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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锋芒刺破暗夜,低低鸣响的宽刀与长剑。

        整个赵家却是一片死寂,丝毫未因这后院的响动慌乱起来。

        “噌。”

        清亮的锋芒中,女子单薄的身姿如天边的弯月一般凌空在幽黑的夜空之下,裙裾飞扬,身姿矫健,脚尖踩上剑尖,轻灵的像自由的长风,抓不住也摸不着,刀剑擦着她的虚影而过。

        手中短刀似鬼魅一样出没,狠狠刺穿黑衣人胸膛,无声无息的倒地。

        做杀手最忌讳的便是惧意思,有时候的博弈,端看谁比谁更狠,谁比谁更舍得,正元帝身边的暗卫,都是踏过尸山血海,杀过兄弟同袍才走到今日的,一批杀手中只挑一人,他们的心早已麻木,良善泯灭,走在阴暗里,替天下最尊贵的人,做着最冰冷肮脏的事情,自认是这天下最顶尖的杀手。

        甚至于沈河挑了这样多的人只为刺杀一个姑娘,让他们觉得杀鸡焉用牛刀,可此时此刻,他们看着面前女子决绝冷冽的眼神,诡异果决的身手,终于生出警惕。

        踟蹰只是一瞬,很快,一声清亮的长哨响起,十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闪过,以合围之势朝着黑衣人扑来,像一抹黑色的风,姚十岸为首,眼里带了十足的兴味。

        “这是哪家的狗崽子走错了门。”

        他微微垂眸,指尖夹着剑刃慢慢划过,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很快便浮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来,“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赵家,欢迎各位。”

        刺杀与被刺杀,围剿与被围剿,攻势转变之快,只在瞬息,即便在人数上黑衣人占了上风,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人数又算得了什么。

        “杀。”为首的黑衣人环视过四周,厉声高喝,刺客们顿时闪身而上,却不是鲁莽的拼杀,另一部分人转身朝着赵晏所在的方向奔去。

        肃杀的风掠过满院的花木,吹起赵晏的裙边,吹凉了喷涌而出的鲜血,一片凌厉萧索之意。

        “上!”一声短促的低喝声响起,黑衣人齐齐上前,雪亮的锋芒划破了浓郁的夜色,所有的刀锋杀势直直奔向赵晏。

        只见那女子,一脚勾起脚边落下的长刀,一手持短匕,寒光闪过,倒映出她的眼眸,坚韧而刚毅。

        少女身姿矫健,如蓄势待发的利箭,如夜里独行的猛兽,没有丝毫累赘的招式,挑、刺、砍、劈,他们为索命而来,她也是为活命,谁也不让谁,用尽毕生本领,在月色下毫无顾忌的厮杀起来。

        殷非背靠着她,破月刀染血,手起刀落,清芒的利刃闪过,头颅滚落在地。

        “是宫里的人。”

        女子声音很淡,却异常坚定,面前的人因这一句话微微有些慌乱,还没反应过来,破月刀已至头顶,提刀便挡,刀势却极猛,压着黑衣人膝盖微抖,下一秒,刀刃划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刺客首领眼见不敌,摸出腰间竹筒,腾上天空的火光炸开成一朵绚丽的黄色烟花,似鱼鳞斑斑,映亮了院中所有人的脸,赵晏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金鳞卫的信号烟花。

        金鳞卫中多是各世家子弟或是各家族送上去的眼线,韩元让这样一群人来此是何意,烟花腾起,又慢慢散落,赵晏想起了永明殿前跪着的臣子,他想要敲山震虎,他想让这些世家手上都沾上赵家人的血,臣子可以跪谏,皇帝逼臣子于死路。

        韩元在逼那些朝臣做抉择,是要心中的仁义还是家族的存亡,他将所有人卷入这个漩涡里,谁也别想脱身。

        若她今日死在这,这些金鳞卫中的世家子,也脱不了干系,若跪在永明殿外的臣子不松口,查证父亲无罪,为今夜承担后果的不会是韩元,只会是今夜在此所有金鳞卫的家族。

        名声,前途,生死,都算尽了。

        若是猜的不错,今夜来的,都是身后家族强硬的人,既将朝臣牵连其中,又能震慑群臣。

        告诉所有人,这便是忤逆的下场。

        若她死了,明日早朝是什么光景,她不用想也知道,所有的罪名都会落在她父亲,一个死人身上,罪名之大,当诛杀九族。

        很快,便有一批杀手很快自西南角卷了上来,加入战局,他们的服饰上有明显的金鳞标识。

        光亮之下赵晏唇瓣微动,眸中尽是狠厉之色,转身朗声道:“一个也别放走。”

        短刀森然,长刀如虹,毫不迟疑的迎向身前的虎豹豺狼,姚十岸得了令,一把长剑舞的密不透风,杀意凛然。

        一轮绞杀开始,卷入其中的人一个个都杀红了眼,金鳞卫武功不及暗卫,多有伤亡,而那些黑衣人武功却是不弱,几番缠斗,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赵晏左臂挨了一刀,血淋淋的,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这些人的目标是她,即便有殷非,姚十岸替她牵制,可一边厮杀一边帮她拦下各方而来的杀招,如此苦战,何时到头。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干的发疼,握刀的手紧了紧,以极低的声音道:“他们的注意力在我,我去攻首领,你们解决其他人。”

        这些黑衣人中,当属那为首之人武功最高,招式最为狠辣,殷非一把抓住她,赵晏却是摇了摇头,“我撑不了很久,你们抓紧,别真让我死了。”

        未及答话,她便提着刀旋身而上,姚十岸跟殷非也不迟疑,几乎同时攻向了不同方向。

        几番交手,一掌落在她左肩上,长靴踩在血水里,脏污了裙裾,连退好几步,才堪堪挺住了步子,赵晏抬手,手背擦过嘴角的鲜血,嘴里都是腥甜的血味。

        黑衣人首领徐徐收刀,慢慢朝她走去,“赵姑娘,太傲了些,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只可惜,非死不可。”

        攻势再一次袭来,赵晏咬牙提刀去迎他的刀锋,威亚震的左肩剧痛,眼看雪亮的刀刃即刻便要落在她的脖颈上时,一左一右蹿出两抹黑影,左边的影子更快些,手中长剑一转,便挑开将将落下的长刀,长臂一展将赵晏揽进怀里,手中剑芒雪亮洒下漫天光华,稳稳落在黑衣人肩上,“回去告诉你主子,这不是他能动的人。”

        韩灼声音低沉,似乎淬了毒,“滚。”

        从右侧奔赴而来的人并非殷非也非十岸,单薄的身影,是个女子,赵晏几乎瞬间便从她的身姿辨认出她是谁。

        如筝,阮如筝。

        为首的黑衣男子一刀反挑开肩膀上的长剑,厉声长呼,“撤。”

        却已是来不及,立于房顶之上的青龙挥挥手,似雪花一般落下的□□密密麻麻射向那些黑衣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生天,绞杀过后,除了那拼死逃出去的黑衣人首领,院中便只剩下的寥寥几个金麟卫尚且还活着。

        青龙微微仰头,目光微顿,在等韩灼发话。

        掌心有些温热的粘腻,手掌处鲜血淋漓,韩灼眉心紧蹙,沉声道:“你受伤了?”

        “无妨。”

        她顿了顿,微微抬手,指着阮如筝所在的方向,“除了她,其余都杀了吧。”

        漆黑的夜幕下,蜿蜒如盖的树枝遮去大半月华,韩煜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等着一个人。

        已过三更,却仍不见那人来,明烛烧了大半,灯芯一点一点塌下,他抬手抚了抚膝盖上薄毯的褶皱,低低叹了口气。

        “武庚,她回来了吗?”

        隐在暗色里腰佩长刀的人缓缓出现在身后,不免有些心疼,道:“回来了。”

        “信呢?可送到了?”

        武庚皱了皱鼻子,“送到了,姚十岸亲自接的信。”

        “如此便好。”

        “主子,您为何”

        “武庚。”男子声音低弱,却很坚定,“这是我欠她的。”

        也是他该做的,野心太大,为杀韩灼,以姚七身上剧毒为引,诱苏荇甘愿做饵引苏先入局,调动燕尾军刺杀韩灼,借赵家的手除去韩灼,后来,他因赵长欢的变故,越来越想杀了他,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韩灼会将她带走。

        罔顾民生,与如恪长公主在江南倒卖私盐,贿赂朝廷命官,派人刺杀到江南查案的韩子清,这些都是他做的

        还有多少呢,记不清了。

        为达目的,有时候是一条人命,有时候是一族人命。

        自母妃身死,到赵家倾塌那一刻,他从未那么渴望过权势。

        这世上有许多人,如赵钧、赵晏,心性纯善,坚定赤诚,即便身死也要证善道。

        如韩矜、正元帝,不择手段,枉杀忠良也要达目的。

        如韩灼,嗜血好杀,看着冷血冷性,也愿为了一人舍命闯北戎。

        而他呢,面目全非,初心尽忘,两世挣扎其中,总要做一回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似赵晏至善至纯,似韩灼至情至性。

        他微微阖眼,记忆里关于赵晏的模样渐渐分成两半,一个手握长剑,面容染血立在北风关上,不死不退,一个锦衣华服,妆容精致亦步亦趋走在宫道上。

        都是她,可前者,是她喜欢韩灼时的模样,洒脱而畅快,后者,是她喜欢他时的模样,拘谨而小心。

        他其实委屈了她,很多很多。

        多到要用他这条命来还,也尚觉不够。

        夜很快便过尽了,天光自天边而来,洋洋洒洒落满大地。

        韩煜重伤,正元帝原是免了他的早朝,可今日,他不得不去,上永明殿前,他瞧见了晏晏的母亲,发髻有些乱了,正红色的命妇服也皱了许多,可她依旧跪着,背脊笔挺,头颅微垂。

        他一直看着她,像是从她身上彷佛能看见晏晏身上那份执拗。

        黄信宣旨进殿的声音响起,韩煜目光收回,由人推着轮椅入了永明殿,甫一抬眼便对上韩元那双幽深的眸,原是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因他的出现一瞬间静了下来。

        上一次,韩煜跪求赵家女的模样尚且历历在目。

        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年轻的怡王,揣测着,在他心里,究竟是帝心还是如今破落的赵家更有分量,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不止是朝臣,就连高位之上韩元,也在等着他这个儿子的答案。

        皇帝沉默间,韩煜却已由人搀扶着跪下,“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

        他微微仰头,环视过朝中众人,他算不得一个贤良之人,却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

        微哑的声音响彻整个永明殿,看着这身陷泥沼却各自谋算的朝堂众人,他忽地便笑了:“长风有罪,走私贩盐,贿赂官员,胁迫苏先,欺君罔上,诬陷忠良,赎罪并罚,其罪当诛。”

        此话一落,震惊朝野。

        韩元看着下首不卑不亢的韩煜,心如火烧,冷声道:“怡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物证已呈至大理寺。”

        明日朗朗,终得此日,他看着那一抹无法直视的亮光,觉得自己清白而光亮。

        阳光落在身上,像是将他身上的腐烂之气都晒尽了。

        他也终于敢,再对着世人,道出那一个名字,长风,韩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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