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徐温傅先带着赵巧颖去了趟酒坊。有了在当铺的经验，这次徐温傅只让赵巧颖站在门前，他便能买到这里出售的商品。
赵巧颖不知道徐温傅买酒是为了什么，她透过半开着的门，能够看见酒坊内站着不少工匠。
他们在将坛子里装着的白酒灌入瓶中，白瓷瓶里装的酒水量少，但外观漂亮，估计很受名门望族的欢迎。
但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酒水气息，再加上酒糟的酸味，赵巧颖顿时对瓶子里灌着的酒没了兴趣。
赵巧颖本以为她只用带着麒麟在门前站一小会，可麒麟却在酒坊前面待了好久，也没有提醒赵巧颖离开。
那就是还没买到酒。
赵巧颖不知道要陪麒麟待多久，随着她在酒坊门前站的时间长了，赵巧颖脸上也多了两道红晕。
空气中的酒香扑鼻，连落下来的鸟雀，支棱翅膀飞走时的模样也像是醉了。
一位工匠看见赵巧颖一直站在门口，也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她面前，戏谑似地问道:“这么小的姑娘，一个人来买酒”
赵巧颖举起躺在怀中的麒麟，向工匠解释道:“是他要喝酒，我陪他来的。”
工匠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温傅，虽然这只小兽长相奇特，但按他的体型，恐怕喝不下几两酒。
“我听过不少借口，但给宠物买酒的，你还是头一个。”
赵巧颖本以为工匠能够网开一面，帮她从酒坊里带出酒来，可工匠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扫了赵巧颖的兴致。
“酒坊并不给行人出售酒水，要买酒的话，你得去酒楼。”
工匠说完，豪横地一拍胸脯，就转身走回了酒坊内部，跟同事谈起了有关赵巧颖的事情。
孤身一人的女孩子，总是会惹人担忧，等工匠们专心于工作后，酒坊里便传出了整齐划一的号子。
号子声震耳欲聋，要不是有酒坊的建筑拦着，恐怕京城里的每个人都会听见这来自于工匠的嘶吼声。
经由烈脾气的工匠酿造出来的的美酒，应该能多带上几分醇厚。赵巧颖虽然闻不惯酒味，却也敬仰地看着站在酒坊里的工匠。
“我们离开这里，我拿到酒了。”
徐温傅清醒过来，他将目光投至赵巧颖身上，用爪子在她的衣服上挠了几下。
麒麟用的力气很轻，弄不坏赵巧颖的衣服，却能引起赵巧颖注意。
她低下头，将麒麟的爪子挪开，又朝麒麟问道:“酒坊不是不卖酒给我们吗”
难不成麒麟待在门口，就能拿到酒坊里缸装的酒
“确实奇怪，但在见到那个工匠以后，我就能买到酒坊里的酒了。”
徐温傅能闻见酒坊附近的味道，他对于酒的忍耐程度较高，并不会像赵巧颖那样满脸霞红。
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赵巧颖脸红，徐温傅觉得赵巧颖现在的模样很有意思，便忍不住轻笑一声。
赵巧颖听出麒麟笑声中的嘲弄意味，怕在酒坊前失了面子，便着急带着徐温傅离开。
赵巧颖抱着麒麟走在路上，麒麟忽然别扭地叫了两声，赵巧颖停了下来，用手摸了几下麒麟的脸庞。
她们现在正站在街上，麒麟的叫声会吸引来不少行人。所幸麒麟没有贸然开口，否则其他人便不只是观望麒麟了。
要是被人知道赵巧颖怀中的这只麒麟能说会道，说不定会迎来无妄之灾。
徐温傅仍在不停叫唤，赵巧颖也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便一直停留在在原地，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并不只有一只马，但马蹄声近乎是一个频率的，只有音调高低不同。
又过了一会，四匹骏马从前面的路口闯了出来，带着被它们拉着的马车，气势汹汹地朝远处奔去。随后，其中一只马的脚一崴，剩余还站着的马受其牵连，连同车夫一起摔倒在地。
从车厢里立即窜出来一位穿着红色官服，腰间别着佩剑的官人，他先是站在马车旁边观望一会，见没有可疑人物后，伸手将马夫从地上拉了起来。
马也只是受了惊吓，稍加安抚，它们便顺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位官人走回车厢，在旁边观望的行人也收起各自的目光，随着马车驶离此地，一切像是未发生过那样。
“你知道刚才下来那人是谁吗”
徐温傅停了叫唤，眼眸稍一转动，便想好了对赵巧颖的说辞。赵巧颖没记住官人的样貌，倒是对他的那身红袍有了印象。
昭宣使也有相同样式的官服，不过他的那身是绿色的，而且自从昭宣使离开皇宫以后，他并不会将官服穿在身上。
赵巧颖在整理昭宣使遗物时看到了那件官服，在昭宣使下葬当天，他身上也正穿着绿色官服。
这是王伍的主意，他并没有见过老爷穿官服的模样，只能按照寻常穿衣的办法替昭宣使将衣服盖好。
至于上朝时用到的笏和幞头，在家里没能找到，也就没给昭宣使佩戴上。
赵巧颖看着差役将装着昭宣使的棺材抬了起来，看着他们将昭宣使带到挖好的土坑边上，看着差役给昭宣使埋上黄土，也看着那副棺材被压在地下。
赵巧颖借由官服想到了昭宣使，但麒麟没见过昭宣使的官服，他现在也不会与赵巧颖共情。
等到思念退却以后，赵巧颖继续揉着麒麟的脸颊，朝他问道:“那个红衣的官人是谁”
徐温傅指着无人的巷道，让赵巧颖带他走了过去，以此避开大街上的行人。
四下无人，徐温傅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个人是大理寺少卿，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守护坐在马车里的人。”
大理寺，听起来不像是烧香拜佛的地方。
大理寺少卿，应该是朝廷的一位官员，赵巧颖现在还不知道红色官服代表多高的地位，但见到大理寺少卿英勇的模样，她觉得坐在车内的人地位应该不会太低。
但这跟赵巧颖没多大关系，除非车内坐着的人认识昭宣使，又或者他能带赵巧颖入宫。
刚才麒麟叫个不停，是为了引起马车内乘客的注意
赵巧颖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刚才无论她怎么安抚，麒麟仍不肯闭嘴，那一声声啼哭似的叫喊，恐怕是想引人注目。
“你要和大理寺少卿搭上关系”
怀里的徐温傅抬起头，将爪子举到赵巧颖身前挥了几下，像是在否认她的说法。
巷口随时会有人走过，有些人会将目光投向巷子当中，但赵巧颖现在背对着巷口，替麒麟遮挡了目光。
这样一来，麒麟更不在乎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被其他人听见，他直截了当地跟赵巧颖说明了自己作出奇怪举动的原因。
“我知道大理寺少卿会下马车，也需要在这里不停叫唤。”
“需要”
赵巧颖没听过麒麟这么直白地讲过话，而且经由麒麟一说，他好像也在受人操控。但麒麟又说过他是弈者，谁能够命令他
迷茫笼罩在赵巧颖心间，她不太能够确定一个答案，但赵巧颖的思维仍在跃动，它们正冲击着原先的束缚。
——并且有冲破枷锁的可能性。
天上的繁星浩如烟海，按昭宣使教赵巧颖的道理，人们为了更好的区别星象，将位于不同区块的星辰取上各异的名字。
北极星，北斗七星，二十八星宿
据说还有司天监会记录下星辰的变化趋势，只可惜昭宣使对天象的了解并不深刻，但他给赵巧颖讲过，有种能够观测星辰运转的设备。
浑仪。
六合仪、三辰仪、四象仪，当这三重结构围绕着浑仪中轴转动时，便能够模拟出星象。至于趋使浑仪转动的办法，要么借助水力，要么就由观测者推动浑仪，总能恰到好处的表示出现行的天象。
但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那些星辰会按照一定的轨迹变换，赵巧颖猜测在天空以外，有什么东西在推着星辰前进。
既然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规律，那么也会有比麒麟更加玄秘莫测的东西存在，“它”能够指使麒麟，也不见得是件怪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会再见到大理寺少卿”
赵巧颖隐约觉得大理寺少卿有些眼熟，或许真有再次见面的机会，麒麟刚才所做的事情也算未来到来的前奏。
徐温傅不好回答赵巧颖，他也是头一回遇见大理寺少卿，但根据他的了解，应该是有可能的。
“说不准——现在我们需要前往一家旅馆。”
徐温傅的犄角又亮了一下，在昏暗的巷道里格外显眼，赵巧颖抱着麒麟转过身，又询问他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巷口以外的行人全然忘记了有关马车的事情，他们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和大理寺少卿有所接触，更不必给自己平凡的生活增添苦恼。
要是真烦闷难耐，只需要在京城里找到打出“正店”招牌的酒楼，从始终敞开着的大门走进店内，便能肆意地借酒消愁。
至于徐温傅带着赵巧颖前往的那家旅馆，门檐上也挂着一面写有“正店”的旗帜，应该兼有酒楼的功能。
一楼的大堂内设有戏台，本该是由歌舞妓或路岐班表演的地方，现在也正坐着一位老先生，给下面围着的听众们说书。
赵巧颖和徐温傅并不用喝酒，便可以多在大堂内停留，看那老先生声情并茂地讲着故事。
等一幕话本讲完，台下听众自是不停地喝彩，仿佛雷声攒动。至于那些有钱的，便将手里握着的几枚铜板扔到台上，那老先生便向四周致敬，顺带着捡起地上的铜钱。
徐温傅听了好一会说书人讲的故事，内容大多都是先代遗闻逸事，康王、梁王、隋炀帝都成了故事的主角。
赵巧颖还是第一次见到说书人，也喜欢他口中那些精彩纷呈的故事，本想学着其他人的模样，丢几枚铜钱上去。
可等赵巧颖在身上摸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钱全被麒麟收了起来，她只能拎起麒麟的一只胳膊，向他讨要着钱财。
但说书人又另起了一个故事，赵巧颖只能放下麒麟，继续听着说书人讲出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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