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敬宗二年，京城被妖怪霍乱，每当夜晚来临，妖怪便会伺机而动，以路上的行人为食。
由于妖怪袭击人类的事件频发，无奈之下，京城只能实施宵禁，任何在夜晚进行娱乐活动都被因此叫停，酒馆在傍晚也会紧闭门户。
当时的京城居民人心惶惶，如果非要在傍晚出门，也得备足出行所用的灯油，朝家里人告完别后，再提着明晃晃的灯站到门外，看着家门嘎吱一声合拢。
大部分妖怪都畏惧光亮，也不乏有大妖怪不惧怕灯火，并且将行人的提灯视作狩猎的目标。
被这样的妖怪盯上，丢了性命，那还算好，就怕被大妖纠缠上，让妖怪跟着走到目的地。
要是妖怪进了屋子，那在屋子里待着的人便不安全了。
京城不乏有妖怪造成的血案，等到天亮以后，附近的邻居都会因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喜。
但对于官吏，如何收拾妖怪制造出来的混乱场面，倒成了一个大问题。屋子倒了尚且还能复原，伤员也能被医治，可给京城居民制造出来的恐慌却平复不了。
大理寺少卿，本该待在大理寺辅佐政务，却因为有些本事而被临时调到了捉鬼署，负责京城妖怪事务。
由于捉鬼署人手匮乏，大理寺少卿只能亲自出动，在夜晚巡视京城，解救那些被妖怪袭击的居民。
一旦发现妖怪主动对行人动手，大理寺少卿便会拔剑出鞘，挡在行人面前，挥舞长剑将妖怪驱走。
寻常兵器对妖怪起不到作用，不过大理寺少卿的剑上蕴藏着神力，剑光能朗照街道，大部分妖怪都会畏惧而退。
但此次提灯的行人却是一名小女孩，也正因为她年纪尚小，吸引过来的妖怪实力不容小觑。
“该死——借你提灯一用。”
大理寺少卿用长剑将女孩手中的提灯挑至自己手中，用力朝前一举，灯光驱散了环绕妖怪的黑雾，也让妖怪无处匿形。
飘在空中的是一位女妖，她披着红盖头，也无法确认具体身份，但根据女妖身上穿着的嫁衣来看，这位应该是怨气化妖。
知道妖怪种类以后，大理寺少卿边思考着对策，一边又挥动长剑，避免女妖绕过他直接袭击女孩。
女妖停在了大理寺少卿面前，少卿便将长剑举在身前，要是女妖袭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挥剑。
只见女妖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尖锐的叫声便响在了街道上空，女妖又不停地旋转，将黑雾吹向四周。
少卿顿时丧失了视觉以及听觉，他能做的只有挥动长剑，将身旁的黑雾驱散干净。
女妖仍在源源不断地制造黑雾，少卿确认不了女妖的位置，万一她趁此机会去袭击女孩，那情况可就糟了。
“姑娘，如果你能看见灯光，就跑到我身边来。”
大理寺少卿呼喊着女孩，可他耳边始终回荡着女妖的尖叫声，也确认不了女孩身处何方。
直到黑雾当中拂过一只手臂，大理寺少卿立即朝那边挥出长剑，也成功击中了女妖。随着一声怒吼，女妖立即转向了少卿。
黑雾仍在涌动，它们与女妖一起朝着少卿袭来，大理寺少卿再次刺击前方，用剑锋划开了女妖身上的嫁衣。
谁料从伤口处冒出来了更多的黑雾，它们不断冲撞着少卿的长剑，再加上女妖的抓击，少卿只能节节败退。
恰好女孩赶到了少卿身旁，她刚冲破浓雾，却不曾想看见了大理寺少卿的颓势。
女妖抛下退至一旁的少卿，转而奔向女孩，她伸着细长的胳膊，本该是少卿攻击的时候，可少卿挥出去的每一剑都会被黑雾挡住。
女孩无辜地站在原地，没有人教过她现在该做些什么，她娇小的身躯在女鬼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少卿提起长剑，正准备挡在女孩面前，可黑雾源源不断，他没办法冲破黑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鬼朝女孩奔去。
他恨黑夜无际，更恨暗中作祟的妖怪。
迫于无奈，少卿将提灯扔向女孩，或许是女孩命好，那提灯恰巧落在了女孩怀里。
在女鬼挥动爪子的刹那，女孩将提灯举起，女鬼撕裂了糊在灯上的纸，也让灯光沿着缝隙蔓延开来。
趁着女鬼恍神，少卿举起长剑，越过黑雾，直接朝着女鬼刺去。剑上金光大作，四周的黑雾尽被驱散，剑锋刺破了女鬼的嫁衣，并最终穿透了女鬼的身躯。
女孩依然举着提灯，仅存的灯油正在发光发热，也为这漫漫长夜带去了难得的亮光。
女鬼在提灯前散作飞灰，随着最后一点黑雾消散，提灯里的灯油也燃尽了。
女孩失落地看着黯淡的提灯，紧接着，她注意到少卿将剑收了起来，并正走向她。
“你没有带足灯油吗”
女孩点了点头，少卿难得地叹了口气，在腰间摸索一会，却没能找到装灯油的瓶子。
“我把灯油给了上一个遇到的人，现在什么也没了。”
少卿将剑收好，望向前方的道路，那里没有任何亮着的事物，况且他并不知道女孩要在这路上要走多久。
万一女孩再遇到妖怪，出了事故，他也是要自责的。
大理寺少卿拉起了女孩的手，准备带她走完这段夜路，可当他准备迈步时，女孩仍站在原地不动。
她仰望着天上的皓月，少卿便陪着她一起盯着月亮。
云淡风轻，明月依旧。
大理寺少卿忽然注意到月晕正在晃动，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天上，再然后，黑影遮挡住了月轮。
它从天而落，少卿只得再次拔剑，准备应敌。
说书人讲到这里，站起身朝听众鞠了一躬，并将收集来的钱财整理好，准备离开旅馆。
“待到明日晌午，我仍会来此说书，还有要听大理寺少卿故事的，可以明日再来。”
台下的听众虽然失落，但事已至此，都端着酒碗坐到了各自桌前，在碗里添些酒，便谈起了别的话题。
赵巧颖没打算带着麒麟去柜台前买酒，便抱着麒麟站在原地，打算询问麒麟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徐温傅也才意识到说书人已经离开，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故事里，毕竟捉鬼侠客这种题材长盛不衰。
他闭上眼睛，大概想了一会，这才小声地对赵巧颖说道:“这附近坐着一位我们要找的人，你注意附近酒客嘴里说着的话。”
大堂里少不了酒客的喧闹声，暂时没有人注意到麒麟，不过想在各种声响中听清楚酒客说些什么，算是难事。
那些独酌的酒客应该不是麒麟想找的人，剩余的那些酒客大多身旁站着同伴，赵巧颖废了不少力气，才成功地钻到了一群人当中。
这群人的中心坐着一位壮汉，赵巧颖抱着麒麟，听着壮汉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和大理寺少卿的故事。
“我料想那少卿瘦弱不堪，应该接不下我几招，便先让他出招。当他举着长剑刺向我的肩膀时，我也立即用刀回防”
徐温傅确认面前这个人正是他要找的“有缘人”，便将从酒坊里买来的酒摆在桌上，那酒缸落地时的声音一响，壮汉便停下了口中的故事。
他用手拍了几下酒缸，确认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酒，便朝周围站着的听众问道:“这是谁的酒”
赵巧颖虽然没从徐温傅那里得到任何指使，但她也明白不该就这么站着，轻声回应壮汉道:“是我。”
众人便将目光一致落在了赵巧颖身上，见她是个女孩，一些好事者已经怪笑了起来。
壮汉一拍桌子，四周的听众皆噤声不语，赵巧颖心里好受不少，朝着壮汉问道:“我想知道有关大理寺少卿的事情。”
麒麟今天的举动好像都和大理寺少卿有关，而壮汉也提到了少卿，只要按着这一个名字追查下去，总能得到结果的。
“请坐，待我尝了这缸酒，便向各位细细道来。”
壮汉解开了酒的封口布，稍一使劲，便将酒缸从桌上抬了起来，灌满酒碗以后，他才将酒缸放下。
徐温傅正将爪子搭在桌上，乖巧地看着壮汉，不过他的尾巴正在不停地晃动。
赵巧颖将麒麟的尾巴往下一压，避免它太引人注目，又看着壮汉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等壮汉将酒碗放下，周围的人纷纷发出喝彩，仿佛壮汉身体力行地演绎了一场好戏。
不过壮汉自身也未太在意他人的评判，他立即讲述起了另外的事实。
“那位说书人说的妖怪横行的年代——当然是编纂的，我相信各位都没见过妖怪。不过当时大理寺少卿确实离开了大理寺一阵子，可能真是调到了''捉妖署''之类的地方。”
壮汉一说完，众人皆笑了出来，他们并非相信了壮汉的话，只是听他语气较为跳脱，也算平添喜意。
“可别笑，我和那少卿还真共事过一阵子，不过他当时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也不敢报那次切磋的仇。”
壮汉举起手掌，往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会，赵巧颖也能看见他的掌心留有一道疤痕，应该是和少卿切磋时留下的痕迹。
按照壮汉的年龄，故事里的少卿跟马车里坐着的那位应该是同一个人，但既然他还在大理寺任职，他的话本也不知道是怎么兴起的。
可能人们对于大理寺官吏的了解不深，又或者少卿真做过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不然也不会成为捉鬼故事里的主角。
赵巧颖本想在壮汉面前坐一会，她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故事，但壮汉一时半会没再开口。
再加上麒麟将爪子从桌上收了回来，赵巧颖产生了离开的想法，便从椅子上起身，想挤出人群。
在临走之前，她瞥见壮汉正抱着酒缸，将里面的酒往嘴里浇灌，这样喝酒虽然畅快，但看起来却并不怎么美观。
赵巧颖担心壮汉会出什么事情，便加快了步伐，也将壮汉落在了人群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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