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投石汴梁（五）

晨钟响起，沉睡的汴梁也醒了过来。

        “吱呀”，苏不知推开房门，正巧看见百里璟从房中迈出，挑了挑眉冷哼一声，径自下了楼去到大堂，百里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早是谁惹着了这位姑奶奶，难不成做了噩梦，可这也能怪到自己头上？

        女人心海底针，百里璟决定不去想了，随着苏不知下楼。堂中已是坐了三三两两的食客，面前桌上摆着什么的都有，胡辣汤、水煎包子、胡饼、油条、烧饼、凉面，口味重的一大早就吃上了炸羊肉，吃出额上一头汗，却是酣畅淋漓不已。

        苏不知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份水煎包子，小二搭着巾子站在一旁，见这姑娘点完就不再开口，忙笑道：“我们店这包子虽说不小，可若是二位一起吃，可是不够，这朝食啊，定要吃得饱饱的，这一日才有力气不是？”

        “这位小哥说得对，”百里璟顺坡下驴，“我看那位桌上的胡辣汤甚好，来两碗，再上两个胡饼，不够再添。”说着摸出十来个铜板放在桌上。

        小二没见过还没吃就付银子的，忙收起铜板给了个灿烂的笑容，“好咧，客官稍等！”

        百里璟从筷筒里抽出四支筷子，就着桌上茶水涮了涮递过去一双，见苏不知脸色稍稍好了些才凑上去低声说道：“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苏不知瞄了一眼，对面这人脸上写满了“快来问我”，心底却是不想顺他的意，不屑得笑了笑说道：“打听到宅子了？”不知是从孔方门那里得来，还是从青芜楼得来？想到这里，脸色禁不住又冷了下来。

        百里璟一滞，怎么打听到消息反而更生气了？“你这起床气挺重啊！”

        一时俩人再无话，中间隔着厚重的沉默，似乎连这里的空气都流动得慢了几分，待小二将吃食端上，俩人又默默吃喝，百里璟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抹了抹嘴，“眼下虽然知道这四处宅院的方位，但尚不知他夜宿的规律，或者根本没有规律，咱就俩人，分头行动，”说着把一张纸条递过去，“南北两处你去，东西交于我，那人狡诈，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别擅自行动！”

        苏不知接过白纸，纸上写着两个地址，眼睛倏而大睁，他居然敢居于此！他居然敢！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百里璟看出苏不知异样忙问。

        苏不知摇了摇头，“无事，多谢你！”

        “让开，让开！”窗外突然传来喊声，俩人转头看去，街那头几个穿着甲衣的兴人开道，后面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人全身甲胄，腰间一把陌刀，年龄看着已五十有余，却是精神矍铄，眼神迥然如电扫视着街边跪着抖如筛糠的贱民。

        “好大的威风！”百里璟嗤道。

        下一瞬，那目光穿过窗户射向百里璟，可却在看到苏不知时停了那么一息，正当二人心念急转就怕这人进来盘问时，这行人却是走远了。

        “这人是谁？”待人走后，百里璟才出口问道：“怎么看着像是认识你一般。”

        “没见过。”苏不知摇了摇头，那人浑身肃杀，不是将军就是元帅，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刚那一眼看来，竟忍不住得战栗，苏不知觉得有些羞愧，在寺中的那些狂言如今却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那是完颜宗斡，”身旁一个大汉见近旁无人悄声说道：“大兴皇帝的弟弟，皇帝赐封梁王，把这陪都给了他。”

        “完颜宗斡？不好！”百里璟一跃而起，谢了那汉子，抓过苏不知就走，“收拾东西，我们得换个地方。”

        苏不知把满肚子疑问咽下，随着百里璟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礼，刚出房门准备结银子便见楼下已有穿着甲衣的兵士在同掌柜说话，一边说一边指着他们用早膳的桌子。

        俩人对视一眼，朝后挪动步子，不巧掌柜抬起头来，手指指向他们房门。

        “你们二人——站住！”兵士转身大步朝楼上走来，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走！”百里璟当机立断，一掌将栏杆拍断撞上那人胸膛，兵士被这一掌拍出了客栈门外，外面却是还有不少兵士，见此忙拔刀冲了进去，大堂内食客俱已抱着头躲在了桌下，掌柜的涕泪横流指着楼上，“军爷饶命，饶命！”

        “人呢？”一人恶狠狠把掌柜扯了起来，衣领扣紧脖颈，掌柜指着二楼呼哧呼哧喘不过气也说不了话，那兵士将人甩出，十来个人退出将客栈围起，其余人或上楼、或进后厨，里里外外都搜了个便，均是一无所获。

        “给我围住，擅出者死！”带头兵士大喝一声，不顾店内求饶哀嚎转身出了门，客栈不远处，完颜宗斡坐在路边一个茶棚下，见人脸上带着不安，便知道了结果，起身说了句“走吧”，便再次跨上马朝前走去。

        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可是——这么像。。。

        青芜楼二楼。

        沉星刚刚睁眼，浑身惫懒得很，白日里楼里不开张，可以再多歇歇，不觉便想到了昨晚的事。

        阁中除了公子，就这九公子长得最好看了，也不知阁主是怎么骗来的，也亏得是个男人，要是个女的，夫人指不定吃醋呢。

        昨晚九公子走了之后，楼下又有恩客为着抢姑娘大打出手，真是没见过世面，往前数一数二的青楼讲究的是不动声色，在无声处精雕细琢，姑娘们不露一寸肌肤就能让恩客欲仙欲死，可鞑子接了手，什么都外露多了，楼里的装饰，姑娘的打扮，生怕闪不瞎恩客的眼。

        如今的姑娘哪比得上十几年前的，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比起深闺的小姐们也不差多少，那腰，那腿，啧啧！可是现在，江南的瘦马运不过来，姑娘们都没了危机意识，一个个歪瓜裂枣似的，得亏其他楼姑娘更没眼看，要不早日关门大吉得了。

        正想着，突然眉目一凝，枕下匕首握在手中，披了一件薄衫走到窗口，“谁？”

        “是我！”百里璟扣了扣窗棱。

        “九公子？”沉星纳闷，怎么等不到晚上，又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成，“有门不走——”剩下半句在看到挂在屋檐下的苏不知时便咽了回去。

        脸长的好看有何用，脑子坏了，带着姑娘逛青楼来了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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