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逃脱
初雪在大街上踌躇不定。
白焰给了他一个地址，他却犹豫着要不要去。
他谁都不信任。有谁值得信任？
他那个可笑的恋-童-癖养父赵成吗？那段黑不透光、人前父子床上夫妻的日子。
想来也可笑，活了二十几年，却现从出生起就是个巨大的差错。初雪从未想过，他这辈子能和白焰扯上关系，更未想过白珂竟然会是他的家人......荒唐可笑。
人有一个本能反应，那就是，在搞不清局面的时候，以守为攻，尽可能地保持沉默，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等着事情出现转机。
初雪不一样。
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事情等着他。于是他的本能，是搅乱局面，让所有人都不得逞。
在这之前，他想见一个人。
白珂的人查不出杜启明的假身份，那是因为杜启明现在所用的身份，是初雪给他的。
也正因如此，初雪很轻易地在酒店门口见到了杜启明。
那个人自带一身儒雅气质，即使是在最不修边幅的情况下也保持着温和的风度。
初雪知道杜启明都做过些什么事情，这个人绝对算不上干净......可杜启明却给过他，绝对奇妙的感觉。
想起杜启明一直以来对白焰的保护，初雪心里充斥着复杂的情感。
他看着杜启明消失在酒店大堂，转身，回了白珂住处。
初雪再次出现在伊卡面前时，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别动，”初雪走近至他跟前，张开手臂，轻轻拥抱了他一下，“你不会后悔的。”
然后，白珂带着一群人进门。
伊卡被白珂的人铐起来扔进笼子时，一声不吭，默默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既然是在白珂家里，伊卡早就考虑过事情败露的可能性。
白焰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似乎在睡觉，又似乎是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伊卡不敢看他。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长大的白焰还是那个小孩子。
他至今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施暴的人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
他觉得自己百罪莫赎，甚至，在回想起的时候时常难以胸腹中的恶心感——然后俯身狂吐。
却是白焰先开口了：“你来了。”
微弱的，小孩子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伊卡无意识地往后退，他害怕这个孩子，一旦他出现，那些令人作呕的血淋淋的真相就会摆在他面前，令他不堪重负。
而后，伊卡又觉得自己简直是装怪。
诚然，如白焰所说，受伤的是白焰，他哪来的资格在白焰面前难受？
他需要一点勇气。一小点就好，让他迈出第一步。
小孩问：“你还在生气吗？”
伊卡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孩不懂：“告诉你什么？”
“你骗我。”伊卡一点一点挪到小孩身边，“我们第一次见面，根本不是那个下午。”
小孩垂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伊卡重复：“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孩抬眸去看伊卡的眼睛，一点点困惑，更多的是悲恸，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感。
小孩说，“要和一个人相处，要先告诉他，他是个好人，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尽量表现得好一点。”
毕竟，不能刚认识就告诉别人，你其实是个变态，对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他安慰你，我还要来安慰你吗？拜托，我才是比较惨的那个。”小孩咧嘴笑，然后说：“好了，我很痛的，我只是出来见你一面。”
伊卡皱眉：“痛？”
小孩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生过什么，你问他。我在这里也没有用处了，带着他，快跑。”
白焰的神情有一点茫然。他不知道伊卡到底什么时候凑在自己身边的。
伊卡想起白焰那句，我们两个至少还有一个在外面。
现在好了，两个都被关起来了。
白焰道：“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我的衬衫里藏着一根铁丝，胸口的位置。”
“会开锁吗？”
伊卡看着他，点了点头。
白焰挪了挪身体，背靠在铁栏杆上，仰起脖颈，道：“解开扣子，到第四颗，右边胸口处有一个夹层，里面有一根铁丝和一块薄刀片。”
伊卡的双手被反铐住，只能用嘴咬开白焰衬衫上的纽扣。
他俯身，犹豫了几秒，最终衔着有些内折的衣领将它拨向一边，咬住了脖颈上的第一颗纽扣，舌头微微用力，将纽扣从扣眼中抵出来。
第二颗纽扣在锁骨的位置，伊卡看着衬衫上湿润的痕迹，有些窘迫不知道如何下口，又想到他和白焰现在生死一线，不容矫情。
白焰仍旧闭着眼眸：“别害怕。别难为情。被脱衣服的是我。”
伊卡有些说不出话。又是这样，每次都是白焰一身惨兮兮的，矫情的却是他。
咬开第二颗纽扣，白焰的锁骨近在咫尺，因为太过瘦削而不漂亮，伊卡见过白焰的裸-体，他不明白，白焰这几天为什么能够暴瘦这么多？原本精瘦的胸膛、腰腹，而现在，伊卡透过宽松的衬衫，都能看见腰腹以上明显的肋骨。
松开牙齿，第三棵纽扣解开，半个胸膛若隐若现。伊卡看见，白焰胸膛的起伏频率远正常情况，他抬起头，现白焰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额上不停冒出细密的汗珠，眉关紧锁，唇色苍白，上面还有被咬破的血印。
伊卡连忙松嘴，问：“痛？”
白焰咬住嘴唇，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楚。他摇摇头，咬牙说了一句：“继续，我没事。快。”
时间不容耽搁。伊卡的唇舌很快解开第四颗纽扣，拨开右边的衣服，终于得见里面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很紧，要从那个夹层里取东西，难度更甚于用唇齿开纽扣。
白焰的胸膛颤抖不止，伊卡担忧心急，却又不知道白焰身上到底生了什么，只能先将当下的事情完成。他的额头和鼻翼触碰到白焰冰凉的皮肤，惊讶，胸口明明最贴近心脏，连胸膛都冰冷成这样，白焰的内脏一定出了问题。
伊卡终于将那根铁丝拿出，衔在嘴里，白焰勉强开口，“我动不了，把我翻过来，解开手铐。”
伊卡用身体将白焰翻过来，背对着他，却看见白焰被拷着的两只手上血肉模糊，黑色的血痂、紫红的血块，还有白焰陷入掌心里的指甲带出来的新鲜血液。
伊卡深吸了一口气，问：“他们刑讯你？”
“刑讯？我的刑讯手段你也见过，没这么轻巧。别废话，开锁。”白焰道。
等将铁丝弯成合适的形状，又在锁眼里捅动齿轮开锁，伊卡唇齿间隐隐有了血迹，白焰也渐渐地恢复力气。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白焰解下手铐扔在一边，然后伸出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接过伊卡嘴里的铁丝。他的手法明显比伊卡的要娴熟得多，几下捣弄便找到了齿轮，挑开，转动，开锁。
伊卡活动着手腕：“我们就这样，等着白珂进来？”
白焰稍一迟疑：“最好能劫持他。”
伊卡问：“我们有多少胜算？”
白焰面无表情：“没有。”
伊卡苦笑：“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对么。”
伊卡起身，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从掉在地上，卡片上没有任何印刷痕迹，这是一张白卡。
伊卡想起最后见到初雪时，那个极轻的拥抱。
“我试试。”伊卡走到门锁前，刷卡。
绿灯，液晶屏显示请输入密码。
果然，这张白卡上写着开锁的信息。
白焰报出六个数字，又补充：“第三位是2或者5。”
伊卡惊讶：“从何得知？”
白焰淡淡道：“我记下了他输入密码的动作幅度。”
然后根据动作幅度推测密码。
白焰是受过训练的，他有这点本事不足为奇。
伊卡站在笼子内，凭着对密码表盘的经验和记忆，依白焰所说盲按下密码。
红灯，请重新输入。
将2换成5。仍旧：红灯，请重新输入。
“我们还有一次机会，”白焰道，他凝神想了一会儿，到笼子一侧，歪着头看密码键盘，恍然大悟，“密码键盘是乱序，我重新报数，听着......”
白焰将正常键盘的密码复原在乱序键盘上，报出五个数字，到最后一位数时，他突然说：“等等。”
如果他没记错，白珂每次进来，身后的门都会自动关上。这扇门不能长时间处于打开的状态，并且，需要关门密码，否则......可能会自动报警。
可每次白珂离开，白焰几乎筋疲力竭，他无力再去关注关门密码。
如今，只能靠暴力破解。
白焰将铁丝递给伊卡，用指节敲了敲锁匣子，道：“打开这里，什么方法都行。”
锁匣子的外封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缠绕在里面的电线。
一般来说，红线意味着电源。
白焰将最粗的那根红线挑出来，对伊卡说：“最后一位，6。”
门锁打开后，白焰立即用衬衫夹层里的刀片割断了那条红线。
两人先后脱身而出，白焰看着大门缓缓合拢，却没有自动扣上门锁时，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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