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王驾

修整两日，大军开始拔营北上。离国地处北境，越往北走，越觉苦寒。

        此时正是春初，女眷们仓促出逃，衣物没有带够，早晚都冷得直打哆嗦。

        她们每日各有两次放风的机会，巫月儿、巫星儿连忙去附近的小溪洗濯。

        “最近似乎没人来骚扰，总算不必再担惊受怕。”巫星儿提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指如柔荑轻轻拨动溪水，一旁的守卫都看呆了。

        巫月儿抿嘴一笑，“自然。我听说，是齐将军去求了大王，谁敢再骚扰我们，斩立决。”提起那个人，巫月儿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这样看来，那陈妃死得也不算冤枉。”巫星儿眼里尽是冷漠，恍然瞥见姐姐面带春色，不由推了推她，“姐姐可是看上那白面将军了？”

        巫月儿佯怒道：“别胡说。”眼睛里却满是笑意。她悄悄摸了摸耳畔的珍珠耳坠，只是母后临死前，单独交给她的机关。只要把它捏破，放出信号弹，就会有人前来解救。只是，为了齐将军，她一时没舍得走。

        反正现下距抵达离国还有一段时间，不妨多跟那齐将军相处下，毕竟，遇到合她心意的男子也不容易。

        “姐姐，你看，那边是什么？”巫星儿指着前面的草滩上，似是有人躺着。

        她们走了过去，只见一男子卧在草地上，不住捂着自己的眼睛喊痛。看打扮，不知是附近哪家农夫，粗布衣裳上布满泥渍。

        “这么脏，我们快走。”巫月儿赶忙拉着巫星儿走开。

        侍从连忙上前驱赶男子，在见着他悄悄露出的玉牌后，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离开。

        巫唧儿带着云娘也走到了溪边。见到有人躺着，她顾不上那人脏乱，见他一直捂着眼睛，柔柔询问：“你可是眼有不适？”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离幽心里咯噔一下，心跳莫名。

        他赶忙点点头，一个劲喊痛。

        巫唧儿蹲下来，从袖中掏出一小药瓶交给云娘。

        “你若是信我，可用此药试试。这药名唤绿草汁，从前也治好过他人的眼疾。即便无效，也不会损伤身体。可以放心。”说话间，云娘便要给那老汉上药。

        听到“治好过他人眼疾”，离幽闻之一震，不住言谢，“不敢劳烦贵人，我自己来。”

        他拔去瓶塞，放到鼻子下一闻，果然是熟悉的草药味。离幽心里禁不住狂喜，原来她便是心心！

        用过草药，老汉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正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肤白胜雪，笑意盈盈，温婉动人。早春寒凉，她身着淡黄色披风，衣决飘飘，似要乘风仙去。

        离幽只觉心头被柔柔春风拂过，原来心心如此貌美。

        云娘死死盯着眼前的老汉，一路觊觎公主美色的人太多，她不得不多加防范。这男子虽衣着脏乱，一双眼睛却甚是明亮。

        他深深作揖，“小的谢过公主。”

        巫唧儿本欲离去，听见这话，又转身道：“你我素未谋面，怎知我是公主？”

        男子微笑：“若非公主，怎有如此心性与气度。”

        巫唧儿不再多言，带着云娘离去。倒是云娘，总觉得这男子有些奇怪，他盯着公主的眼睛里，为何全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倒像老友重逢似的。

        离幽看着主仆二人离去，可惜他那个弟弟在王庭拉帮结派、四处诋毁他的名声，他须得尽快赶回王朝解决。不然，真想立即禀明身份，好好感谢她一番。

        巫月儿姐妹在远处见到这一幕，彼此对视，眼里全是不屑。

        “那小蹄子惯会装模作样。”巫月儿气急跺脚。

        “都死到临头了，还能招摇几回？”巫星儿是个有心计的，前番她把巫唧儿的美名打响，一定有人按捺不住。到那时，会不会落得和陈妃一个下场，还真是未可知呢。

        巫月儿立刻领悟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我等不到那时了，现在就要她好看！”巫月儿被王后宠惯了，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想做的事情，立刻就要实现。

        “姐姐，”巫星儿连忙拉住，“何苦在这时出头，你忘记陈妃的先例了吗？”

        巫月儿甩开她的手，“放心，我有办法。”

        巫月儿守在马车门口，见巫唧儿和云娘过来，也不曾让开。队伍里除了离王和右相座驾，便只这辆破旧马车，和她挤了一路，早让巫月儿厌烦。

        “马车太挤，坐不下了，你和云娘一同在外跟着吧。”说着，扔出了她们为数不多的包袱。

        她不是爱招摇吗？就让她在外招摇，让那些男人们的眼光都黏在她身上。她巫月儿就不信了，这么一块好肉成天在外头吊着，引不来苍蝇？

        云娘忍住不忿，好声好气上前理论，“大公主，二公主，这马车本是给三位公主同坐的，为何不让三公主上车？”

        巫月儿冷哼，“我妹妹身娇体弱，需要好好休息。三个人坐不下。”

        云娘还要上前，被巫唧儿拦住。

        “无妨，我可以走。”巫唧儿接过包袱，带着云娘跟在马车后面。

        云娘只好取出帷帽，帮公主遮一遮。

        无奈即使看不见面容，周围将士若有若无的目光射过来，几乎要把巫唧儿戳穿。

        云娘连番叹气，自家公主也太能忍，打小便任由两位姐姐欺负。也是啊，不这样，怎么能在宫里活到那么大？早被王后寻个由头打死了。

        巫月儿掀开帘子，见巫唧儿走得渐渐吃力，不禁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齐勤见巫唧儿独自走在马车外，连忙上前询问。

        “公主怎独自下了马车？”

        担心巫唧儿在齐将军面前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巫月儿连忙掀开帘子娇笑道：“妹妹说马车里闷得很，想下去走走，对吧？”

        巫唧儿对着齐勤福了一福，温言道：“多谢齐将军关心。我想下来透透气，给将军添麻烦了。”

        齐勤心里一软，明明是被人欺负，还这般隐忍。

        “外头风大，公主还是进去吧。”齐勤对上巫月儿的目光，大有为三公主保驾护航的意思。

        巫月儿放下帘子，看向巫唧儿的目光更为厌恶。

        想到齐勤，心里酸涩无比，他明明看出了自己打压她的意图，竟亲自来劝她上车，正面跟她作对。不知齐勤作何感想，巫月儿烦乱不堪，手帕都快被她绞出花儿来了。

        没过多久，齐勤勒令马车停下，轻唤：“公主！”

        巫月儿以为齐勤过来找她解释，喜不自胜，连忙掀开帘子，露出一个最好看的笑容。

        不料齐勤说出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三公主，王上派末将接您去王驾。”齐勤拱手。

        巫星儿脸色突变，“你确定说的是三公主？”

        “正是！”

        巫唧儿探出头来，“为何突然唤我去王驾？王上要见我？”

        见她担心，齐勤安慰道：“王上有要事处理，已率轻骑先行回朝。王驾空无一人，特意拨给三公主使用。”

        巫月儿脸色惨白，她原以为，齐勤是为了自己才去求王上开恩，熟料他心里眼里全是那个贱人？

        巫星儿沉吟，“齐将军可知，让人擅闯王驾可是死罪？”

        齐勤弯了弯嘴角，“这便不劳二公主费心了。让三公主去王驾，是王上亲自吩咐的。末将奉命行事而已。”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皆变。王上与巫唧儿是何关系？为何他对她格外照顾？

        巫月儿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巫唧儿也满心疑惑，但齐将军说了，王上不在，她一人独享王驾，也不用提防这两姐妹的暗害，岂不舒服得多？

        “齐将军”，巫唧儿冲他一笑，便如春花开放，“我乳娘年纪大了，禁不起劳顿。能否让她同我一起坐进王驾”

        “当然。”齐勤立马答应，没有半点犹豫。

        巫唧儿高兴得从马车跳下，立刻带着云娘，朝王驾走去。

        一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巫月儿才恨恨收回自己的目光。“这下倒好，连卑贱的乳娘，都爬到了我们上头。”

        “姐姐莫急，”巫星儿眼里满是怨毒，“来日方长。”

        巫唧儿进了王驾，才发现马车上都铺着厚厚的羊皮，丝毫不觉得寒冷。马车上还要一条长长的卧榻，总算可以好好休息。

        云娘摸摸这摸摸那，“总算可以远离她们了。”

        巫唧儿低着头，认真叮嘱：“此番越过了姐姐们，她们一定不肯罢休。我们需得好好防范。”

        云娘连声称是，又仔细帮她脱了鞋袜，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

        “公主可曾认识离王？”

        “不曾，”巫唧儿伸了个拦腰，躺在云娘怀里。

        “若是离王意图不轨怎么办？”云娘担忧。

        “都这时候了，离王想怎么样，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咱们先好生养着，这一路，可远着呢！”

        公主在外头谨小慎微，对着她却惯爱撒娇。看着小公主豁达的模样，云娘也生出了勇气。既得离王照顾，应该是个好的开场。后续是做妃子，还是侍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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