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市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破晓。旭日东升，霞光万道，铺满了整片树林。
地上的人也终于有了动静。
宋识看起来好了很多，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许黯，确定他没受伤，才嘴唇一抿，道:“扶我起来。”
许黯便搭着他的手扶他起来。
不远处，地上的车夫也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挠了挠头，看到一片陌生的林子，不禁奇怪，又看到宋识和许黯从地上站起来，便走过来:“尊长，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在这？”
许黯对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拉着宋识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他。
怀里的人却捏了一下他的手，不咸不淡的直起身，对车夫道:“没什么事。时辰不早了，再不上路就赶不上仙剑大会了。”
那车夫又挠了挠头，也不好多问，便带着二人去找村口的那辆马车。
临过妇人的屋前，宋识让许黯去交代事情始末，又给了他一锭银子。
妇人听完整件事大惊，嘴里啧啧称奇，懊悔自己看错人，又忍不住问，“那我的丈夫和孩子呢？”
许黯想起那些黑雾里的画面，准备开口，却觉得手心一热，好似他师尊的余温未消。
话在嘴里辗转一圈，他道:“尊夫和令郎是为了保护这个村子牺牲的。如今鬼魂怨气已散，希望您能好好生活。”
妇人泪眼涟涟，拿帕子擦着眼睛，唯唯道:“嗳。”
许黯点头，便往村外马车走。
第一次说那么正经的话，他有些不适应。
事实上，在那场黑雾里，根本没有什么人为保护村庄牺牲的剧情。
他看到的是男人和孩子狠命的往秦湘乡的身上扔石头、洒糯米、贴符咒，吓得秦湘乡惊退连连，两人却放声大笑。
他们很清楚，糯米和符咒对秦湘乡有极其恐怖的攻击作用，所以即使秦湘乡身上被灼烧的冒起了烟，即使她皮肉被烤焦，两人仍然乐在其中。
甚至男人骄傲的对他儿子说，“看到没，这就是贱妇的下场！哎哟，她脸皮上的肉都被烫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怕，就像这样砸！”
一张符纸狠命的砸向秦湘乡。秦湘乡四处找躲的地方，两人却穷追不舍，笑声冲破天际。
直到他们面前立着一个粗壮的男人，这笑声才戛然而止。
“你、你不是昨天来的村外人吗？来这干嘛？”无端冒出一个人，男人下意识搂过孩子，略有些害怕。
那村外人一句话没说，却是直接抬起斧头，一把把两人送上了天。
鲜血溅天，而秦湘乡已经跑远。
村外人盯着秦湘乡跑去的方向，眼神炽热而疯狂，那是许黯见过的，屠户的眼睛。
他就这样盯阴笑着盯着远方，自言自语道:“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你只能由我来欺负……”
“湘乡，你还不明白吗？我爱你。”
红霞满天，棕黄色的草地上全是鲜血，伴着屠户迷乱疯狂的眼神，给许黯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后来迷雾逐渐消散，但这幅画面却在许黯心中埋下了一颗阴鸷而狂热的种子。
偏执的爱，难得永恒，但总有人为着那一点光，飞蛾扑火，骨销魂散。
之后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什么阻碍，三天后，终于抵达了禾泉山庄。
禾泉山庄其实不算山庄，宋识掀开帘子时。只见面前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山上仙气缭绕，灵鸟彩翼蹁跹，婉转啼鸣。
而山下各门弟子人来人往，谈笑风生，更有唇红齿白的漂亮女修士，弯眉笑眼，格外热闹。
看见有新的门派来，很多人目光都聚到了这边。
宋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盯着自己，被盯的心里发毛。
他下意识把许黯推出去。
没想到几个女子看着这娃肤白唇红，觉得甚是可爱，反而更加期待马车里是何人了。
宋识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
只是他走出来的瞬间，人群里一片哗然。
宋识被这一声响闹得更紧张，在心里默念这些都是白菜都是白菜都是白菜。
但他还是感觉有许多灼热的视线钉在自己的身上，滚烫的，都能烫掉一层死猪皮了。
他留了个心，悄悄往旁边瞟一眼，就看到几个女修士连忙拿扇子挡住脸，激动的恨不得跳起来，对旁边人说，
“啊啊啊啊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我这么兴奋他看不出来吧？啊啊啊啊啊开心死了！”
宋识:“……”
看不出来才怪，他当年不小心撞到男神身上都没有这么激动好吧？
袖子动了一下，小团子垫脚附耳，轻声道:“师尊，我们该从这边进去。”
他今天换了一身黑白色的校服，活脱脱一只小熊猫。
宋识却没心思打量他，他绷着脸上的高冷表情，心里已经麻成了花椒。
听到许黯的话，他冷着脸迈着长腿直接往那边走，嘴里却逞强道，“我知道。”
小熊猫的步子顿了一下，“可这仙剑大会是五十年前刚举办的，师尊那会还在闭关，从来没来过，怎么知道的？”
对上那双认真的大眼，宋识哑然。
他瞅着这张小脸也算人畜无害，怎么说的话都是诋死人不偿命的呢？
他一本正经道，“我懂天机，自己算的。”
说完一对大长腿扑棱蛾子般往前冲。
许黯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却觉得甚是好玩，他眉眼弯弯，抓着他师尊的袖子撒娇道:“师尊你慢点，徒儿要跟不上了。”
两人进去后，大会的负责人特别热情，不仅介绍了大会的各项规则，还给他们安排房间。
也是通过这段对话宋识才知道，原主之前五十年不知抽了什么筋，一直在闭关，闭到现在才出来。
五十年，都够那些小辈更新换代好几波了，自然没人认得他。加上他容貌年轻俊雅，方才那些人恐怕是便把他当成了同辈，以为是哪家弟子来参赛呢。
也怪不得方才有那么大的动静。
安置妥当后，宋识不经意看了眼镜子。
说实话，他穿越之后还没好好看过自己的脸。
毕竟原书里师尊卑鄙无耻，刻薄下流，想着也不会好看到哪去。
可是当宋识看到镜子里的人时，却禁不住一愣。
镜子里的他如时装游戏里捏脸捏出来的人物，皮肤冷白，眉眼深邃。他眉骨高，鼻梁也高，一对剑眉英气非常，衬的整个人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但他又不是完全的冷。
因为那对剑眉之下是一双桃花眼，内含秋水，无端生情。
他眼尾总是红红的，令人心起怜惜。眼下的卧蚕又十分饱满，给人一种干净纯粹的感觉。
几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被这一张脸囊括在内，别说他人，就连宋识自己，对着这张脸也能发上几个小时的呆。
甚至比他喜欢的古装男神还要好看。
“师尊，江长老请我们出去转转，我们要去吗？师尊？”
宋识被自己的脸迷的神魂颠倒，推门声都没听见。
反应过来时，许黯已经在他身边，奇怪的看着他。
宋识抹了抹嘴边不在的哈喇子，有些迷糊的重复了一句，“江长老？”
许黯点点头，“就是今天给我们介绍比赛规则的江长老。这么晚了，不知道他要请我们出去干什么。师尊要去吗？不去的话我去回绝他。”
宋识沉思，看来是剧情线又到了。
果然，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请宿主接受江长老的邀请，共游夜市。”
他便起身，道:“走吧，你还不曾下过山，既然来了，就好好转转。”
许黯答应了一声，眼神却错过宋识的身体，看他身后的东西。
梳妆台上摆着梳子，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想来原来是给女弟子用的，不巧分给了他们。
可是这些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地，他师尊手上也没有水粉的痕迹，方才是在干嘛呢？
许黯的眼神顿了一下，停在梳妆镜上。
镜子？
他眼神里晦暗不明，思绪流转，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
他师尊方才是在照镜子？
禾泉山庄所在的地方叫清水镇，小镇民风淳朴，从这夜市就可窥一斑。
街市上家家夜不闭户，张灯结彩，街上人马川流不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镇里的人也知道近日有仙剑大会，会有不少修士来此，因着待客之礼，许多人看到弟子装扮的就会自然让道。
而今日他们看到的这一队人却是真正的仙风道骨，虽然未穿弟子服，却是一派仙气，尤其是中间那个，年纪很轻，然而气质有如高岭之花，让人不敢亵渎。
然而他左右都是小童，他牵着左手边那个，目光却有意无意瞟着右手边那个，看着有些奇怪。
这个奇怪的人正是宋识。
他本来高高兴兴的带徒弟出来吃夜宵，顺便听江老头唠嗑，结果唠着唠着就听到一个名字“周雪茶”，瞬间小吃摊的味道就不香了，他把注意力都收回来，全放在江老头身上。
兴许是他的动作太明显，江寒云也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宋长老认识？”
同他一起看过来的还有一个小孩。
宋识摇摇头，“只是听这名字有些耳熟。”
废话，这能不耳熟吗？这可是贯穿原书的男主！
他说完，正巧对上那小孩的视线。
那小孩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弟子服，拿着糖葫芦笑眯了眼，对着宋识道:“漂亮哥哥，你见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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