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唯物玄学（下）
找不到锤子，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指控，天然呆少年只能松开了源赖光的手，但仍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他。
柯南见状，不禁多分给源赖光几个眼神，虽然说不上加深怀疑，却也比先前更警惕了几分。
察觉这两人的目光，源赖光耸耸肩膀，懒得理会。他转身背对二人，定定注视着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的黑影，手指按上眉心轻轻摩挲。
不多时，警察赶到了，胖胖的目暮警官带着他的助手高木警官一下车就直奔现场，看见柯南蹲在一旁时，互相交换了个见怪不怪的眼神。
“柯南啊……”目暮警官笑得和蔼，“这个现场……又是你先发现的？”
源赖光看向柯南，饶有兴趣地想听他怎么回答，就见刚才严肃又早熟的男孩毫无滞涩地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一双海水蓝色的眼睛闪烁出明亮纯真的光芒。
“目暮警官好，不过，这次不是我发现的现场哦！我是听到这里有人尖叫，才因为好奇而跑过来查看情况的！”
——连声线都变嗲了！
源赖光眉峰微挑，脸上的表情虽然幅度不大，可每一处细节都写着震撼。
既黑泽阵的套话演技大法之后，他再度见识到民科演技的第二大流派——变脸。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对了对了！”柯南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扯了扯目暮警官的衣角，“呐，刚才报警的夫人在屋子里待着，另外这个叔叔……”
“请叫我哥哥。”
源·一千岁出头·赖·祖宗辈·光打断了他，一本正经地捍卫自己的称呼。
柯南撇了撇嘴，从善如流地改口：“这位哥哥也是嫌疑人之一，有人看到他拿着锤子从这家院子里走出去，不过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手上并没有锤子。”
“哦，原来如此。”目暮警官用审视的目光将他打量一遍，客气地道：“麻烦你稍等片刻，一会儿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源赖光不置可否地笑笑。
见状，目暮警官向高木警官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拿着记录本，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他走出院门的路径上：“这位先生，麻烦跟我进去一趟。”
源赖光并没有逃跑的打算，看他这样紧张，还想让他放松点。
不过考虑到这里发生的命案，他不想因为态度而加重嫌疑，便什么也没说，只是配合地和他一起走向客厅。
路过蜷缩着黑影的角落时，源赖光作势挥手驱赶蚊子，将其逮住，塞进口袋。
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也被带入客厅，与报警的夫人坐到客厅内的不同地方。
夫人名叫美慧子，是这家的女主人，外面死的那位是她已故丈夫的弟弟，叫古川芎一。
少年则叫做碧川雅，住在对面。
“源赖光，八原人，早上来米花市办事，正好路过这儿，还顺手救了那个叫柯南的男孩——具体经过你可以问他，我就不赘述了。”
源赖光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与此同时，一只手揣进口袋，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团不敢动弹的黑影。
黑影无形体，没有实质触感，但触碰上去会有凉意，就像一团冰冷的雾气。
该说不说的，这玩意儿夏天用来降暑还挺好用。
“他……”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源赖光就听到一个极有穿透力的音节，抬起眼帘，身前的高木警官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而在斜对面，美慧子夫人搭着椅子扶手朝他这边望来，眼中欲说还休，既有感激，也有惊恐。
这是什么表情？
源赖光突然警觉，战术后仰。
“你是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却能肯定他不是凶手？”目暮警官轻敲桌面，冲夫人的后脑勺谨慎地问道。
“嗯。”美慧子夫人憔悴的面容上绽开一抹笑意，嘴角微微僵硬，像是许久不曾笑过了，“因为我看到他解决了我家中的一只恶灵。”
“……”
两位警官：战术后仰gif
源赖光倒是笑了一下。
有趣啊有趣，这年头居然还有能看见怨鬼凶灵的普通人，这不比怨鬼稀有？
“嗯……”目暮警官的手动了动，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夫人，您刚才说的是……恶灵？”
美慧子夫人点头：“是的。”
“我想请问您说的恶灵是指死者吗？”目暮警官又问，“我记得刚才您说，您与死者的关系非常恶劣，今天他过来是为了向你讨要生活费，还险些打伤您。”
信奉唯物主义的目暮警官试图合理解释“恶灵”一词的含义。
不料美慧子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说的恶灵是真正的恶灵，是恶灵杀了他，真正的凶手是恶灵。”
目暮警官抿起嘴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止言又，最后放弃开口。
高木警官见状，立刻接话：“夫人，您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思维比较混乱。不如您先冷静冷静，过一会儿再接受问话？”
话音未落，美慧子夫人的目光缓缓落到他的身上，双眸平静无波。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她轻叹摇头，扶着桌面慢慢站起，“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相信了。”
在场的人同时一愣。
几乎是同一时间，源赖光感受到头顶正以极快的速度聚起一团邪气，这股无形的“力量”在一秒钟后变得磅礴而浓郁，就像阴雨天的乌云被扯下一角扔进了屋里。
他乍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头发，它们附着在天花板上疯狂地蠕动飞舞，仿佛一盘打翻的墨汁，又纠结成一股一股的黑色发束。缠上客厅里的人的手、脚，甚至脖子。
“咦？屋里怎么这么冷？”高木警官冻得哆嗦一下，拉紧了衣领。
目暮警官则打了个喷嚏。
名叫碧川雅的少年摸了摸脖子，用力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是鼻塞了吗？怎么……喘不上气来？”
源赖光的余光瞥向他，发现比起只有手脚沦陷的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官，他格外受头发的欢迎，全身几乎都被头发缠满，只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
怨鬼也喜欢小鲜肉？
那我呢？
源赖光左右看看，发现头发精准地避开了自己，一根都没有缠上来。
这布盒里吧？
正在这时，柯南忽然推门进来，风风火火地冲到目暮警官面前，好像有什么重要发现。
然后源赖光就看到，屋顶上的头发在静默一瞬后，如同暴动一般剧烈涌动和沸腾，并争先恐后地扑向那道小小的身影，一瞬间将他淹没在浓墨般的黑暗中。
彼时，柯南正准备跟目暮警官分享自己的发现，冷不丁呼吸一窒，旋即就像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也无法发出声音。
他扣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憋得通红，痛苦地跌倒在地，双腿无助地蹬动。这副模样将两位警官唬得不轻，赶忙想上前扶起他……
然后便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下一秒，门窗猛地合上，电灯“砰”地一声破碎，整栋屋子都陷入黑暗。
一片无声的阴沉里，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微弱光线照出了方寸之地里翻涌不休的头发。
众人惊恐地瞪大眼，未及反应，就被头发缠绕没顶，动弹不得。
“看，恶灵来了。”
美慧子夫人的声音平淡地响起。
最后一丝光线随之湮灭。
在诧异和恐惧中，柯南因窒息而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虽然脑子极力保持清醒，然而在缺氧的状态下，他几近脱力，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快要丧失了。
其他人的状况比他只差不好，艰难却找不到落点的挣扎与喘息成了寂静的环境里唯一的声响，不知是谁失手碰倒了桌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却已经传不进他们的耳朵。
痛苦……
煎熬……
柯南恍恍惚惚地想，这就是窒息而死之前的感受吗？
“啪——”
蓦地，有人打开了客厅中央唯一完好的吊灯，冷白色调的光线被玻璃罩子折射出璀璨炫目的色彩，照亮屋子里奇形怪状的人。
碧川雅在地上扭成了一条蛆，柯南蜷在地毯上张大嘴巴试图攫取哪怕一点空气，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官并起手脚，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嘴巴也闭得死死的无法张开。
唯二正常站着的人，一个是神色淡然的美慧子夫人，一个是源赖光。
“先生，您要帮我解决恶灵吗？”她浅浅一笑，淡声问道。
源赖光叹了口气：“我本来是不想管的。”
说着，他抬手一握，从虚空中缓缓抓出一把物理学圣锤。
锤子厚重坚实，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让周围的头发瑟缩了一下。
碧川雅惊骇地瞪着源赖光，手脚不断挣动，如果不是还被头发控制着，他能跳到源赖光面前去。
看！他有锤子！
少年在心里呐喊。
美慧子夫人皱起眉头，声音沉了下来，双脚却像在地上生根了似的一动不动：“你想干什么？”
源赖光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先走到柯南身前，屈指弹开缠绕在他脖颈、口鼻处的头发。
新鲜空气瞬间涌入，把柯南呛得咳嗽了好几声，眼睛还不忘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锤子。
“别……伤人。”他哑着嗓子提醒。
“我不伤人，就是给你看一下我信奉的唯物主义玄学。”
源赖光拍拍他脑袋，先指了指锤子：“这是唯物主义。”
然后指向他看不到，却亲身经历了的头发：“这是玄学。”
下一刻，他的锤子挥向了天花板。
……
“钱是昨晚给的，人是早上没的。”
十分钟后，美慧子夫人坐回餐桌前，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致幻的药是刚才给你们下的。”
源赖光在她背后竖起大拇指。
恭喜你获得国家公务房，现可拎包入住。
作为感谢你为警官们的报告做出卓越的贡献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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