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不正经！
许黯其实根本没想帮宋识挡刀，他就装个样子。
上辈子他好心挡刀，右脸被划出一道惨不忍睹的血痕，用尽各种方法都消不掉。以至于后来他遇到喜欢的姑娘也不敢上前，被狗师尊抢了先。
而他师尊当时就是呆呆的站着，亲眼看见他被划破脸，划完了，才装模作样的抱住他，一顿关心。
他当时傻，觉得为这个神祗般的人挡刀是他的无上荣耀。
可这一辈子，他只觉得恶心。
于是他只是装模作样的扑过去，但心里早有准备，就算屠户把爪子伸到他脸前面了，他侧一下头也就躲过去了。
总之，最后伤的还是他的狗师尊。
那么一张俊脸破了相，他就不信姑娘还会喜欢他师尊？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师尊为了他不受伤，居然直愣愣的闪现到了他的面前，用身躯挡住了那只手。
屠户显然也没想到，眼睛瞪的滚圆，不过很快，当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他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然后手上使劲一搅。
宋识疼得忍不住闷哼一声，他第一次经历这种疼，眼前阵阵发黑，几乎都要晕过去了，但想到许黯还在自己旁边。
如果不把屠户赶快解决的话，许黯就会有危险。
于是他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努力凝起法力，手指绷的挺直，也不知捻了什么术法，就往前一扔。
屠户吃痛，一下被弹开数十米。
而他的爪子骤然从宋识身体里拔出来，疼的宋识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已经完全看不到周围的人或物了。
身体虚脱般，摇摇欲坠，他努力想稳住身体，可脚像一团棉花，怎么也站不稳。
宋识使劲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效果却还是微乎其微。内心有什么东西翻腾不息，搅的他神识大乱。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一双小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焦急的小奶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尊！”
“师尊你没事吧？”
宋识麻了，心说要不我站起来跑两圈给你看看？
他身上发软，腿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靠许黯的手抵着后背，才勉强站住身形。
还不能倒。
他又咬了一下舌尖，嘴里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他用手背随便抹了一下嘴角的血，左手扶在许黯的肩，右手抬到半空中，对着屠户的方向忽然向下压去。
奇怪的是，他那只手明明隔着屠户老远，却如同压在屠户头顶一般，让他忍不住弯腿跪下，甚至最后直接趴在了地上。
屠户骂骂咧咧，宋识充耳不闻。
他死死的抓住许黯的肩，用冷的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道:“破！”
随即，屠户眼睛猛的瞪大，然后，一大团污浊的气体骤然炸开。
几人瞬间全部笼罩在黑雾里。
许黯有些担心的问他师尊，“师尊，这些气体有毒吗？”
宋识没答，只道:“把我腰间的锁灵囊拿出来。”
“哦。”
许黯低头去摸，但黑雾笼着，可见度太低，于是摸了好几下都没摸到什么。
忽然摸到什么软软滑滑的地方，他怀里的师尊猛然一颤，捏在他肩头的手更紧了。
许黯下意识抬头看他，可这一抬头，他就对上一双全是水雾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许黯心里一跳。
他师尊眼睛水灵灵的，蓄满了水汽，池底是一汪桃花，通红通红的，就沉在水池底下，透着水汽炫耀它的娇。
被这么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盯，许黯觉得自己仿佛犯了什么罪一般，心里砰砰的，忍不住手又碰了一下那个地方。
指尖冰凉，触到一片柔软。
怀里的人却蜷缩了一下，迅速别开脸，咬牙切齿道:“锁、灵、囊！”
许黯手放的那个位置正好勾到一个袋子，他手指一提，拿到眼前，果然是锁灵囊。
他恭恭敬敬，“师尊，找到了。”
宋识冷着脸夺过去，又冷着脸把雾气全部引入到锁灵囊里。
许黯一直悄悄盯着他师尊的表情，这人受伤了倒有些可爱。
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很小声也很气愤的声音，“小不正经！摸我腰！”
许黯心下了然，心道他要骂我了。
下一秒听见的却是:“唉，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真的很让人伤脑筋耶～”
这娇俏的心声和这张冷峻的脸，无论许黯盯多久还是无法将它们联系上。
许黯小心偷看他师尊平静如水的脸，又听着耳边奇奇怪怪的吐槽声，听得多了，忍不住嘴角一弯。
可惜的是，他难得没伪装脸上表情，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因为源源不断的黑雾被吸进去的瞬间，很多幅令人恐惧的画面一闪而过。
画面里，每次有人进村，其中一个到晚上就行迹诡异，半夜跑到大红房子里睡一觉，第二天晚上杀死同行的人，在他们身上搜出那本书，撕的粉碎。
每次他附身的人都不同，但他们所做的事情都大差不差，令人毛骨悚然。
书生和秦湘乡见了，更是惊恐的发不出声。
不过须臾，那些画面就消散了，黑雾全被吸进宋识的锁灵囊里。月光下的树林又重新显现出来。
宋识终于抵不住，晕了过去。
许黯年纪虽小，童年的磨砺却赋予了他不小的力气，早在宋识要倒的时候就稳稳托住了他。
只不过，一个孩子的力气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许黯只能把他慢慢放下，躺靠在树上。
此时天已经由深黑色淡成了深蓝，天边有了一点红光。
把他背回去不太可能，只能在这儿等师尊自己醒了。
而那边，两只鬼也匆匆的跑过来，“小童，你家公子没事吧？”
许黯摇摇头，他师尊的血虽然止住了，但胸口隐约可见血红的皮肉，师尊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或许是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眉毛拧成一条。
许黯轻轻抚平他的眉间，动作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
他转头看向二鬼:“你们停留人间太久，按照规矩我该把你们魂魄打散，防止怨气转世。”
两只鬼听着，怔愣了一下，依依不舍的看着对方。
许黯察觉到他们的动作，又道:“但我师尊为你们做了这么多，若是直接送走你们，他的心思就白费了。”
两鬼松下一口气，感激的看着他。
“所以你们若是有遗憾的事情还请尽快去做。我给你们每人身上都贴了一张符纸，三日之后，符纸将会燃烧你们身上的怨气，你们将被重新送入轮回。”
“若是听懂了，便自行散去吧。”
他挥挥手，两鬼却没有散，而是对着宋识的身体跪下磕了几个头，道:“公子的救命之情永世难忘，若有来世，我二人定结草衔环，报答您。”
说罢，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许黯，“这是之前那个道士留给我的，说是治疗伤口有奇效，快给你家公子试试！”
许黯接过来，那是个白玉小瓶，没看出什么奇怪的，他打开闻了闻，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昙花香。
好奇怪，是巧合吗？他师尊也素来喜爱昙花。
他对这种来历不明的药瓶不抱希望，但看着两鬼期待的眼神，还是抖着手，将药粉倒在他师尊的伤口上。
说来奇怪，原本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此时竟然很快愈合结痂，只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疤。
许黯皱眉，疑心油然而生，“这是那个道士给你的？你记得他叫什么名吗？”
书生重重的点头，“碰巧他跟我说过。他说他叫顾子明，外号玉面狐。”
“玉面狐？”许黯在脑子里飞快搜索这个人，但前世的记忆太杂太乱，一时竟然也没想起来。
但他确定，上辈子是没有送药这一茬的。
而且好奇怪，这个顾子明好像预料到了有人会受伤，故意留了伤药。
可他是谁？又怎么会在这一世突然冒出来？
这辈子和上辈子，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中可以看出来，它们好像不一样了。
天边霞光渐现，从细长的彩带状晕出不少颜色。淡蓝色裹着暖橘色，暖橘色裹着炽色的太阳，几欲喷薄而出。
两只鬼望着冒头的太阳，脸色逐渐难看，他们又朝宋识磕了两个头，便要离开。
他们朝树林深处走了两步，秦湘乡忽然停下步子，又转头走回宋识身边，然后俯身，轻轻的把手中的栀子花放到了宋识的手中。
栀子花香沁人心脾，许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花吗？不想要了？”
秦湘乡摇摇头，转头看了一眼等自己的人，又转回来，朝许黯灿烂一笑，“有时候，为了一个执念你会自愿放弃另一个。”
说完，她轻柔的摸了摸许黯的头，“等你长大就懂了。”
她的爪子尖利而吓人，可摸许黯的时候，却收敛了利爪，只用掌心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头发。
许黯难得没有躲开，只是感觉头顶微微一动，像是被微风吹了一下，很舒服。
等他思考完那句话，两鬼早已消失在森林深处了。
正巧此时太阳出来了，透过参天的古树，将璀璨的金色宝石投向人间。
暖阳懒洋洋的跑进丛林，划开黑暗，正好将他和宋识笼罩在内。
一宿的不眠不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令许黯有些迷糊，他懵懵的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
为了一个执念放弃另外一个？
他会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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