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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茶上了五盏,侯了一个半时辰,纵是明安侯府的茶再香,袁纥律也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饶是袁纥律再温文尔雅,此时也是有些坐不住了,终是没了耐性,抬手按了按眉角,朝着一旁的殷非道:“你家主子何时来?”

        十月金秋,风伯终于放弃了不离身的扇子,难得的佩了剑,风流少些,英气多些,此时捧着茶盏静坐一旁,不言语时,倒有几分京都世家子的风光霁月。

        但也只限于他静静端坐时,一说了话,端的还是风流倜傥不着边际的模样,他举着茶盏浅浅抿了口茶,垂眸道:“公子若是有事忙,不如下次再来。”

        殷非斜了风伯一眼,略略颔首,歉声道:“这个时辰,想来是快了,还劳公子再等等。”

        袁纥律点头,心里到底还是牵挂赵晏,昨夜宫宴之上正元帝不轻不重一句容后再议便将话推了回来,守在赵家别庄外的人来通禀未曾见马车进出,倒是林直手下守在宫门外的车夫瞧见明安候府的马车上坐着一位姑娘。

        他便了然,明安侯府马车上的女子不有是第二人。

        即便京都人生地不熟,可随他们一道入京的也有常年往返京都城的商人,几乎暗访了整个京都城,都无音信,如此想来,她若是在宫里,倒也难怪耳目不及。

        此来见她一是心里记挂,二是为了议事,北境一战压上了几乎北戎多半的兵力跟钱财,而让他那个好兄弟如此疯癫而狂妄的缘由却在明靖。

        思及此,他眸色不由冷了冷,袖间的信笺似乎在发烫,北境疫病是人为而非天罚,通敌叛国,里应外合的,又何止元和真一人。

        一个要北戎江山,一个要明靖倾覆,倒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

        “无妨,我此来行了近一个月的路程,这一时半会自然也是等的。”言律抬眼,眸色又恢复了浅和,淡的像一汪水,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面上没有一点不耐。

        心里却是不由因此情景笑了笑,这位明安候给的下马威,倒是跟外界所传大相径庭,那样一个征战沙场,手染鲜血的铁血将军,原来于情爱一事上,跟他亦无两样。

        他微微抬眼,落在屋外淡青色的天上,斜风细雨,水雾寥寥,这样是不是在那人心底其实也有他的一方位置,才会让那位惊才绝艳的明安候跟他玩起了这样的小把戏。

        风伯却是淡淡摇了摇头,唇边浮起一抹戏谑的笑,主子打的什么主意,殷非看不清,他却是一清二楚,有人暗地里打听赵家幺女的消息昨个早便送进了府,知晓了那人是谁,主子也不出面,就暗地里看着北戎这位新王在京都折腾,一将赵晏带回府,便立刻给情敌放了消息,果不其然这位巴巴赶来,而主子又上演了一处自此君王不早朝的戏码。

        他低笑了声,看来北戎王愿以八座城池求娶赵长欢入王庭还是刺激到了自家主子。

        才能让他们英明神武,冷情冷性的明安候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

        只是这样让人等着也不是办法,倒是让南河一早去禀了,人到此时也不见来,必是被主子不动声色的拦下了。

        他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殷非,俯耳过去低语道:“南河估计没将消息传到你家姑娘跟前,这好歹也是北戎的新王,又是你家姑娘的客人,如此晾着,只怕不太好,要不你亲自去请一趟。”

        殷非被坑害了几次,倒也不见恼,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去。”

        这等好事,难得风伯每每第一个便想起他来。

        风伯轻啧了一声,余光一瞥,却见北河领着许小山一前一后进了正厅,朝着上座的袁纥律行了礼。

        “师父。”许小山在他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一个多月不见,这孩子倒像春天里的柳树一般蹭蹭往上长,风伯抬手让他起来,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谁知道这不懂事的熊孩子手里还握着赵家的令牌,侯爷假死北上的事当时是能瞒则瞒,却不想这机灵鬼,写信送去了平城,将赵晏招来了南疆,差点捅了大篓子,彼时他们还在北疆,初闻消息,连他亦是一惊,生怕主子罚的太狠,丢了小命,倒是先下了手,让人连夜将许小山扔去军中,也是他这个做师父能尽的一点心。

        后来回了京,俗事繁多一时没顾得上,他倒也一直随北河待在军营里,不想此时倒回来了。

        “怎得回来了?”

        “想师父了。”

        “臭小子。”

        风伯起身,朝北河点了点头,“回来了。”

        “嗯。”

        他抬手拍了拍北河的肩膀,黑了,也瘦了,“回来就好。”

        “主子歇在西院,你去复命,顺便禀一声赵晏,贵客已候多时。”

        北河应了声转身便走,殷非瞧了风伯一眼,神色不明,风伯轻笑,“有些心思迟早得歇了,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北河倒是明白,就不知他对自个是不是够狠,言公子你说呢?”

        元和律看向他,淡色的瞳上泛着浅浅的青色,平静而温和,“可有些东西,又绝非心狠便能说舍就舍,终究是心上的一个人,而不是身上的一块肉,轻易便能割了,风公子觉得呢?”

        风伯抚掌而笑,“公子通透。”

        心中却不由暗道,主子这位情敌,倒是为劲敌。

        有的人芝兰玉树,温润如玉,坦荡的像明月一般,家世才学世所罕见,对着这样的人,你甚至不能说他不好,也难怪自家主子因此心意难平。

        而此时的西院,赵晏正伏案写信,一封送往北境给父兄,一封送出城给母亲,韩灼在她身后,临窗的长案上,也正提笔写些什么。

        第三封,她蘸了墨,却迟迟未下笔,墨水落在信纸上,印出一片墨迹来,她低叹了口气,搁了笔,仰倒在软枕上。

        “怎么不写了。”

        赵晏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不知怎么写,言律毕竟是北戎的王,而他这人又向来重情,即便袁纥桢是一次次想要他性命,他也不曾想过赶尽杀绝,这个不像兄弟的兄弟,他自己其实看得极重。”

        “兄弟阋墙,手足相杀,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明明彼时在北戎,可以借她之手以明靖之名除了这个心腹大患,言律却依旧选择了饶恕。

        有的人穷其一生谋划的是冰冷的权力金银,将自己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而有的人却执念于心中那一点善意,愿置性命于身外。

        所以,言律始终给袁纥桢留了一条活路,即便这条活路可能会成为他的死路。

        “而我写信,不知该写给北戎王,还是该写给言律。”

        “天家事,本就是天下事,更何况”韩灼未停笔,淡淡道。

        赵晏看着他,手撑在下巴上,青丝未绾,随意披在身后,滑下肩,顺着青底银纹的领口垂散在胸前,微微挑眉,等着他说完。

        “既然坐上了那个位子,他便先是北戎王而后才是言律,手足骨肉,终究不能越过一个君字。”

        赵晏低叹了声,想起尚在北戎时,言律曾言,此生志向,教书育人而非冰冷王殿上的孤家寡人,提笔道:若有幸做教书郎,何人愿做北戎王。

        “昨夜宫宴上,北戎使者上表,愿以八城迎你入王庭,你怎么看?”

        手中的笔顿在最后一字上,赵晏停笔,缓缓抬眼,狂妄而不羁道:“言律可真小气,我又何止值八城。”

        “就为这,昨晚某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腰差点给我掰折了,如今可消气?”

        “阿灼”

        韩灼唇角勾起,默默垂了眼,赵晏却弯身凑过来,笑得狡黠,“侯爷,你怎得不看我?”

        淡淡的暗香浮动,到处都是她的气息。

        韩灼放下笔,抬眼看她,衣裙轻薄,纱裙鹅黄色,面若醉染胭脂,犹红似白,衣领微微敞着,雪色的肌肤,瘦削的肩,微隆的雪胸,再往下腰肢柔软。

        笑意盈盈,眼似含妖,端的是风流模样。

        韩灼起身,拿起屏风上的披风,将赵晏整个人裹了进去,指尖仔细系好细带,“言律在正厅候着。”

        赵晏指尖抓着披风,朝他笑了笑,“我去见他。”

        刚一出院门便见到了侯在外面的北河,她弯了弯唇,淡声道:“回来了。”

        北河恭敬行礼,她扬手挡住了他交叠拜下去的手,施施然行了一礼,朗然道:“回来便好,日后还劳北河大人多多费心。”

        “侯爷在里间,已侯你多时。”

        天地不同,心中所向不同,而这样的两个人却在阴差阳错里,站在了历史洪流的同一面。

        “言律,即便为天下,我这一次也再容不得你的手足情深。”

        “袁纥桢谋的是我明靖的江山,要杀的,是你。”

        “言兄心仁,为君却失了铁血果决,袁纥桢一脉野心勃勃,一日不除,北戎与北境便无宁日。”

        “我是赵家人,江山守得,视你为友,袁纥桢亦杀得。”

        女子抬眸,目光坚定而清和,一如当时北风关上那般决然,言律看着她,便觉不枉此行。

        袁纥律离了明安侯府,回落脚处见了林直,等再从俗事中抽身时,天幕四合,客栈的小二正在门口悬灯,有人轻声叩门,是殷非送了东西来,少年身负长刀,面容清毅,“这是京中有名的美食,姑娘说俗事缠身不能请公子同游京都,也该让她尽些地主之谊。”

        言律抬手接过,心里却是暖的,这样一个人,又怎能让人如白日里那位风先生所言,说忘便忘,说舍便舍。

        三日后,袁纥律深夜离京,离京前,赵晏带他去了城外的大明寺,深山藏古寺,行至山顶时,恰逢寺中撞钟长鸣,而她带他来此,却不是为烧香拜佛求神灵庇佑,而是登高望远,一览京都城锦绣繁华,灯火长亮,街市通明,遥遥而望,似是夜幕里摧残夺目的一颗明珠。

        夜风吹得女子发丝凌乱,明艳的面容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动人,“言兄来的不是时候,多事之秋,我既不能随言兄去瞧一瞧江南的柳,也不能陪言兄畅游京都,委实遗憾。”

        “便请言兄赏一赏这京都城的夜,月色阑珊时,赏万家灯火。”

        言律微微勾唇,确是此生难忘之景,难忘之人。

        “你费心了。”

        灯火皓月,是与北戎全然不同的风光与山丘,他看着远处满目的火光,心不由跳的有些快,在这个寂静而陌生的地方,彷佛此刻天地间只剩他与赵晏。

        “我若不是北戎的王,你也不是明靖赵家的姑娘,你愿意吗?”

        即便就这么一次,他生了妄念

        赵晏哑然。

        “你就说你愿意吧,我不过是想听你这句话而已。”

        “假的也行。”赵晏抬眼看向他,却被他以掌心遮目,“我当这是真的。”

        “赵长欢。”

        “嗯。”

        男子轻笑,眼里泛着浮光,“袁纥律会将北戎肃清,言律也会一直在。”

        “无路可走时,还有一条往北戎王城的路,你要记住了。”掌心抚过她发顶,衣袍在夜风里吹得翻飞。

        山脚下,韩灼已侯多时,见他下了山,抬手将东西递了过去。

        “袁纥桢这些年与明靖勾结所有来往的密信。”

        袁纥律看向他,似有所疑。

        韩灼微微仰头,单手持缰,“她怕你坐不稳王位,死在袁纥桢手里,而我不想她担心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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