼎天下之势,却并不过于奢华,虽恢弘倒也恰如其分,不浪费民脂民膏,难怪大周越发强盛。我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快步走向了皇后宝座之后。

        辰时,随着第一缕阳光从天空洒下,丝竹之声就响彻了整个宫宇,寿宴也算是正式开始。坐席从殿中延伸出去,占据了整片空地。

        皇后的位置可真是个好地方,就连站在她身后的我都能将殿内外场景尽收眼底,不过热闹再甚,我的目的也只有傅琰一人。我假装低着头,实则偷偷抬眸,一直观望着傅琰的动静。身为太子,傅琰的应酬比我想象的多上许多,从天色大亮到暮色四合,傅琰一直游走在官员和世家子弟中,端着他的得体的微笑,一丝不苟。

        “这厮可真能装,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能这么精神,莫不是私底下天天偷练假笑功夫”我小幅度的转动着已经酸痛不已的膝盖,心里暗暗抱怨道。

        正当我盯得双眼发酸之时,殿内的丝竹之声瞬间换了曲调。不知何时,宫里教坊司的姑娘们悄然而至,开始了献舞。眼看众人专心赏舞,傅琰悄悄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机不可失,我也立马直起身子,小声和孙嬷嬷求了假,装作出去方便,紧紧地跟着傅琰走了出去。

        天色已晚,冬夜的凛风开始肆虐,我悄悄跟着傅琰身后,到了不远处的宫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醒醒酒”,傅琰顿了步子,“还有,别跟着我。”

        我听见他冲随行伺候的人挥了挥手,随即不顾身后太监的呼告径直拐进了花园。

        眼看他进了花园,我也不管膝盖的酸痛,咬咬牙一努劲翻了进去,抄小道进了花园深处,静静等待。

        “十,九,八”眼看着织金暗花的黑靴一步步走近,我反而定了心神,闭了闭眼,小声抽泣了起来。

        “谁?”略带寒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了些许被打扰的薄怒。

        我没有回应,只埋着头努力酝酿眼泪,等待他走近,发现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我面前,对方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我没有抬头,只是巧妙地侧了身,让他更好地看清我的装扮。

        “你,是谁?”傅琰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沙哑和凝涩艰难的一个一个将字吐出。

        我没有直接回答,自顾自的说起了熟悉的对话。

        “你是谁?你是宫中新来的小官吗?”

        你是谁?你是宫里新来的医官吗?

        “我想我娘了”

        你能救我娘吗?

        “我害怕”

        我好害怕!

        熟悉的话,熟悉的人,熟悉的宫墙,只不过一切都不复以往。或许是对阿娘的想念,或许还有别的,我有些摸不准自己的心,只觉得前世今生,满腹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原本只是佯装哭泣的我竟然真的无法自持的嚎啕出声,鼻涕眼泪留了满脸,抽噎到没有办法说出完整句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

        傅琰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我,就像一座冰雕,如果不是听得到他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我几乎快要以为他被施了咒。终于,在我开始自我怀疑计划是不是出了错的时候,他动了。

        我看见傅琰向我靠近,原本长身玉立的身姿一下子变得十分奇怪,就像手和脚都不是他的,短短的距离,他却笨拙又缓慢的分成了好几步。

        “是你吗?”傅琰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是你吗,阿容,是你吗,你是不是回来了?”

        傅琰的声音轻的好像一阵微风,轻轻一触就要破碎在半空。我慢慢地抬起了头,和他对视。泪眼朦胧间,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倒影,一张和华容完全不同的脸映在当中。

        他的惊喜就像冰做的面具,瞬间冻僵在他的脸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暗了神采。

        我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墙外太监的呼叫也越来越近,只能最后一搏。我撑着精神,最后说了一句“你挡着我的桃花了”,随即半真半假的晕了过去。

        闭上眼后仰的瞬间,一股疾风夹杂着雪松香气裹挟着我,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我知道自己赌赢了,或许是真的很累,加上前些天的风寒,我不再强迫自己清醒,放心的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床榻下柔软的触感提醒我,这里应当不是我的房间。我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身体,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没等坐直身体,额头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嘶”,我有些吃痛,略带不满的抬头向始作俑者望上去。然而刚一抬起,就和一对视线撞到了一起。

        烛火跳动辉映下,傅琰蹙着眉头,一双黑眸定定的俯视着我,高大宽厚的肩膀挡住了大半灯火,笼罩成一个巨大的阴影。

        “你到底是谁?”见我醒来,他急急开口。

        “我,我是皇后宫里的宫女,我叫”,话未说完,傅琰猛然暴起,单手掐住我的喉咙,将我未说完的话堵在喉中。

        “你不是她,谁教你说的那些话?”他腥红着眼,表情狠厉,“你也配?”

        感受着脖颈间逐渐收紧的手,呼吸变得越发困难,视线也开始涣散。我盯着他盛怒的脸,惊恐地发现他似乎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慌乱间,我急中生智,拔下头上的桃花发簪,向他刺去。

        傅琰的反应很快,一手捏住我正在挥舞簪子的手,一手将我狠狠一拽,按倒在床边的柱子上。挣扎间,他看到了我手里的簪子,眉头蹙的更紧,但总算是放开了掐住我的手。

        “哪里来的簪子?”傅琰将簪子放在手里,来回翻转,仔仔细细的检查,“很相似,但不是。”说罢,他再次将目光投到我身上。

        或许是做贼心虚,我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快速道:“那是我母亲送我的簪子”,停顿片刻,似乎怕他不信,我画蛇添足了一句,“我很久没见过我的母亲,我很想她。”

        “是吗?”略微上挑的尾音夹杂着努力压制的怒火,傅琰紧绷着下颚,挑起眉头。

        见他不信,我马上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告诉他小时候家乡遭了灾,我和家人被迫分开,被卖入了宫里。至于那些话那身装扮,只是偶然而已。

        说完,我鼓起勇气抬头想要和他对视,证明我的诚意。或许是我动作太快,他躲闪不及,我很清晰的看见了他眼里不加掩饰的痛楚,一时间本来准备好的话全部噎在喉间,说不出,也咽不下。

        “你,你认识华容吗?”傅琰的声音忽的放的很轻,轻的好像一碰就会破碎。

        “不认得”,我干巴巴的回到。

        “也是,她怎么肯回到我身边?”傅琰自嘲的笑了一声,随机变了口吻,“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些话语,这些装扮”,说着,他用蔑视的眼光扫了我一眼,“但孤不相信偶然,既然你不肯说出来,那孤就不会放过你”。说罢,他猛地站起身,厌弃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临到大门口时,他顿了足,“你叫什么”

        “碧荷”,我沉默片刻,轻轻道。

        回答我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此时屋内只剩下我一个人,寒冬腊月,这屋子地龙明明烧的如此暖和,我还是忍不住,浑身都打起了冷战。

        世易时移,一切都换了位置,我从未想象傅琰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及时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心里酸涩一片,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不要哭”,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草草的用袖子将满脸眼泪擦掉。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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