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会手软

与顾思棠和信弘简单交代了些琐事，顾崟玉放下车帘，随手拿起手上的信件来翻看。这是西惠帝出行前命人悄悄送来的，上面是恭亲王义子此前查到的消息。如今看来，他遇害并不仅仅是个意外，而是西惠帝从前便有意查探徽州到底有什么事情。

        马车慢悠悠的行着，陆鸿年瞟了他一眼，有些探究的往前坐了坐开口道：“主子此次怎么想起去药王谷了？”。

        顾崟玉头也未抬，“一直我也未避着过他，不过是他看见我不痛快，我便也懒得去他面前晃罢了”。

        陆鸿年轻哼一声，“师父每每见了我便是问明里暗里的问你们二人情况如何，我反正瞧不出半点不痛快来”。

        顾崟玉嫌他有些聒噪，便有些不耐烦的抬头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真想知我此次为何要去？”。

        陆鸿年起了兴味，做出洗耳恭听状，“为何？”。

        顾崟玉弯起一边唇角，语气有些莫名，“有旁人最近好似要去药王谷，本王怕你自己去了，万一不慎瞧见她会被气死”。

        陆鸿年托着下巴的手一颤，险些磕到头，他脸色接着一黑，“你说···？”。

        顾崟玉轻飘飘看他一眼，也不再言语，拿起信件继续处理了。

        陆鸿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本他已忘的七七八八了，如今被他这么一提，竟又有如昨日之事一般，只觉那日在严府中受的屈辱又翻江倒海般的一股脑儿跑回脑海中，全身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起。陆鸿年霎时间怒火中烧，只恨不得登时把萧秋拖过来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他不经意的一抬眼，看到顾崟玉面上毫不留情的嘲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他脑中想到些什么，接着阴阳怪气道：“我怎不知主子与她的关系竟亲密到了如此地步，如今她要去哪里，主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少年面色无波，只瞧着情报懒懒道：“她本就是本王心仪的女子，本王知她的行踪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陆鸿年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讽刺一笑道：“我当主子昨日为何突然联系师父，不过是让他提前做好准备。若她此次去药王谷意图不轨，你也半分不会手软，何必又做出一副痴心模样”。

        顾崟玉嘴角微微弯起，垂眸不置可否，眼底却是带上一丝微沉。

        也罢，最开始便是因刀剑相向而相识，末了若是如此结局，倒也算合乎情理。

        ···

        药王谷坐落在徽州与奉元的交汇处，隐匿于长留山之中，因医术而闻名天下，求医之人络绎不绝。据传药王谷内不仅神医倍出，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还有许多已经绝迹的名贵药材，所以一直有人前仆后继的想要进入药王谷中，只是不知为何，去的人往往无功而返。轻者一无所获，重者便是一去不回。

        萧秋快马加鞭，行了一连数日才算是到了周遭。元谷走时留下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待在原地，待她抵达时手下的人早已安排好了住处。

        “你们可去过长留山内了？”，萧秋隔着窗户看向远处的山脉，随口问道。

        “前些日子与元公子去过许多次。那地方说来诡异得很，我们顺着踪迹走，却次次都像是兜圈子一般，走着走着便回到了原处”，下属皱眉回忆着，顿了顿又道：“倒是有一次误打误撞走到了一处，四周半点人声也无，却忽地放出许多冷箭来，若不是元公子反应机敏，恐怕是要取了我们几人的性命。而且进入了那处之后，竟是怎么也寻不到下山之路了，我们几人兵分几路，还是生生花了半日，直到日落西山才终于又发现了出口”，这事说来蹊跷，下属提起也是一脸的不解，还有一阵后知后觉的庆幸。

        若不是当时仍是青天白日的，他都要疑心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回到原处···”，萧秋秀眉微凝，思考了短短一瞬，她便摆摆手道：“罢了，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下属领命退下后，萧秋看着远处出神。

        山中地势险象环生，一时不熟悉眼前被乱花乱草迷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们在此地也待了许久，还是会迷路便有些蹊跷了。这么多年，去的人大都一无所获，恐怕并不只是寻常机关。

        有心进入药王谷的人层出不穷，若是派人日夜看守在谷周也并不现实，思来想去，便也只剩了奇门遁甲这一种可能。

        只是···，萧秋微微蹙眉，从前在师父门下她倾注最多心力的还是武功与医术，奇门遁甲这类玄术她也只是闲来无事翻过几本书。

        这类事物不像寻常功夫与医药，只凭努力便能有所造诣，反倒是需要年龄与心智的积累，才能更好理解其中奥义。从前她倒是心觉有趣有心研习，只是奈何师父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便已过世，而后她又有旁事误身，便一直搁置了。

        如今看来，这药王谷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不多时，屋内身影一闪，只剩了窗边宣纸在微微翻动。

        ···

        长留山

        在山中试着探了几日，萧秋终于领会到他们所说的诡异之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顺着山谷的方向走，但是走着走着又会回到最初做标记的地方，除此之外，尤其一点最是奇怪，明明外面晴光尚好，上了半山腰之后周身却一直弥漫着一股雾气，让人有些有些看不清明。

        萧秋定了片刻，终是深吸一口气，笔直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无路的地方也直接砍开一条路来。

        行了些时候，终于没有再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而是踏入了一个草木丛生之地，时不时有些鸟叫声，除此之外只有寥寥风声，寂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前方草木纷杂，只剩一条小径，萧秋甫一踏入，周围突然升起一阵不寻常的气氛，脚步一落下，两侧便飞速射出数十只箭矢，势如破竹，个个直逼要害之处。

        萧秋翻了几个身，抽出软剑将箭矢生生斩断，轻巧的落在前方，还未站牢，她却突然神色一凝，迅速往后退了半步。耳侧同时迅速反手立起刀刃，凌厉的暗器打在刀刃上发出“铮”的一声响掉落在地。

        眼前的一片雾气突然消弭开些许，萧秋微微往后一动，脚下石子微微松动掉落，发出悠远却空旷的声音，耳边风声长幽，萧秋定睛一望，前方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她离崖边不过半步之遥。

        若是方才反应慢了些许，恐怕便要失足坠入崖底，死无葬身之地。

        少女面无表情，眼底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是了，这便是失传已久的玄阵。踏入之人眼前会被蒙蔽住，前方的路也会被混淆，稍有不慎便会落入陷阱之中。不仅如此，一旦入阵，等待在前方的只有机关重重凶险十分，不要说破阵，就连原路返回，也要看那人的造化了。

        原来如此，这么多人对着药王谷图谋不轨，却从未听闻有人得逞过。

        萧秋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小小的年纪，功夫倒是不差”。

        萧秋警觉的一回头，这才发现树上落了一个身影，一个男子正悠闲的盘腿坐在树枝上挑眉看着她。那人面容俊宇，约莫二十末三十岁的年纪，因着样貌出色，倒叫人瞧不出具体的年龄。

        他身着白衣墨靴，腰间挂着墨色缎带，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一条长腿微屈，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瞧，虽举止看起来轻浮，却并不浪荡，反倒独有一番风流倜傥之姿。也不知在那里落了多久，若是不出声，恐怕自己也没办法发现。

        萧秋凝神看他一眼，心知他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便破天荒的客气开口：“前辈可是药王谷中人？”。

        这人方才若是起了心思要害自己，恐怕是早就出手了。

        那人眼底泻出些笑意，轻轻摇了摇头，“非也，我与姑娘一样，也是想要进入药王谷的人”，说着他微微斜身，竟是直接闲散的侧身卧在了树干上，他随手摘下旁边的一个碍眼的叶片握在手心把玩，瞧她一眼，挑唇笑道：“姑娘年纪轻轻，正是大好年华，这阵中凶险，为保一条命，还是早些出去为好”。

        萧秋自然不相信他口中说的话，只是他既现在并未表现出什么敌意，那她便也无意拆穿，想罢她唇角弯起一瞬，凉声道：“多谢前辈提醒，只是这药王谷，我是一定要进的”。

        那人掀眸瞧了瞧四周，“看你孤身一人，去药王谷要做什么？”。

        萧秋不欲再与他多费功夫，便转眼继续打量四周，“这便不关前辈的事了”。

        那人听着她毫不客气的话，脸上倒是半点没有被冒犯的意味，反而像是有些兴味的噙上一丝笑，喃喃道：“阿瑾的眼光倒是不错”。

        萧秋皱了皱眉，“前辈说什么？”。

        “无事”，那人回过神来，掸了掸衣衫，“既是如此，那便祝姑娘好运，我先行一步了”，说着轻轻一跃，身影便倏尔消失在一片雾气中，只留树枝微微颤动，飘然落下几片青叶。

        短短一瞬间，萧秋四周立刻又环绕起朦胧水汽，半尺之距，满眼皆是茫茫大雾，少女脸色瞧不出什么变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垂眸思考要如何行事。

        玄阵要破，光是有功夫在身也是不够的，方向也不能有半分的偏差。若是空用莽力，在这玄阵中自也有精疲力尽的一刻，更何况，她并非是想要寻下山之路，而是要解阵。

        四周寂寥无人，雾色幽然，只有徐徐风声耳边流窜。少女呼吸平稳，忽然抬手将面纱拽下，叠了几下覆到眼前。面前一片虚无，她却丝毫没有慌乱，只是坦然朝着东南方向迈出一步。

        一步出，四周霎时风烟俱净，骤然杀气四起。

        四面八方似有万千刀剑齐齐奔来，少女眉间一定，侧身悬空躲过袖箭，飞身抬脚踏上迎面而来的银枪，软剑渡上磅礴的内力，竟多出削铁如泥之势，杀器如游鱼过江迅猛激亢，恍然间只见她身如游龙矫捷灵敏，稳稳的朝着踏出的方向攻去，手间白光耀目赫然，四周密密麻麻的暗器竟半点未能触及少女飞扬的华服。

        古籍有言，玄阵之险在于障目而迷途，眼见并非为实，理所当然的万全之地也有可能是至人万劫不复的喋血深渊。既然眼睛已经不能让人信任，那便索性遮住眼睛，将其他感官的敏锐度最大化，才有可能在这阵中出去。

        谷口风向在东南，跟着东南风走便可破阵。

        路算不上长，却生生走出了几柱香的功夫，少女额上已是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沾湿在脸侧更显清丽艳泽，自她身后望去，满地早已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断箭残骸。

        周身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唯闻面前风声呼啸席卷，蒙面少女唇角一挑，抬手将眼罩解了下来，只见面前已是一片云端雾霭，风景秀丽无边，上方雄鹰振翅长啸一声，乘风渐远，不远处赫然坐落着几座楼台亭阁。

        崖边风声不止，少女赤红锦衣散落在风中微微翻扬，形如妖异夺目的彼岸之花，危险而魅惑。不远处那人斜倚在树上，轻声一笑，眼底有些赞赏，徐徐感叹道：“啧，当真便宜阿瑾那小子了”。

        ···

        药王谷

        在谷口奉命把手的两个人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两人方老老实实站了一会，白羽便忍不住开起了小差，凑到白越身侧，悄声开口：“你可知此次不光陆师兄来了，还带着瑾公子一起呢”。

        白越转头的看他一眼，兴致缺缺道：“那又如何，这不是常事吗？”。

        白羽有些八卦的暗笑一声，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喉间被抵上一个冰凉尖利的东西，耳侧有人低声开口：“不要动，我不会伤你，只想见见你们的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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