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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夕阳西下,古道苍茫。

  黄土高原被这初夏的晚风吹得几乎变成了一片混沌。

  风吹过时发出一阵阵呼啸的声音,这一切,却带给人们一种凄清和萧索。尤其当夜色渐浓,凄清和萧索,亦随着这夜色而愈发浓厚了,使人禁不住要想尽快的逃离这种地方。

  然而四野寂然,何欢连避风的地方都没有。

  他骑在那匹陪他出生入死的乌骓背上,还牵着另外一匹马紧随其后。沙尘四起,坐在后马背上的人面容都很难看清。

  何欢侧身回顾问道:“风沙太大,是否要扎营休息?”

  身后人摇摇头,说道:“还有多少里路能到无歌镇?”

  何欢思忖片刻,说道:“约莫三十里。然此段路夜里最易迷失方向,我们还是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好。”身后人回答道。

  于是两人寻到一处背坡扎营,暂作休息。

  是夜虽已初夏,然夜里却颇寒。何欢点燃一座篝火,火焰照到另一人脸庞,正是九凝。

  此时平天道被大败于长安城已一月有余,各地乱军残部不断被剿灭,天下局势渐安。何欢身为玄策府斥候亦有一荣俱荣之感,然并未收到撤回中原的指令,反倒是被命令继续于凉州道搜寻叛逆。

  旬日之前,何欢尚在凉州道时,忽收到玄策府紧急密报,待他前往集合的地点时,却发现密报竟是九凝发出。原来数月前九凝以摄魂法套出了玄策府的一套密令,九凝竟以此反追查到了何欢。

  久不相见,乍一相逢,何欢心中竟满是欢喜,因而对九凝提出带她去无歌镇的请求,一口便答应了。

  然再次与九凝一同上路,何欢只觉少女戾气更为深重。九凝照例是每日大哭一场后,拔出那柄剑神的“无咎”神剑,舞剑一个时辰后,又恢复如常。

  自得习得无尘剑法后,何欢方才真正发觉,九凝剑技之高超,远出他的预想。而这十几日来,九凝未再使剑神的无尘剑法,只是将那一式“痴断肠”重复地使去,舞的是痴怨绵绵,无无休止,使得何欢泪眼朦胧。

  待九凝舞剑结束,何欢不禁赞道:“九姑娘的剑法,是越发精湛了。”

  九凝只是沉默坐下,并无言语。

  何欢亦不知再说甚,这种情形每日都会发生,也只能无奈地见怪不怪了。

  一夜无话,以待天明。

  第二日,两人再次上路。

  昔日何欢离开无歌镇后,根据行踪路线画了一张地图,如今按图索骥,一路寻至无歌镇竟无波澜,这反倒让何欢内心忐忑。

  不多时,已可远远望见无歌客栈那面标志性的大旗。

  残破的黑色大旗,三龙底纹,在西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何欢自是知道这面旗帜的意义,它曾属于大虞一支名为黑龙军的精锐军队,数年前因牵入太子谋逆一案,几乎全军被诛,不料那日竟在无歌镇见到昔日大旗,让何欢颇感唏嘘。

  进入镇子,何欢深感一阵肃杀与凄凉。昔日多有镇民在各处,而今竟见不到一个人影,却是多有刀剑痕迹,镇上也多有血污,似发生过一场大战。

  何欢心中一凛,连忙领着九凝赶到无歌客栈,里面除去满墙的血污,竟无人在内。

  何欢跳上屋顶,环顾四周,镇中一阵死寂,只余风沙阵阵。

  这已是一座空城!

  何欢忙赶往镇西,只见一百零八座坟塔外,又修建了几处新的坟塔,此外坟场中增多的白骨不计其数。

  见此情状,何欢如何不知这无歌镇自是暴露,引来劫难。然心下惴惴之余,亦不免有疑惑:又是什么人可以在这座藏龙卧虎的无歌镇大开杀戒?

  正思虑时,只见九凝注视这些刀剑痕迹良久,说道:“他死不了。他若死于这种袭击,也不配叫剑神了。”

  何欢说道:“你能推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九凝审视着数条痕迹,说道:“这里留下的剑痕,每一剑都凶狠迅捷,直击要害。似是无根门的葵花化生剑法。”

  何欢疑惑道:“葵花化生剑法是什么剑法?无根门又是什么门派?为何以我玄策府之能,也从未听过这个门派。”

  九凝骂道:“这天下间你没听过的事情多着呢。葵花化生剑法是葵花化生经的一门剑法,这葵花化生经便是无根门的传承了。这无根门创于何时何地,已不可考,只知自君王弄权之时起,便已存在。沧海桑田,朝代更替,许多人事已非,唯有无根门代代传承。”

  何欢奇道:“这无根门传承竟如此久远?”

  九凝继续说道:“这无根门依附皇权,在阴暗处不断巩固壮大,隐身幕后,掌控权力核心。门下多为太监公公,少有江湖之人,只因加入条件极其苛刻——无根。其武功毒辣,手下从无活口,但行事隐秘,知者不多,唯有一个个诡异神秘的传说,让人不寒而栗。”

  何欢不禁问道:“这无根门与皇权联系如此紧密,与无歌镇有何关系?”

  九凝摇头道:“此等隐秘,自是你这玄策府人士适合查知。”

  听完九凝所言,何欢不禁想起一个传言,大内总管陈文庆深受天圣帝信任,其宠信更在四大柱石之上,常年身着一身红衣,几与天圣帝寸步不离。如此非常之人,是否便是那无根门之主?

  他又想起黑龙军与数年前太子谋逆一事,只觉得匪夷所思——太子何须谋逆?本身便是诸君,先皇久病将崩,将传位于太子,太子又为何行谋逆之举?

  种种想法在他脑中闪过,他只觉盘根错节,无法辨清。

  九凝忽一声叹息,说道:“可惜了,那七情忘世无药可治。剑神若是越驱动内力,他中毒便越深。”

  何欢惊道:“剑神中毒一事我有所耳闻,但他讳莫如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九凝叹息道:“你可知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什么都好,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早早就达到武道巅峰,可谓世间万种光环加诸其身。”

  何欢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自然知道九凝所指之人。

  九凝继续说道:“可也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便是失败了。所以以凌无垢之冷傲,倘若他败了,他还是所谓无垢吗?”

  何欢不禁也叹气,说道:“为何你那么肯定他就不可能知耻后勇,再入巅峰呢?”

  九凝冷笑道:“是吗?倘若他有这个心的话,便不会要我为他炼制这一方七情忘世了。由一败而忘世,这就是你日夜倾慕的剑神吗?”

  原来凌无垢身上剧毒,竟是他自己请九凝炼制的。只是九凝言语凶厉,不似说给何欢听,反似说给自己听。

  何欢一凛,知是九凝疑似分魂症发作,也不理睬她,只是放出白貂仔细勘察坟场四周,不多时似有发现:“剑神应该是带着阿絮姑娘向西逃了,白貂嗅着了他们的踪迹。我们一路寻去,应该可以赶上他们。”

  他正言语着,忽感一道寒意袭来,不禁心中大警,运起天罡璇玑诀连后踏七步,闪开了从后而至的一剑,饶是如此,何欢的右脸颊仍是被剑气所伤,玉面已留下了一道血痕。

  出剑者正是九凝,她冷冷说道:“我不许你提那个女人的名字。”神情竟似听到一个仇敌的名字。

  这些时日,何欢讲述了他在无歌镇的见闻,自是也讲了“林方”与“阿絮”之间的事情,却不料九凝自此之后,竟以阿絮为敌,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九凝便大发雷霆。

  这一次何欢是极度气恼,不禁拔出长剑,指着九凝大骂道:“你这小娘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疯疯癫癫,不知好歹!”

  九凝竟也不顶嘴,说道:“我就是脑子有问题,这也有错吗?”说完又是一式快剑刺来。

  何欢也不再言语,亦是一式无尘无迹的一剑刺去。两人身形一错,均是心中震,这一招竟是平分秋色。

  两人又持剑相击,竟使了同样的招式,约八十一式无尘剑法。剑锋相对,互不相让,更是无可奈何。

  九凝不怒反笑道:“昔日剑奴,剑法竟然进步如此之大。”

  何欢沉声说道:“托九姑娘的福,在下得了一桩缘分,剑神的无尘剑法我已全都学会了。”

  九凝忽然弃剑于地,说道:“不打了,没意思。”

  何欢忙拾起无咎神剑,却又听到九凝之言:“我的剑,还给我。”

  他一怔,于是把手中那柄青黑鞘的长剑递给九凝。这柄剑陪伴自己数月,如今物归原主,他心中竟颇为不舍。

  九凝拿走那柄凝霜剑之后,径自离开了。

  何欢不解,正欲喊住她,只听得九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白貂我带走了,剑神我自己去寻,你一个人回去吧。”一阵马嘶蹄奔,竟已骑马离去。

  何欢站在原地,觉得怅惘若失。又觉天地茫茫,那少女的身影,也似乎随着这远去的马蹄声逐渐模糊。

  荒漠黄沙之间,一个削瘦的青年黯然西去,凄凄惶惶,说不尽的孤单寂寞。

  荒漠以西的尽头,矗立着一片延绵不断的荒山,是为须弥山。

  这一带关山对峙,峡口逼仄,深沟险壑,奇峰高耸。

  山畔多有庄窑,多为先民利用崖势,先将崖面削平,然后修庄挖窑。后因气候异变,先民多弃家离去,是以庄窑均已废弃。

  这一日,一处庄窑里来了访客,显是逃难所致。这一行人分别为老板娘阿絮,徐掌柜,张铁匠,李婆子和林方。

  其中林方已经面色铁青,卧在一处坑上。身侧的阿絮面色红润,小腹已经微微凸起。

  徐掌柜叹气道:“他已经昏睡三天了。”

  铁匠摇头说道:“可能还会再继续睡下去。”

  阿絮皱眉骂道:“那日要不是他出手,尔等还有命在这里说风凉话?滚去给老娘做饭去!”

  原来旬日前,一红衣宦官率领五百人马闯入无歌镇大肆杀虐,数百镇民竟十不存一。后林方又以剑神之剑技,斩杀了多数敌人,敌首也落荒而逃,然却因为动了真气,致使身上之毒更为严重,竟致昏迷不醒。

  而阿絮现有身孕,深感无歌镇已不可久留,于是便带着众人逃走。一路上不断有人追杀,最后竟只剩数人在身侧,不禁感慨命运多舛。

  十里外,一人正借着夜色掩饰身形,一只白头黑鹰与空中侦察多时,又落在了他右臂。

  此人正是隼鹰卫韩中檀,这一月来他发现了无歌镇与昔日黑龙军有所渊源后,于是便把消息上报,未料随后竟是大内总管陈文庆率领一只人马前来,而非隼鹰卫。随后大战惨烈,超乎了自己想象。韩中檀只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次竟能搭上陈文庆这一线,想必自己以后将会显贵发达了。

  韩中檀正暗自窃喜着,却不料颈脖忽一丝冰凉,随之便觉得天翻地覆,一个无头的尸体立在眼前——那件黄衣,不是自己常穿的吗?

  “我就不信,砍了你头,你还能诈死。”

  他只听见这一句话,便感觉眼前一黑。

  月明星稀,清风徐来。

  庄窑外,铁匠正在守夜。

  庄窑内,室灯如豆,阿絮守在林方身侧。

  突然,一物从外面飞掷过来,铁匠登时清醒,纵身接住了飞来之物,竟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头。

  “我给你们的见面礼,你们竟然被他跟踪了一路都不知道。”一人杀气腾腾地喊道。

  眼见大敌当前,庄窑内四人不禁严阵以待。铁匠拿起了钳子,掌柜拿起了算盘,李婆子拿着一根绳子,阿絮掏了菜刀。然当九凝现身后,众人却不禁发现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女,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九凝站在四人面前,伸手指向庄窑内,说道:“我找他,你们不要拦我。”

  阿絮见九凝脸上稚气未脱,却一副杀气腾腾地样子,不禁一阵恼怒:“哪来的小姑娘,也学大人舞刀弄剑?”

  阿絮正要赶走九凝,却不料九凝问出的一句话,让她心中猛地一震:

  “你是不是姓魏?”

  四月廿三,己巳日天上火,岁煞东。

  天圣帝听高僧须知谛之议,命工匠于须弥山修佛寺,为须弥寺;建佛窟,为万佛窟。自此天下佛门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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