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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李圭


知元不能理解望月,她也并不着急,父亲总是有机会见的,望月一定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太子不能一直留在翟辽,他必须尽快回京,知元伤势稍有起色,他便亲自到了知元房里。

        满屋子的小宫女十分惊慌,匆匆忙忙的行了礼。太子摆了摆手,让她们都出去。宫女们不敢违抗,急忙走了出去,望月再三看知元眼色,也走了出去。

        太子脸色阴沉,斜眼看着知元,压抑着怒气道:“你在外面半年,也该收收心了。”

        知元故作不知,恭顺道:“不知殿下是何意?”

        太子拍案而起,“听说你喜欢翟辽,那我就把翟辽翻过来。”

        知元丝毫不慌,反而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着。“就连这糕,翟辽的也比京城的好吃些。”

        太子走上前,把知元拉了起来,强迫她面对自己,“你从来不爱吃甜食。”

        知元冷笑道:“太子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我是谁的女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李政衍愣了一下,知元的话让他反应不过来。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又是怎么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的?是望月吗?望月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太子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他好像被人剥夺了所有的身份,从太子变成了李政衍。李政衍对面前的女人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坦白。

        “我承认,原本我打算利用你,但是后来不一样了,我发现我放不下你忘不掉你,如果不是芜苒想要杀了你,我根本意识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早就变了,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在我心里更多的时候在想你。”

        知元看着他的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忍俊不禁的拍手道:“您可真不愧是太子,你是不是以为你的一点点喜欢别人就应该感激涕零,你是不是以为喜欢两个女人是理所当然,你值得让芜苒为你冒那么大的风险吗?我不想知道我父亲手里有什么你的把柄,我不在乎,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不要把我拉进来,我已经决定要嫁给李圭了,我父亲会支持我的。”

        太子走上前抓住知元的手臂,“除了我,你谁也别想嫁。”

        他一时激动抓的是知元受伤的手,他的力气很大,一下子撕裂了已经基本愈合的伤口。知元咬着嘴唇,感受到后背有血液慢慢渗出,她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太子,“我猜你能和我父亲合作大概和皇位有关?你是不是觉得我嫁给李圭就会让我父亲帮他谋取皇位?你真好笑,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想当皇帝,你做你的皇帝,我们只在翟辽。”

        太子暴怒的把知元扯到面前,质问道:“我们?你说我们?”

        知元没有躲避他的眼神,直接看着他的双眼,“对,我们,我和李圭。”

        太子冷笑道:“好,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知元仿佛看到了幼稚的孩子,她淡淡一笑,在太子耳边轻轻说:“我信,你会杀了他,那我就在他陵前守一辈子。”

        圣人催着快速返回的书信几乎是一天一封,太子已经送走了沐德,知元的伤已经见好,根本没有理由再在翟辽耽搁。太子强顶着压力,几乎是赖在翟辽不走,知元对他视而不见,连带着哥哥也是置之不理。

        望月无暇顾及知元,她忙着用这段时间把芜苒的事情安排好。

        芜苒为了骗卓靖持长期用一种会让身体虚弱的药,这种药最大的所用就是让人精神不济血液会被稀释。混乌神知道了芜苒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同意了望月的想法把她送到南边去。

        望月问他想不想见知元,她可以安排,混乌神只是远远的看看婺王府的方向,默默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远远的离开。

        如果可以,望月想立即提刀杀了太子,但是不行,阿爸的大业需要他。望月已经多次违抗了阿爸的意思,不能再出格。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提醒望月不要把知元和李圭的事情告诉阿爸,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出口,混乌神也已经走远了。

        芜苒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她的眼神空洞,嘴唇苍白又干裂,常年戴着的红绸也不知道放在哪,满头黑发随意披散着,失去了曾经的光泽。她瘦的怕人,让人不敢去碰她,生怕会不小心碰坏了她的胳膊。

        齐云英和知夏亲自把芜苒送出军营,送出十里还要再送。芜苒挣扎着从车里出来,看着马上意气风发的将军,轻轻挥了挥手。她回眸看了看这两年用生命守护的翟辽,虽然是夏天,只能看到远远的一抹翠色,近处尽是黄土。

        “此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齐云英看了看知夏,知夏从马上下来,握住芜苒的手,微笑着安慰道:“唐将军病着,自然会想不开,这个节气咱们军营里的花什么时候少过,军士们外出拉练见到好看的花都会采回来种在咱们门前,哪会红衰翠减。”

        芜苒被她这么一说想到有几个半大士兵,常常蹑手蹑脚在她军帐前种花,只要她一出门几个人就作鸟兽散,好几次撞在一起慌乱的跑走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嘴角上扬。

        齐云英也从马上下来,郑重道:“我们虽然都是弱女子,在这边疆苦寒之地也能有一番功业,不比他们男子差,等你养好了再回来,我们等你。”

        芜苒知道她在说安慰她的话,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叫她们回去,送出十里已经是对有功之将的礼遇,芜苒虽屡屡有军功还远不至此,况且是生着病黯然辞官,不能让齐云英和许知夏让人非议。

        望月等齐云英和知夏走远了才出来,想到妹妹一生显赫无论是左千牛卫还是北衙禁军里她都是翘楚,她在马上意气风发,身后跟着千军的样子好像还在昨天。

        原以为芜苒会要求见一见太子再走,但她没有,她什么也没说,一滴眼泪都没掉。望月也不能送的太远,他们还是取道狎羌,然后由混乌教里的人护送。

        除了从小照顾望月姐妹的宋嬷嬷,还有教里的提督胡蓝何,此人大腹便便微微走几步就汗流浃背。听说他年轻时并非如此,也是替混乌神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后来身受重伤疏于骑射就变成了这样。

        胡蓝何对望月她们姐妹素来恭敬,虽然她们游离在混乌教的官员体系之外,却相当于混乌神的女儿,都传言她们是私生女,虽无一官半职教中人等都不敢怠慢。不然也不会让他这位大提督亲自护送。

        望月知道芜苒性子冷淡,如今生了病更是懒得应付胡蓝何,只好含笑敷衍他几句,只盼着他路上能好生和宋嬷嬷一起照顾芜苒。

        胡蓝何见教中二号人物如此奉承自然十分受用,洋洋自得起来。他清楚望月在混乌神心里的分量,自然不敢得罪。可说到底不过只是个女人,胡蓝何对她既尊重又轻视,态度格外拧巴。

        望月常年浸淫在许府,这样的人见得多了,随意几句就把他哄得得意忘形。胡蓝何忍不住炫耀道:“姑娘瞧着老夫上了年纪,在你们幼时也是征战四方,不然你以为那大皇子能匍匐在我脚下?”

        望月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不露声色引着他再说下去。可这胡蓝何却故作神秘,连连摇头晃脑道:“哎呦,该打该打,姑娘家不好听这些。”望月忍不住联想芜苒之前说的话,李圭连侍妾都能献出去,他把谁献给谁?翎儿?胡蓝何?

        到了狎羌国界,望月不能再送,当初芜苒就是在这里送走了荣慧和章昀成,望月现在也要把她送走,心底觉得一阵不吉利,只能强压着忐忑送走了芜苒。

        一阵风沙扬起,芜苒从马车里探出头对望月挥手,望月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慢慢回头,广茂大地上只有她自己了。

        李圭自然明白知元喜欢的是太子,知道了这一层却放了心。太子为了皇位不敢娶知元,他想当皇帝就得学圣人娶个娘家式微的做皇后。许家树大根深,圣人还年富力强,就是混乌神再有势力也不敢和现在的圣人硬碰硬。太子绝对不敢娶许家的女儿,他们是兄弟,他太了解太子了。他的身份就是他的枷锁,什么出格的事他也不敢做,毕竟连太子到底是不是龙裔还要画个问号。

        在李圭心里,自己是必胜的。他冷眼观察着太子和知元,他感受到了知元的冷漠,他暗暗想也许是太子看中了知元是混乌神的女儿刻意靠近她,太子心里放着唐芜苒,天下谁不知道,时间久了知元自然也要知道,所以他们才闹成这样。

        而他李圭根本不在乎知元到底是谁的女儿,他喜欢知元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父亲是混乌神。虽然他自己要是真的娶了知元也有结党营私的风险,但他本就不受圣人喜爱,在加一条罪名也没什么,他终究是圣人的儿子,难道会杀了他不成?

        知元想的简单,她打算给皇后娘娘写封信。表面上留在翟辽替皇后娘娘慰问随军的家属,还能照应沐德公主,将来公主生下小王子就和他们一起回京把自己和李圭的事情说清楚,借这个时间可以好好和李圭互相了解。

        李圭听到她的想法果断的摇了摇头,到底是名门贵女哪怕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是单纯的厉害。

        李圭耐心的哄她,“你先和他们一起回去,等我年底请旨回京去过年,好不好。”

        “不好,我不回,我再也不回京城了。”说完这话知元自己先是一愣,就这么对李圭撒娇,连对太子都没有过。

        李圭温和一笑,坐的近了些,“听话,我想要光明正大的娶你,不能让你受人议论,也不能让你的生活比任何一个王妃差,等今年新年你20岁生日的时候,我一定回去娶你。”

        知元起身站在窗口,“具诚,你知道我现在脑子是乱的……不知道……”

        李圭也起身,轻轻握住知元的手,“很抱歉我未经允许就牵了你的手,我给你时间让你慢慢考虑,我只要知道我的心就够了。”

        要不是望月突然回来,知元心底的愧疚简直要溢出来,一句对不起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望月丝毫没有装作侍女的模样,而是给了李圭一个眼色,示意他出去。

        知元自然也明白在混乌教里,李圭得听芜苒的,等他走了,知元踌躇道:“他刚才说的话让我觉得对不起他,就好像我故意利用他一样。”

        望月没有心思听这些小女儿的心事,她从箱子里掏出两件夜行衣扔在知元面前,“换上,咱们去看看大皇子的真面目。”

        知元拿起夜行衣看了看,“他在为我父亲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他也是没有办法。”

        望月不确定她们到底能不能看见,但她打算试一试,她放弃了夜行衣,又掏出两件玉和礼服,这种衣服穿起来很麻烦,知元穿不太好,望月却穿的麻利,很快就换好了。她不由分说的给知元也穿上,冷静道:“有多见不得人,你要看了才知道。”

        望月的化妆手艺高超,确切的说是易容,在她手下幻化出两个异域美女,全然看不出一点大聿人的模样。

        望月带着知元去的地方不远,就是李圭王府的后院,她们这一身衣服和望月手里一个奇异的令牌就是通行证,几乎没有受到拦截和盘问,她们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望月把令牌绑在手臂上,原本一些凑上来的男子都敬而远之躲得远远的。知元戴着面纱,新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皇长子的后花园一直封闭着,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大的一个大厅,厅里到处摆着柔软的地毯,角落里摆满了长颈花瓶,里面放着芬芳的香水,整个大厅里灯火通明,曼妙的音乐时有时无,弥漫着让人放松的气味。

        望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拉着知元在角落里席地而坐,这里没有固定的位置,宾客们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一众男女围在一起欢歌跳舞,也有几个戴着望月那样令牌的女子躲在角落里,她们不像望月一样冷眼旁观,而是躲在面纱后面害羞的张望,不时有男子伸出手请她们跳舞,她们也会欲拒还迎的答应,只跳一小会就回到座位上,不会像其他女孩一样,一直在狂欢。

        玉和打扮的侍女端着酒肉穿梭在客人面前,谁想吃就伸手去拿,没有杯盘碗筷,就着手吃,知元觉得有趣也伸手抓了一小块,那味道和李圭在院子里烤的羊腿一模一样。

        一个艳丽的舞女缓缓走进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那女子落落大方的款步向前,在人群中间站定,优雅的舞了一曲。

        她的舞姿轻盈美丽,随着音乐缓缓摆动,时而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时而像一把闪着银光的利剑,时而娇憨时而柔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看得心旌荡漾。

        知元认识她,她是翎儿。

        一舞毕翎儿摘下面纱,媚眼看向狂热的观众,轻轻一抛扔在人群里,为了争这面纱,人群里一阵骚动。

        李圭跟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那人气度不凡对着翎儿连声叫好,但知元并不认识,看着不像大聿人。

        “这位是混乌教里的监军,现在厅里的人都是混乌教里有头有脸的人。”望月介绍道。

        知元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监军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单手抱起了翎儿,他炫耀一般的转了个圈,悠然自得从屏风后面绕了出去,到底去哪可想而知。

        知元的笑意僵在脸上,她慌忙看向李圭,寒意从后背上窜了上来,不断有醉酒的男男女女到屏风后面的内室去,后来监军也走了,翎儿一直没有出来。

        李圭与众人相谈甚欢,知元一直盯着他看,也在他眼角眉梢找到了不少落寞。李圭对进了内室的人视若无睹,他一次也没对那个方向回过头,只是不停的喝酒。

        狂欢一直持续到凌晨,所有的宾客都走了,李圭喝醉了酒,低头坐在地上揉着太阳穴。

        他抬头看到了还坐着的知元和望月,回头对侍从摆了摆手。一个小男孩走过来,用玉和语问了一句话。望月冷漠的回头,“他问我们是去内室安排人伺候我们休息,还是送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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