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终点站

不知不觉，魔轨列车已经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照这个度，不久就会到达魔法学院所在的名为“伊索诺比”的学园都市。显然车上的一众议会魔法师已经是筋疲力尽，精神更是快要见底了，所以都纷纷选择倒地就睡，哪怕这整辆列车上早已经布满了无数死者的血迹，也全然不顾。

        所有人中，唯独少年沙利叶和文森特并没有半点睡意，他们起初一直待在包间门外，并不是要偷听里面卡奥斯和梅林的对话，纯粹是不放心冥蛇部队。毕竟这是一支百分百完成暗杀任务的杀手部队，数十年来从未失手，也就代表着他们确实有着过硬的实力。

        正因为知道他们的厉害，所以才会觉得这场暗杀来的过于简单了，说不定他们还留了什么后手。但一路警惕到现在，两人几乎绷紧了全身神经，倒也没现什么异样之处。

        沙利叶凑到门边，透过玻璃，见里面两人还在交谈。本来这年龄堪称祖孙的两人，居然能聊了那么久，光想想就让他很有一探究竟的心思。不过现在情况还远远没有安全到自己可以松懈的地步，于是，他便快步往前面几节车厢走去。

        哪知道没走几步，他反而回头看了文森特一眼，那眼神马上就令文森特看出了点端倪。于是他也回头看了看包间内里，见卡奥斯和梅林有说有笑的，紧锁在一起的眉头方稍微松弛了下来，这才决定跟着少年走开。

        通过几节车厢，穿过动力室，很快就来到了车头，也就是魔轨列车的驾驶室。推门进去，只见墙上地上满满都是干枯的血迹，队长和列车长的尸体也早已经被移走，所以操作室里空无一人，倒是还残存着那些冥蛇杀手散落四处的残缺肢体。

        沙利叶走到操作台上，看着上面一堆闪着不同颜色微光的细小圆点，以及一些拉杆一样的操作装置，顿时就看得入了神。

        “没有人操作，列车也能平安到达，这不得不说是冥蛇的疏忽之处。”沙利叶一边盯着那些装置，一边说道。

        这么一说，倒是让文森特不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沙利叶回头看去，见他那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如果魔轨列车是必须全程依靠人手操作的话，只要把车上一应职员全部杀死，到时候列车一旦失去控制，肯定会引重大事故，就算他们不出手，目标人物，贤者梅林也肯定难逃一死。就算不死，冥蛇也大可以躲在一边，等到梅林一行人匆忙逃脱之时再予以偷袭，简直是以逸待劳的绝妙点子。”

        “所以，全自动操作反而让他们计划落空了，就算杀死了车长，车子依旧会准时平安到站。”文森特淡淡回道。

        “不错，没想到只是数十年光景，魔导科技居然已经展到了这种程度，连自动化控制都能实现。这也多亏了那位车长，临死前一刻拼死启动了自动化操作模式。像他那样的人，真不应该成为这场暗杀的陪葬品。”

        说这话的时候，沙利叶的脸上禁不住流露出一丝惋惜悲哀之情。

        “太多无辜的牺牲品了，也包括那位队长。”

        文森特简单一句话令沙利叶的面色显得尤其纠结难懂，仿佛队长的死去给予了他心中莫大的打击，甚至于他心中始终不肯承认是这位队长舍命救下了自己，更救下了车上幸存下来的那些生命。

        “我以为他们就是一群杀人如麻，从来不将人命当回事的家伙。”沙利叶不觉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这不奇怪，我也……”话到嘴边，文森特突然闭上了嘴。

        是啊，我也曾经认定卡奥斯就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无视低等生命存在的残忍魔法师。明明魔法师就该是这副模样，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心中却忘记了对魔法师的这种憎恨，反倒觉得有她在身边，内心会安定上不少。这究竟是为什么？

        “看来还是我太年轻了，以为什么都看得通透，到头来，连自己都还摸透呢，哪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人。常说看清因果就能弄清楚世间万物存在之理，可这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办到的。殊不知‘因’和‘果’之间还存在着诸多扭曲而成的脉络，理不清这些脉络，就算再怎么看清了因果，到头来也根本找不到真相。”

        当少年苦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间，眼角余光却扫到了那一排不同颜色的灯光中有一个特别刺眼的红色圆点正孤独的亮着。当他注意到这盏红灯的时候，整张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是冥蛇，他们居然连这招都用上了！”

        这时候，卡奥斯正靠在窗边，出神地望着窗外，脸上表情十分平静，和之前因为各种好奇心作祟不断闹腾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很快就要到伊索诺比了吧。”

        “对。”

        卡奥斯这才回头，就见梅林始终以奇怪的微笑对着自己，便觉浑身不舒服，撅起嘴说：“你个老头真是越活越糊涂了，既然是要秘密前往，好歹把你魔法议会的十字架藏好了，紫色的十字架这世上总共就没几个吧。你这么大摇大摆佩戴在显眼位置，不就是明摆着跟那些杀手说，我在这里啊，你们来杀我啊！”

        听她这么说，梅林倒是饶有兴致地呵呵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

        “以如此规模的团队一路护送，就算想隐瞒也没办法。既然这样，那我大可以把自己暴露得更明显起来，至少那些人不会因为找不到目标而乱来，又或者找错了对象下手，造成更多无辜者丧命。”

        “哼，说得好听，结果呢，还不是照样害死了几乎一列车的无辜人等。”

        “这的确是我的失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雇佣冥蛇这么一支杀人不眨眼的暗杀部队。”

        “看来他们对你的存在早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才会出手这么狠的吧。而且说到底，你干嘛要回去魔法议会，不是早就选择退隐山林了吗？”

        梅林刚要开口，却见她张开五指对着自己。

        “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因为那里是你创建的，就如同你的第二故乡那种鬼话，旁人也许会信，我可是绝对不信的。”

        “呵呵，魔法议会如今的处事态度和膨胀度，都不是我一开始所能设想得到的，所以有必要再确认一番。”

        “确认什么，确认他们还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吗？如果真没有存在价值，你当真会舍得亲手摧毁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这份基业？”

        面对卡奥斯讥讽式的话语，梅林只是轻轻摇了一下头，显然不置可否。

        “老滑头，好吧，那么说点正事，关于雇凶杀人的那帮家伙，你有什么头绪没有？别刚下车，又遭人暗算，那我们一路吃的苦就真是无处申冤去了。”

        梅林叹了口气，只道：“这世上想我死的人不少，但狠心且请得起冥蛇的人却并不多。狂神之血、尸骸帝国，还有魔法议会，应该就这三股势力是最有嫌疑的。”

        一听到狂神之血和尸骸帝国这两个名字，卡奥斯就觉得胸口里极为不舒服，好像始终憋着一股气吐不出来。不过连魔法议会都被列入嫌疑，反倒令她多少有点忍俊不禁起来。

        “看来你的确是很遭人讨厌啊，连自己创立的机构中人都要你死。”

        “当他们现你的存在会危及他们的利益的时候，哪怕是至亲骨肉，都会成为他们的猎杀目标，这就是你一直憎恶的人性丑陋之处。”

        忽然，包间门被用力推开，就见少年沙利叶和文森特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魔法师，他们看起来神色极为匆忙慌张。

        “梅林贤者大人，大事不好，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魔轨列车。”一个魔法师十分紧张地说道。

        “怎么回事？”卡奥斯从椅子上跳下来，很随便地问道。

        “冥蛇事先在列车的制动系统上做了手脚，现在就算有自动操作系统辅助，也根本刹不了车。”沙利叶解释道。

        “刹不了车是什么意思？”卡奥斯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列车停不下来的意思，所以列车将一直保持着高冲入伊索诺比的站台，到时候，肯定会造成车站大量伤亡。考虑到这魔轨列车上的魔力储存装置，万一遭到强烈冲击，还极有可能失控，导致魔力外泄，最坏的情况，整个伊索诺比学园都市会在顷刻间被抹消掉。”

        梅林以无比平静的语气简单说着，好像在上一节课似的，认真却又不夹杂任何个人情感。

        “哦，这招还真是有够狠的，为杀一个目标，拉上整座城市的人陪葬。”卡奥斯颇为轻松地笑了笑。

        “这就是冥蛇，就算全军覆没，也一定要保证确实完成任务。”文森特说着，露出一脸纠结神情。

        “所以贤者大人，请跟我们跳车吧。”

        “不行，我们就这么走了，伊索诺比的民众怎么办？已经有一车的无辜乘客因我而死，难道还要垫上他们吗？”梅林突然很是激动地说道，随即起身，颤颤巍巍就要往外边走。

        “打住！”怎料卡奥斯出颇为不耐烦的声音，随即一跃就从他身边闪过。

        “你个老狐狸，自己什么事情做不来，就知道使唤别人是吧。”

        “对不起，只能拜托你了。”

        卡奥斯没有说话，拉开车厢门径直走了出去，文森特见状，立马跟上。进入车厢，二话不说，卡奥斯右手一举，便将天花板给割破了，随即一跃上了车顶，文森特也跟着跳上去。此时车外飓风阵阵，吹的他们根本站不直身体，只得勉强俯身往车头方向爬去。

        “卡奥斯，你准备怎么办？”顶着强风，文森特有点着急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这种事情往往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对了。”

        好容易爬到了车头，就见前方一片灯火璀璨，分明是快要到伊索诺比了。

        于是，卡奥斯居然迎着强风站直起身，随手一抬到眼前。那一刻，文森特分明看到小猴子从其胸口位置跳了出来并一路爬到她的手臂上。

        “去吧，格雷姆！”

        随着卡奥斯大喝一声，小猴子一跃上了天，霎时，一身红光闪烁，居然消去了原本细小的模样，反而在空气中撑开了一道道红色、黑色、黄色、蓝色的光线，这些光线彼此缠绕在一起，又不断分散开，最终化作了一个顶天巨人的模样。

        起初还只是徒有线条的外形，可随着一声巨大轰鸣。金色电光一通飞闪，竟死死顶住了车头，文森特这才看见那个巨人现出了原本的模样。

        只见这巨人一身红色铠甲，黑色左臂，蓝色右臂，黄色双腿，以及一个白色尖角头盔，头盔内里还燃起两团如眼睛一般的火光。接下来，那巨人双手紧紧抓住车头，俯下身用胸口顶住列车，双脚下不断飞射出金色的光辉。

        “加油，格雷姆！”

        此时，卡奥斯正面对的是巨人的头部，却冲它微笑着，一头银被飓风撕扯着往后方抛去，如同一面银白色的代表胜利的旗帜飘荡在烈风之中。

        一路的剧烈颤抖，一路的猛然摩擦颤音，文森特趴在车上，感觉浑身骨头都要被震得酥麻了，耳朵更是被刺耳魔音扎得生疼。眼看着列车仍旧在往都市方向冲，他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但再看卡奥斯，那一脸过分自信的笑容却好像证明一切还有机会。

        果然，车子度越来越慢，巨人出了浑厚低沉的吼叫，再一力，随着一身金光闪烁而起，终于，车子停了下来。此时，这辆魔轨列车的车头距离月台只有不到一米，很难想像，如果巨人支撑不住，接下来他们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局面，或许，他们连见证惨剧生的一幕都来不及。

        文森特这才站起身，看着巨人和卡奥斯站在那夜空之下的模样，两者高低大小差距之悬殊足以令这构图给人无比深刻的印象。而高高在上火红色双眼之下，那对自信神秘的金色眼瞳，又死死吸引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不觉内心跳动得越厉害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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