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忆
被叫作陈哥的年长警官脸都绿了，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他这是……真的失忆了？”
“这还能有假？”孟则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们小本经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孟则抬眼，正对上了陈警官担忧的目光，于是他又补充强调道：“清除的只是很短的一小段记忆，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跨度吧，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别的影响，也完全没副作用的，我们的技术安全稳定，陈警官不必紧张。”
一旁的娃娃脸因为记忆的不连贯，此刻处于非常懵的状态中：“陈哥？我失忆了？”
陈警官无奈地点了点头。
娃娃脸在疑问得到确认后，忽然神采奕奕：“我去！好酷！失忆诶，这种事不是只会发生在小说主角身上吗？陈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就生活在一部小说里，然后我就是那个主角！”
属于是孟则听了都皱眉的程度。
孟则：这人说这么多胡话，陈警官该不会以为我的产品会让人精神出问题吧？
而陈哥的神色却明显缓和了许多：“看来确实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其他的影响。”
赵佶非常不理解：“你管这叫没影响？”
“对。”陈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这人有点儿中二病。”
这位娃娃脸同事虽然执勤的时候还挺端着的，但平日里确确实实就是这种跳脱的性格不假。
所以这种看起来不正常的状态反而正常。
娃娃脸此刻内心激动，完全不关注旁边人看向他的眼神，自顾自地在他那活跃的发小群里发消息。
你相信光吗：【家人们，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失忆了！】
这个活跃的水群里很快就有人回复他。
本群唯一清醒：【失忆了还能记得在这个群分享，说明失得不彻底，建议再失一次】
小白：【南哥今天的戏也很多啊……】
你相信光吗：【没开玩笑！真的！虽然只失去了一小段记忆，但是真的是失忆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小白：【你骗我们还少吗？】
本群唯一清醒：【信了你的鬼话jpg】
娃娃脸试图叫陈哥为他作证，却发现他还在和眼前他不记得是谁的几个人交谈。
于是他只好悻悻道：【爱信不信，我知道的，你们就是嫉妒我神奇的经历！！！】
在切出聊天界面之前，下面弹出的一条新回复消息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他举着手机去给陈警官看：“陈哥，我朋友说她们公司今天也来了个说自己能帮人清除记忆的人诶！”
梁慕：“你朋友她不会是在献川资本工作吧？”
娃娃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对啊，献川资本，可大一家公司了，你们果然去那儿推销了吗？”
梁·献川资本boss·慕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当成了去自家公司推销产品的推销员。
似乎认识孟则以来，他的地位一直在疯狂下降。
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维系良好客户关系，和客户打成一片”。
又交谈了十几分钟，陈警官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个以孟婆汤为噱头的产品是真实存在的，而娃娃脸却已经近乎成了这个产品的忠实拥簇者。
“孟先生，你们的产品什么时候正式开售啊？我肯定带我的朋友们来捧场！”
“孟先生，要是之后店开大了有加盟的机会，能给我留个位置吗？这个产品太酷了！”
“孟先生，要不咱们先加个微信吧？”
孟则：这人只是失去了两个小时的记忆，怎么一下子变得比我还话痨？
终于把两位警官送走后，聒噪的世界稍微安静了一点儿。
赵佶对孟则赞不绝口：“不愧是孟原兄的后辈，果然是有办法！”
然后他对着梁慕解释说：“你和那两位警官交谈的时候，孟先生偷偷在那位警官的杯子里加了点儿东西，让我一会儿倒水给他们。”
其实，根本不用赵佶说，在赵佶倒水的时候，梁慕就已经猜到了孟则的计划。
只不过，看起来坦诚实在的孟则，这回居然偷偷用了点小手段，这事儿倒是让梁慕稍微惊讶了一下。
于是他露出他惯常的微笑，随口道：“我还以为你会和警/察直接介绍你的产品。”
孟则也笑了，但笑得显然更明媚一点：“因为我悟了！你们人间的人比冥界的亡魂警惕性高太多了，绝对不可能直接喝我递过来的孟婆汤的，只能想点儿别的法子。”
赵佶紧接着问道：“那孟先生为什么不在陈警官的水里也加点料啊？干脆让他们一起忘了不是更方便么？”
“非也非也，”孟则刻意显得有点儿做作地摇了摇头：“看来赵先生只钻研书画，完全不懂经商。”
梁慕不自觉地微微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听这个刚从冥界公务员岗位退下来的人聊经商。
孟则煞有介事地问道：“新产品推广前期最重要的是什么？”
赵佶摇了摇头。
孟则自信道：“是口碑啊！营销暂时无法大规模铺开的时候，就务必要掌握住有限客户的口碑！”
孟则一本正经地科普着，这让一旁认真听讲的赵佶不禁想起，自己还是宋徽宗的时候，听到三司使在自己面前念叨什么财政赋税的样子。
彼时的他大概也是现在这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孟则继续说：“如果他俩都忘了，我们确实可以全身而退不假，但相当于我消耗了两份孟婆汤，却没有一个人会记得我和我的产品，多亏啊！”
赵佶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梁慕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
这孟则对着赵佶疯狂输出一些并不学院派的观点，却用表情和语气让赵佶认为这些话都是无数人验证过的箴言。
看来这人除了心态极佳还有一点好，还挺会忽悠的。
能不能忽悠到别人不知道，但至少可以忽悠忽悠赵佶这种人傻钱多的，哦不，也不能说人傻，只能说是比较单纯吧。
比较单纯的赵佶认真地听孟则说了很久的“经商之道”，然后认认真真地问：“孟先生今天带的孟婆汤还够吗？要不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我穿越之前的记忆删掉好了！”
梁慕对此也颇有兴趣。
虽然刚才已经围观过娃娃脸警官失忆一幕，但赵佶遇到的记忆问题显然清除起来难度更高。
面对赵佶和梁慕期待的眼神，孟则：“不行。”
“？”赵佶疑惑道“刚才你还不是这么说的？”
然后他恍然大悟一般补充道：“如果是钱的问题，孟先生不用担心！我还是有点钱的，不够的话我再画些画卖出去。”
赵佶说这话的时候，买过赵佶好几张画的冤大头梁慕就站在旁边听。
不知怎么，他隐隐有一种孟则即将赚到的钱其实原本是在自己口袋里的感觉。
孟则听到这话却连连摆手：“我长得很像奸商么？”
梁慕和赵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赵佶：“怎么不像呢？”
孟则：“……”
他拍了拍赵佶的肩：“都说了，多年传承，童叟无欺。我不会漫天要价的，赵先生安啦。不过今天确实不行，只是因为你这个情况稍微复杂点儿，手头的东西不够，我还需要准备点儿别的材料。”
“还缺什么啊？”赵佶好奇地问道。
“这要说起来可就复杂了。”孟则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商业机密，概不外授哦。”
等到孟则和梁慕被赵佶送到门口，重新坐上梁慕的车，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孟则盯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看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这两天他为了孟婆汤四处奔走，也实在是很疲惫了。
“孟先生困了就先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已经有些困顿的孟则听到了梁慕的声音。
他本来还在强撑着，想回到旅馆再睡，但这温柔磁性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独特的魔力，让他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他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逐渐失去了意识。
直到被路过车辆的鸣笛声惊醒，孟则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车大概已经在小旅馆的门口停了半个多小时了。
梁慕居然就这么在路边等了他半个小时。
孟则有点儿不好意思，连声道谢。
梁慕却很体贴地回应：“本来就是我把你叫出来的，按理说也应该是我打扰到你休息，应该是我和孟先生说谢谢。”
孟则不禁感慨，渣男不愧是渣男，说话做事真的很有自己的路数。
此时此刻，孟则无比怀疑眼前这个渣男他男女通吃！
孟则推开了小旅馆吱嘎吱嘎的大门，那辆迈巴赫才点火离去。
孟则踏上小旅馆的木质楼梯，只听见前台的两个小姑娘用那种并不是很难辨认的方言小声八卦道：“你看刚才那小哥坐那么好的车，偏要住咱们这个小旅馆哦，有够怪的！”
另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应和道：“我刚偷偷出去溜达了一圈，那车车窗开着，我看到驾驶位上也是个帅哥！他就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等刚才那小哥睡醒……”
孟则预感到再听下去绝对没什么好话，于是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终于洗漱好，躺在床上陷入梦乡的时候，梁慕推开了在城市另一端的家门。
结束了世界观一次次被摧毁又重建的一天，梁慕终于疲惫地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上，他侧着身，盯着落地窗外浓重的夜色，回忆起这一天的离谱经历。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在赵佶家里的时候，他原本可以全身而退，根本不需要为孟则辩驳些什么。
他只是一个投资人而已，他大可以说自己也是被奇怪的项目诓骗来的。
但当时也不知怎么，他就很想为那个人辩驳。
今天的很多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今天遇到的各种人的面目也如幻灯片一样放映。
满脸沉痛和沧桑的赵佶，一脸正经的陈警官，还有那个中二的娃娃脸。
但出现得最多的，还是那张莫名自信的、无比坦诚的、有时候有点小狡黠的面目。
梁慕翻了几个身，还是不太睡得着，于是干脆坐起身来，打开了电脑。
“叮——”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那是新邮件的提醒。
他点开了那封凌晨2:23发过来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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