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内库

信王府内，顾崟玉坐在书房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主子”。

        “进来”。

        听得里面人的准许，信弘推门进入，接着转身扣上门，低下头开口，“今日属下瞧着秋叶楼内进了一个女子”。

        顾崟玉看了一眼来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声线有些发懒，“如今这种事也要禀告吗？”。

        “那女子似是发现了属下。”

        今日他在秋叶楼外守着，那少女下了马车便直直的朝他这边看来，面上虽覆了轻纱，却好似能看清她凌厉的眼神。他藏的位置极隐蔽，平日里一直也无人发现，在那她眸光下却像是无处遁形，着实是让他心里一慌。

        顾崟玉轻笑一声，随手拿起茶杯把玩，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捻过上面的暗纹，“早便觉得这安公子有些蹊跷，既是能做到这步田地，却发现不了你，武功与实力实在有些不符。如今看来，掌权之人倒是另有其人”。

        信弘看了看顾崟玉，“那秋叶楼那边还要派人盯着吗？”。

        顾崟玉眸色一闪，“她今日定是瞧见了你，却没有出手，看来是在警告我们。安排些武功高强的人守着，瞧瞧她有几分本事。你便小心一点，不要去了”。

        信弘领了命令便直接退下了。

        室内安静下来，顾崟玉看着书桌上的信件有些出神。

        安公子是近几年出现在京城中的，起先是秋叶楼，听着名字如此文雅，干的却不是什么简单活计。平日里做些买卖消息的营生，暗地里也接些杀人越货的单子。虽说势力不小，江湖上却也不是没有类似的门派，他未如何放在心上。短短几年时间过去，原本的那些门派却都逐渐的消失了，也不知是被秋叶楼吞并了还是被屠了门，只剩下了些翻不起风浪的小门小户。总之，现在只余他一家独大。

        他起了提防之意，本以为是其他皇子的人，便派人去查了查，这才发现京城内几大赌场竟都有秋叶楼的踪迹在。几个线索的交集最后都指向一人，安公子。

        再往上去，却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他派人盯着安公子也许久了，一开始是为了查查与其他皇子有什么瓜葛，却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一般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人，方方面面的能力应当都是十分出众。这安公子虽然也并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只是武功实在达不到预期，只能算是武功高强，却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派了信弘去，对方也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人在盯着，却迟迟没什么动作。

        他本以为安公子是在谋划什么，所以吩咐信弘只远远的盯着，一旦有什么异动也好随时脱身。守了这些时候，今日倒好似抓到了些线索，事情也隐隐有了些眉目。

        这女子便是幕后主使吗？还是说，其实还另有其人？

        接着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顾崟玉开口唤那人进来。一位粉皮白面的公子自外面慢悠悠进来，是陆鸿年。

        说来也是有些好笑，陆鸿年虽生了一副俊逸的好样貌，若只论模样，也算是个谦谦君子。只是那手中常年挥着个折扇摇来摇去，着实骚包的很。即便是呼口气便能结成霜的隆冬之日，亦是扇不离手。一副轻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实在是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精通医术的药王谷得意门生。

        顾崟玉也懒得抬眼看他，只是漫不经心开口：“什么事？”。

        陆鸿年先是凑近了他开始套近乎，“主子，近日属下在研究药材，想来不日便可有极大突破”。

        顾崟玉看他那副表情，他在打什么主意心下早已是明镜一般，便也不与他拐弯抹角，“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

        陆鸿年被戳破也只嘿嘿一笑，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听闻南淮那边给西夏进贡的礼单中有一味药材，唤作青礞石。我瞧着陛下似乎对那东西也不怎么在意，那石头让人扔在角落里，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惜得很。不如主子帮属下从那内库中寻了来，也算是物尽其用”。

        顾崟玉听完他一席话，也不出声，就那么端正坐在位子上，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中带了些理所当然的神色。

        陆鸿年认命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玉色瓷瓶轻轻磕在桌上，表情瞧着十分肉疼，“百毒清，师父几月前炼的，如今就剩这么几颗了，你可要省着些用”。

        他那个师父平日里游山玩水的，好不容易干了一回正事，结果炼出来的药自己留了大半，只小气的给他留了几颗。在他这里还没放热乎，就要拱手让人了。

        顾崟玉眼角这才带上笑意，不客气的将那玉色瓷瓶收入怀中，接着站起身，轻飘飘开口：“既是鸿年开口了，那本王便勉为其难的走一趟吧”。

        陆鸿年瞧着顾崟玉的背影，恨恨的磨了磨牙。每每求个他什么事情，便要拿些宝物出来换，一点交情都不念。便是这副面皮，也挡不住他那副极黑心肠。当真是有些后悔前几日在顾思棠面前替他说话了。

        ···

        秋叶楼

        是夜，萧秋面上覆上薄纱正准备出门，刚好让初芸瞧见，便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她，“小姐，你一人前去太过危险，我与你一同前去”。

        萧秋嘲谑一笑，“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反倒给我添麻烦”。

        初芸面皮红了红，继续开口道：“便是要去，小姐也换上个夜行衣好些吧。大晚上还着一身红，未免太过显眼了些”。

        萧秋轻蹙了眉头，“我才不穿那种丑衣服”。说着便身影一闪，直接轻盈的飞身踏上围墙，接着消失在月色中。

        初芸还想说些什么，奈何一眨眼人已经不见了，只好看看旁边的安林，“小姐一人可以吗？方才不若让你跟上好了”。

        安林却早已神色如常的转过身，“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情”。

        从前楼内人手不太多的时候，有些事情还需得他们自己去办。这几年随着秋叶楼发展壮大了起来，萧秋也就不怎么出手了，初芸不知具体萧秋武功如何，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做的是这一码生意，总也避免不了一些棘手的情况，那些以为他们好欺负，来找茬的人，可不是自己莫名其妙便被摆平了的。

        不夸张的说，萧秋几招之内就能废了他。

        接着看初芸还待在原地张望，便无奈的一把拉过她，“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如今武艺如何了？”。

        初芸听到话头转到她身上，干笑了两声，搪塞道：“还好还好”。

        ···

        到了皇宫内，萧秋大摇大摆的行于屋檐之上，也不知隐匿身形。瞧着十分显眼，下面一排排巡逻的侍卫竟也无一人注意到她，轻易地就到了内库之中。左右翻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块灰蒙蒙的石头。萧秋拿在手里掂了掂，内心也不免有些唏嘘，这么一块貌不惊人的石头，害自己找了这么多年。

        刚想把那石头收入怀中，旁边突然闪过一丝剑影，她后退一步躲过，接着循声望去，这才看到旁边靠近一人。

        那人面上带了个精致的银质面具，虽只露出了一个下巴，清晰的下颌线与微薄的嘴唇却也十分出色，他唇角带笑，眼眸却若深潮微凉，身着墨绿衣袍，与浓墨夜色融合在一起，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那人出招十分快，没成想面前女子却迅速躲过，心下有些意外，面具下的一双桃花眼中微微泛起些波澜，隐匿在一片深沉眸色中。

        萧秋亦是凝了神色，这人一身暗袍，又刻意敛了气息，她便一时没有发现，当真是有些大意了。不知这人什么来头，方才既是出了招，总归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微微思索一瞬，当下便也抽出短刀向那人喉间袭去。

        不同于一般人总爱耍些花式，萧秋向来是讲究一招制敌，招招狠厉，倒是不像平日里女子的作风。

        那人持长剑游刃有余的接下，却因着内库四处布了架子，空间狭窄，有些施展不开，实在也未讨到什么好处。因着二人来来往往出手极快，剑锋划破空气，带起一阵疾风。

        许是那架子上的青玉釉瓷坛本就放的有些不稳，又被剑气带的一点点的贴近了边檐，突然一下子往地上坠去。眼见着就要落地，萧秋还是收了手，脚尖一挑将那瓷坛捞起。

        那人看着萧秋停了手，倒还算是讲了几分道义，也收了剑。

        所幸是未惊动了外面把手的侍卫。

        萧秋将那青玉釉瓷坛放回原处，微一挑眉，先开口讲和道：“在这地方若是惊扰了侍卫，想来你我二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阁下若是存心想要一决胜负，不如换个地方”。

        半晌，对面那人唇角弯了弯，微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

        萧秋便拿着那青礞石率先身影一闪，出了内库。

        本想着出了内库便将后面那人甩掉，这样也可省了再与他周旋的力气。只是那人却像是存了心思与她过不去一般，一直紧紧的追在后面。

        萧秋七拐八拐，行至宫外的一个小巷。如今已是深夜，街上半个人影也无，发觉后面仍是穷追不舍，终是下定决心般的闭了闭眼。接着突然一个转身，袖间飞出一枚银针，直指着那人咽喉而去。

        那人眸色一闪，唇角却仍是带着一抹笑意，抬手一挡，那银针便被锢在修长的骨节中，距颈间不过半寸之距。低头看去，银针尖端微微泛着黑色，竟还是淬了毒的。

        那人终是开了口，声线倒是温润，只是加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姑娘，当真是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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