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先抑后扬
客栈
萧秋有一搭没一搭的拿盖子拨弄着茶水，“徽州那边可还有我们的人？”。
手下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想了想如实答道：“有几间客栈，不过听闻那边形势最近不太安稳。小姐为何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没什么，我要去徽州办些事，你们先在这里待着等我”。
那人眸光一闪，出言劝道：“小姐有所不知，那边最近出了不少案子，怕是不怎么太平。元公子交代过我们要时时刻刻谨慎行事，护小姐周全，小姐有什么事直接交代给我们便是”。
萧秋抬眼，凉声道：“元公子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那人被堵的哑口无言，有些不情愿的开口：“自然是小姐”。
“那便不要多嘴，元公子那边我会递信，不会让他怪罪你们。行了，先出去吧”，手下的人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也心知多说无益，便一拱手先一步退下去了。
顾崟玉从暗处现出身来，少年挑了挑眉，幽幽开口：“这位元公子倒是对萧姑娘你关心的很”。
萧秋也懒得看他，“这与殿下何干？”。
顾崟玉坐到她对面，轻飘飘道：“不过是关心萧萧罢了”，接着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道：“马车已备好了，你若是无事，即刻便可启程了”。
萧秋看看窗外，“再等些时候”。
说着话，自窗外嗖的一下飞进来一个红色的东西，直接落在了萧秋的肩上。顾崟玉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是一只圆滚滚的朱雀鸟，大概只有不到一个拳头的大小，全身的羽毛都蓬蓬的，看起来十分可爱，落下之后还好似通人性一般亲昵的蹭了蹭萧秋的脖颈。
萧秋这才站起身，“走吧”。
···
马车上，那鸟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萧秋肩头四处打量。顾崟玉瞧了瞧那鸟，那鸟似是发觉了他的目光，便也扭了下头，歪着脖子盯着他看。
萧秋抬手倒了杯茶，那鸟便展翅飞到桌上，凑近了茶杯，似是要探头去喝水，萧秋见状抬手在它脑袋上轻轻弹了下，把它脑袋拨到一边去。
“烫”。
朱雀鸟先似是有些抗议般的叫了两声，萧秋撇它一眼便立刻噤了声，在桌子上老老实实站了一会，又不安分的瞅了瞅顾崟玉，便试探性的一步一步挪到了顾崟玉那边。
先是轻啄了一下他茶杯中的茶水，看他没有什么反应，便大起胆子又低头啄了几口。顾崟玉微一挑眉，直接伸出食指碰了碰它的脑袋，那朱雀鸟只顾着喝水，也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低下头去了。
萧秋见状便轻咳了一声，那朱雀鸟似乎也是发现了顾崟玉没有威胁，只是冲萧秋叫了一声便继续喝水了。萧秋无奈的轻骂了一声，“当真是养不熟”。
顾崟玉眸光落到那鸟身上，发现它虽通身赤红，鸟喙却是纯黑的，而且看起来更短小些，与普通的麻雀似是有些不同，想来只是看起来相似，实则是不同的品种。
这鸟好似通人性一般，又不怎么显眼，即便是用来通信也不会有人多加注意，怪不得他从前在盛京中查探了许久，也没有查出来秋叶楼与外面有什么重要的书信，看来大多数机密的东西都是凭借这种鸟来传递了。
那鸟喝够了，又打起了桌上糕点的主意，萧秋察觉出它的目光，便捻了一块糕点到它面前，省的它再脏了整盘的吃食。那鸟倒也不客气，直接就叨着吃起来了，几下就吃完了，还要催着萧秋再喂，怪不得看起来胖的几乎飞也飞不动的模样。
萧秋给它喂着食，它吃的欢快惬意，萧秋瞧着，唇角也不自觉的染上一丝笑意。马车碾过一块石子，身形也随之晃动一瞬，萧秋不经意的一抬眼，却倏尔和一道幽深湛然的目光撞上，少年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眼神有一瞬的闪烁。
她微愣了一刹便也移开了目光，开口道：“殿下此次，想把这件事办好吗？”。
顾崟玉给杯中添上茶推至朱雀鸟面前，垂眸似笑非笑道：“萧姑娘以为如何？”。
萧秋看着茶桌上吃的正开心的朱雀鸟，茶水在马车的颠簸下微微荡漾，自中心掀起一层波澜，“先抑后扬，重点，是在一个‘扬’字上。许多事情，殿下还是从早打算的好”。
顾崟玉听着，唇角弯起一丝弧度，“萧姑娘怎知本王是要先抑后扬？”。
萧秋漫不经心道：“殿下若是自己相信自抑便是万全之法，也不会费心将右手医治好。避人耳目苦心练剑之时，殿下自然将形势看的，比谁都透彻”。
顾崟玉不置可否，转言道：“那萧姑娘呢？萧姑娘，又在想些什么”。
“我？”，萧秋突然没来由的一笑，“只要殿下不去费心透露什么，在那位眼中，我的坟头草应当也已有三尺之高了”。
顾崟玉盯着她，桃花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萧姑娘如此便甘心吗？”。
萧秋垂眸躲开少年的眸光，轻声道：“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能活着，便已是幸事了”。
···
徽州
萧秋蘸了笔墨轻轻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待字迹晾干了便卷起来绑到了朱雀鸟的腿上，接着摸了摸它的头，“去吧”。
顾崟玉坐在旁边看着书，见朱雀鸟飞走了便挑唇开口：“若是萧姑娘出了什么差池，秋叶楼内的人倒是知道要去哪里要人了”。
萧秋看着小小的身影略显笨重的飞在空中渐行渐远，也坐了下来，“殿下放心，只是说了我身在何处，与殿下在一起的事，还是不告诉他们为上”。
“为何不说？”，顾崟玉看了看她，颇有兴致道：“提及本王，难不成是辱没了萧姑娘？”。
“我与殿下不过是各取所需，又何必让旁人知晓”。
那几个人若是知道又与顾崟玉扯上了关系，只怕日后她的耳根得不了清静了。
顾崟玉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你我如今也算是知根知底，又何必如此凉薄”。
萧秋也拿了本书翻看，似乎是懒得与他多争辩，只凉声道：“殿下心思深沉，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说来她也算是被顾崟玉算计过几次了，无论到哪里都把萧姑娘挂在嘴边，俨然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虽让旁人放松了警惕，可带给她的麻烦也不小。
顾崟玉眉尾一挑，懒懒的给书翻了个页，唇边缓缓的扯起一个笑来。少年静静的坐在窗边，虽未置一言，却比窗外茂密惹眼的花朵要夺目的多。
日光氤氲在人身上，落下一片阴影，两人身形虽隔的远，身影却仅仅咫尺之遥。少女长发微扬，一缕发丝顺着光影与少年高大修长的影子交织缠绕，若只着眼瞧着那光影，竟多出几分春光般的旖旎缠绵。
若所得皆所愿，那自是好事。
只是说少来往便能少来往吗，他倒不这么觉得。就像如今静坐窗边看书的光景，可不是什么一时的阴差阳错。
···
秋叶楼
沉沉夜幕之下，一个清瘦的身影悄悄出了侧门。在墙角打盹的暗卫一下子警觉起来，瞬时抽刀将那人抵至墙边，“什么人？！”。
那人难受的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道：“咳咳，是我！”。
暗卫看清她的面容一愣，连忙收了刀，意外道：“芸姑娘，怎么是你？这大半夜的，我以为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初芸顺了顺气，没好气的开口：“我要去个地方，去去就回，不用惊动旁人，也无需着人跟着”。
说着也不顾暗卫想再说什么，便匆匆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
初府地处偏僻，从前初学士在的时候，因为不喜盛京中太过吵闹，便在邻近郊处的一个清幽的地界置办了一处宅子。初府没落后，西惠帝倒也没有将宅子卖与他人，许是念在往日的恩情上，将初学士的尸身也葬于了府中。只是到底也是迟来的恩惠，比草轻。
萧秋知道她的身份后，便也悄悄派人打扫着，看起来不至破败。
明明说话那么凉薄的人，做起事来却也是事事费心。
初芸进了府，步伐有些沉重。平日里，她向来是避着的，也怕触景伤情。毕竟这初府中的一砖一石，无一不是她曾经踏足触摸过的。只是今日不同往常，是她父亲的忌日，她便如何也要来看看。
摸了摸冰凉的碑石，她轻轻叹了口气。两座墓碑紧邻着，初夫人的墓碑也落在了一旁。
此事并非萧秋的手笔，她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在这里了。初夫人当日流刑途中，心力交瘁，忧思过度，便一病不起，也随着初学士去了，不知是谁悄悄立了一块碑在这里。
其实现在想来，从前萧秋着人来打理的时候，院中也说不上脏乱。想来，还是有人偷偷记挂着初府的，也算是让人有了些许安慰。
初芸一言不发的跪在坟前，只是时不时的往燃着的火盆中添些纸钱。再多的话，从前也都说尽了，如今只要能安安静静的能待在这里，也已是她曾经求之不得的心愿了。
夏夜繁星满天，外面时不时的传来附近府邸中的烟火声，或是夫妻二人细细的交谈声，或是小孩痴痴的呓语，算不得安静，但在这偌大的空无一人的院中，却显出十分的寂寥来。
多年前，初府也是如附近府邸一样的光景，只是转眼间回忆也与故人的面目一般，无论如何也记不清明了。细细的火光映在初芸脸上，向来带着笑的欢快少女，也许是脸上带着湿意的原因，也沾染上几分深沉。
白日里要笑，是她在锦绣楼时便留下的习惯，只因当时日日困苦折磨，如若再添不起笑意，只怕是连活下去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如今四下无人，她也不想再挂上一副假面。
她安静的跪在地上，却未发觉暗处有两人逐渐逼近，刀剑闪过一丝寒影，蒙面人恶狠狠的盯着她，抬刀一步步向前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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