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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疯


娄三走出家门后,还在想那外乡的汉子何以会在自己家里,而自家娘子又和他说笑的眉来眼去,莫不,这贱人和他刮搭上了。

        呃,如真是那样,那也真够欺负人的,一个外乡人,在自己家里,与自己婆娘勾勾且且,还肆无忌惮,他可嚣张透了。

        娄三想想,不能咽这口气,出了门,见儿子正与外面几个小厮玩耍,遂喊了儿子,让去叫街坊上的几个叔伯来,他则端端注视着门口,看那人是否出去。

        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而娄三也还未见那人从自家出来,于是只简单地向众人一说,说是个外乡人,众人即知得其意,一个个甚是兴奋,跟着他,便来到他家。

        再说那汉子,见娄三出去了,一眼看出他那酒罐正放在刚才娄三呆的地方,遂走过去,拾了起来,摇了摇,见酒已完了,便将那酒罐揣在身上了,不想,被那妇人看了个正着。

        妇人其实对那罐子也非常不舍,但清知这罐子是他的,他亦正好找到,只怪自己当初未将它藏好,让他轻意找到了,遂没的任何可说,另,还因了这一两天来,已和他刮搭得蜜里调油一般,岂肯为了这一罐子而翻脸。

        那人找到了自家东西后,也没再理妇人,提着自家宝剑,便潇潇洒洒地走了。

        妇人朝着他“哎”了一声,那人却是已走到了门外。

        说也奇了,那娄三曾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家门口,竞未见这人是怎么从自家走出来的。

        这边厢,妇人见家里一下子来了众人,一个个,兴冲冲地在自家屋里穿厅过堂,又探头探脑的各处搜寻,一下明白了何意,不由想,幸亏那人走了,却是因了那人走了,她便有底了,也算占着理了,遂急怪怪地将那娄三一把推倒在地,接着便千王八,万王八地骂开来了。

        但见她骂的,“好个没廉耻的,你丢人,丢到家了,无端泼自己一身大粪,这光天化日,谁个偷人了,还没见过有人抢王八帽子往自己头戴的,你愿做王八,却害老娘出丑,今,你非休了我不可,我不和你过了。”

        妇人说这一通话时,眼发红,脸皮紫涨,嘴象刀子切萝卜似的的轻脆,理又直来气又壮,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煞有介事地转向了里屋,跟着便叮叮当当地推箱倒柜,拈衣服、拈鞋脚,以收拾东西走人。

        众人不由尴尬,一阵讪讪地无趣,接着便赶忙伸手去拦截妇人,又七嘴八舌地“弟妹”、“嫂子”、“婶子”地劝说妇人。

        妇人见有人劝说自己,遂停止了动作,却面向着众人哭嚷道:“天么,要冤枉死我了,各街坊爷们,你们也都见到了,时常有人说我偷汉子,嚼我舌头,今我家汉子又亲率你们来搜查,我到底有没有,你们眼见为实,我真的是那样啊,还是有人故意在编排我,我亏不亏啊?”

        众人被说得无语,那妇人便又嚷道:“那老天长眼啊,怎不让那嚼舌头的烂掉呢,啊!我算是恶心透了,嫁了恁窝囊的汉子,别人说我,他没的为我作主,还恐怕人说得不够,又加劲编排,如此,我还跟他过个什么呀?今,谁也别拦我,就让他休了我吧!啊,让他休了我吧!我可没脸了,啊,要生生屈死我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哭起来。

        众人原一晌搜寻,本就未找到什么的外乡男子,而妇人又信誓旦旦的指天说地,遂认为娄三发浑了,没的,反过来,开始指责数落起了娄三。

        那娄三结结巴巴地分辨说:“那,他和你在厢房一晌做得什么?”

        妇人呛道:“你个见小的,人丢了东西,你当宝似的捡来,你又不清不浑的,他却粘着不走,向我要,我让他去厢房内找,又怎的,你又没将它放在厢房。”

        众人见她说的在理,遂安慰道:“那娄三错怪你了。”

        妇人却得理不饶人似的,越发撇清,越发委屈,象贞妇般得哭得鼻一把泪一把的,劝也劝不住。

        至此,人们对娄三再说其娘子与外乡人怎的行勾且之事,便认为他是胡说八道,没人相信了,妇人遂也向外人说,她男人疯了,对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呵!天呢,到底是谁个冤枉呢?

        真冤枉死了!

        那娄三好不的哑巴吃黄连,有苦倒不出。

        那男子却涎涎地又来,进门即说与娄三,“呵!当家的,那酒好喝吗?看!我又给你带来。”说着,即从袖中摸出酒罐,递与娄三,道“呵呵!你既是这么喜欢,我就送与你罢,想怎喝即怎喝。”说完,又个哈哈大笑,接着就哈哈大笑地走了。

        娄三越发迷迷瞪瞪,越发疯疯颠颠,先还赌气不喝那洒,之后,便不知不觉又喝了起来,说实在的,那酒也太个好喝了,娄三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酒,不喝白不喝,喝了满目都是幻觉。

        再往下说的这些,都是娄三的幻觉。

        那娄三见那人大白日的,大剌剌的在他家出出进进,以惯有的嗔嗔涎涎,半真不假和他开着玩笑,说,“他是来报仇的,他要让他断子绝孙。”

        那娄三见他们家,一会儿,这儿冒出一个狐狸,一会儿,那儿又冒出一个狐狸,他拿着棍子赶,拿物件扔,却始终赶不完。

        当娄三见到他娘子和那人又在厢房内如何如何时,而真正的情况是,他那娘子正在街上和一帮轻闲的妇人在吃凉粉,说笑呢,人人都可作证的,也不知那厢房内的情况到底是个怎样,怎只他一个人看见。

        辛大郞,眼看着娄三一步步走向崩溃,不觉露出一丝快意。

        然,当看到娄三终拿起棍子击向娄定时,辛大郞却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待听到娄定一声凄厉地“爹呀!”后,辛大郎迅个痛苦地地闭上了眼睛,连自己都未曾觉得地道了一声“罪孽!”

        不知这“罪孽!”是说向他,还是说向自己。

        辛大郞遂也瘁然回到了水边客栈,又迅个地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但纵管是醉着的,也依然忘不掉那临去时,于仓促间看到的,那孩子血淋淋的脸。

        啊!孩子!好个无辜的生命啊!

        辛大郞原计划是想收了那银子和酒罐的,但看到娄定这凄惨的一幕,却是再难出手。

        ……

        啊!往事依依。

        辛大郞现在再看,娄三已不再做狐狸了,也好,而自己当初,却不是为了教训他,而本就是冲着报复他去的,不知他现在是否能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呵!如每个要找的人,要都能象娄三那样,一经惊吓,即吓住了,从而放弃了那勾当,也算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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