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生日礼物挑好了。
阮秋想起上次那家程屿带他一起去逛的loft店，在那儿逛了一整天，最后挑中了一个礼物，她非常满意。
那是一个毛绒绒的拟人橙子玩偶吊坠，差不多就是普通橙子的大小，另一头是一个活扣，可以挂在包包和钥匙上。虽然只是个橙子，不过有手有脚的，还挂着个笑脸，摸起来非常舒服，而且价格也不便宜。
上次收了他一个鲸鱼玩偶，再送个玩偶，好像显得非常没有新意。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物件，就能想起他来，心情大好。
他像夏日海滩的微风一样，抚平她的伤口，给她最温柔的慰藉。
买好礼物后，阮秋回到宿舍里，瘫在椅子上时，突然听见茜茜在放那首《peaches》。
一些话突然在她耳边回荡。她突然想起那个晚上，两个人在他跳舞的秘密基地时，程屿对她说的那些话。
家人的误解，她很难感同身受，但是很多时候，误解只是源于一时的刻板印象或固定思维，归根到底还是缺少沟通。
就像他家里人，想当然地认为，他跳舞是件影响学习、不务正业的事儿。
这她倒是能感同身受的。
阮秋突然想为他做点什么。
阮秋并没有很快地打断茜茜的动作，而是在听完这首歌时才开口问：“茜茜，你们的舞蹈视频，能不能给我看看？”
“你要看我跳舞啊？”
“不是。”她摇摇头，觉得没必要再隐瞒，“我要看程屿的视频。”
阮秋给自己在bbs上注册了一个新账号，正想着用什么名字时，回头看了一眼蓝色的鲸鱼玩偶，正笑盈盈地盯着她。
软软的鱼。
就叫这个吧。
她从徐茜茜那里拿回来了几段舞蹈视频，是街舞社破冰时程屿跳的两段，以及后面的battle比赛。接着就是wedance街舞社表演时，他登场的那几段。
茜茜给她找来了官摄视频，非常高清，动作和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曾经在舞台上表演三个节目，是那场晚会的主力军，第一个是齐舞，没什么好说的。第二个舞台是和5个男生一起，跳的是poping，他力道很足。
当然，最可圈可点的还是最后一个urban风格的solo舞台。
官摄要清楚很多，重新看一遍，阮秋仍然为他心动，很多细节的表情和动作，让表演更有深意。
阮秋开始恶补街舞知识，尝试着模仿他人的手笔，分析他的动作基本功和舞蹈表现形式，关于他在表演中用的大招，还有一些卡音乐节拍的细节。
要学这些东西并不是很容易，因为她是街舞小白，缺乏知识，只能通过看节目把动作招式和名称一一对应上，看别人的分析并进行模仿。
她打开一个word文档，利落地敲下几行字：
《持更！一颗街舞新星在我财冉冉升起！！》
《坠入爱河了家人们！深扒我财街舞社新人作品集》
《恭喜你发现宝藏！超详解我财街舞新人作品》
阮秋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用“坠入爱河”开头的标题。
——软软的鱼|未经允许，谢绝转载
经过一天彻夜的学习，她差不多已经有了大致的框架。
一方面，要科普街舞和舞种知识，其次着重从他的表演与音乐的契合度、他的基本功两个方面来展开，突出他跳舞好的优势，这样做也能避免暴露出她是个街舞小白的短板。
3月20日是他的生日，阮秋准备在当天设置零点，发表在学校bbs上。
她猜想，程屿大概平时并不喜欢上网冲浪的，毕竟他朋友圈也不怎么发。阮秋也很少上网玩的，这倒是能作为一个生日的保留惊喜。
如果有幸能让他父亲看见，也许就能打消他不少顾虑。
顾盼没有选择人流手术，发现得早，在医生的建议下，选择了药流的方式。家里人在江北短租了个公寓来照顾她，花了不少钱。
住在宿舍里，其实不太方便，一方面人多眼杂，没办法安心调理身体，而且营养也很可能跟不上。
然而，好景不长，药流似乎并没有成功。顾盼很快又在医院里做了刮宫手术。另外一方面，自从药流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一直不太好，不仅没有吃饭没有胃口，夜里也常常失眠，总是说一些非常丧气的话。
叔叔阿姨那边，直接跟辅导员请了一个月的假，希望带顾盼回家调养，在家里也能住得舒心一点。
顾盼和妈妈一起来收拾行李时，已经泪眼婆娑。
“呜，好好照顾自己呀，宝。”茜茜和阮秋和她拥抱分别。
再一次听到顾盼的消息，是从茜茜的男朋友，傅司恒的嘴里。
“听说你们金融系，有一个女生，流产了啊？还请了一个月的假。”傅司恒别无他意，只是抱着分享的心情。
但茜茜听者有意：“谁告诉你的啊？这么隐私的事情。”
他语气轻松，略带调侃：“整个学院都知道了呀，在辅导员办公室听到的。”
故事听罢，阮秋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爸妈出车祸时，她不过上小学。
那天是礼拜六，才开学不久，父母带着小阮秋准备去海洋公园玩，正要过马路时，迎面而来一辆失控的车子，阮秋父母把她推开，尔后被撞倒在地。
驾驶员是毒驾，2人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
她在那个秋天永远成了孤儿。
最先来给她安慰的，是邻居秦远一家，阮秋在他们家度过了艰难的一个礼拜，秦远爸妈非常善良，把小秋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秦远那时候上高中，功课很忙，但还是每天都抽空陪她玩一会儿。
她没有想到的是，回到学校上学时，才是噩梦的开始。
流言蜚语不知道从哪里撕开一个口子，继而如洪水猛兽般灌了进来。
老师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小朋友们好奇的眼神。
不久后，她就能听到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着“那个没爹妈的小孩”。
直到有个小朋友当着她的面问：“你爸爸妈妈怎么死的啊？”
她再也忍不住了。
悲痛欲绝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她坐在座位上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家里人料理好后事之后，那栋房子被卖掉，阮秋被舅舅和舅妈带到自己家中抚养，和表妹梁妙倩共同吃住，转学到了新的地方。
她很努力地完成功课，但同时她也开始不交朋友，她对身边每一个人都缺乏信任，她只相信自己。
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
午夜梦回时，她偶尔也会想起那些事情，没有憎恨或愤怒什么的。她知道，对于当时的小朋友而言，大家都没有抱着刻意去伤害他人的目的。
只是伤害确确实实发生了。
后来，她已经疲于应付这样的事情，在新的环境之下，干脆就不交朋友了。
因为害怕交付真心，她像只小刺猬一样，把自己柔软的内心牢牢包裹着。
但阮秋确实共情力很强的孩子，寄人篱下教会了她很多，如何看人颜色，如何去揣测他人的心理活动，并且做个不出错的孩子。
父母不在了的这件事，阮秋此后再未对任何人提起。
只有程屿是她的例外。
阮秋和茜茜当然会帮顾盼保守秘密，可她又觉得自己很渺小，无力再去对抗那些流言蜚语。
不论这件事的对错归因，已经发生的伤害，都无可挽回了。
为了保持生日礼物的神秘感，阮秋还坚持着白天去上班，但是在不忙的时候，倒也闲下来看看手机，然后继续完善自己的分析帖子。
不过，连续几天熬了大夜，她脸上的黑眼圈越发明显。虽然从茜茜那边要了一支隔离霜来涂，但仍然掩盖不住。
同事们见了，都要问上一句。她只说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常常熬夜。
王智杰也问她要不要请几天假，在学校里专心忙自己的事儿，不过她想着，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也不想开口提。
明天就是程屿的19岁生日。
阮秋去跟程一诺谈辞职的时候，下了很大的决心。
一开始，是王智杰把她招了进来，但这次，轮到程一诺跟她来谈条件了。
“为什么要辞职啊？这里不好吗？”老板神情微妙，眉毛微挑，“你是不是嫌工资低了，要不我给你加点儿。”
阮秋眼神闪躲：“没有，大家都很好，同事对我也很好，有些别的事情要忙。”
但她并没有撒谎。
程一诺仿佛自言自语般：“小阮，你跟哥哥我说实话啊，是不是我弟他欺负你了？”
阮秋低下头，双唇紧闭：“他很好。”
特别特别好，她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你不要嫌哥哥多管闲事啊，我弟弟这个人，特单纯，又善良，每天除了嘎嘎在那跳舞，也没什么别的不良嗜好。我不是自吹自夸啊。”
阮秋看着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能听出弦外之音。
程一诺觉得自己大概说多了，开始找补：“当然，感情的事嘛，也不用勉强。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轻轻点头：“嗯，我都知道，但我真不能做了。我辞职的事情，我自己会和程屿说的。”
程一诺接着很爽快地给她结了工资，连同他高数通过的那笔奖金，也一并打给她了。
阮秋今天坐他车的时候，他特地在学校门口停下，跟她确认：“明天你会来的对吗？”
她轻轻点头：“嗯。”
“你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吗？”
阮秋很认真看着他：“我准备了，你一定会很喜欢。”
他歪头：“是吗？那我真的很期待。”
回到宿舍，她随便应付了下晚饭，洗过澡，便窝在电脑前面开始准备。
她的帖子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最后一次编辑，是检查错别字。
阮秋又看了一遍，她非常满意。
一方面有街舞科普知识，又能从每个作品的艺术表现形式来传达舞台的精神内核，外加上对他动作的科普。另外，对于卡音乐的细节，她都做了视频慢放来说明。
整篇帖子，可读性非常的强，逻辑通顺，言语表达也清晰。
她检查了很多遍，终于在零点前设置好，做了零点卡点发送的通知。
确认帖子发送无误后，拿起手机，给程屿发了一条：[生日快乐]。
刚好是零点。
她第一次卡点给人发生日祝福，心里居然有点小成就感。
手机对面的那人好像守着她的祝福一样，很快很快回了一句语音过来：
“姐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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