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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梦


那边厢,娄三因临睡喝了那酒罐里的酒,还在睡梦中。

        梦中,娄三来到一个所在,象是一片草滩子,里面野草葱茏,野花烂漫,空气好不的清新,娄三正畅兴游玩,却听得耳边厢,有一声,“给我上”,接着从四面八方,突涌来一群狐狸。

        呵!他虽是做狐狸买卖的,却从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狐狸,不由一凛,但见那群狐狸嗷嗷叫的,向他扑来,天呢,原来,这群狐狸是来咬他的,他迅个大惊,拔腿即跑,那群狐狸却不依不饶得向他猛追,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随时扭头,随时都能看见那一群如狼似虎的狐狸跟在他的身后,对他紧追不放,直吓得他不敢停歇,拼命地奔跑,最后,他一个倒栽葱似的跌倒,结束了这一场梦。

        那娄三梦醒后,仍惊魂未定,见自己浑身水淘似的大汗淋漓,料得是梦中的奔跑与惊吓所致,不觉怔怔,内心自是害怕极了。

        再看身边,身边的妇人已是去了,娄三满腹的惶惑,无处诉说,正不自在,却看见了身边的那酒罐,遂想到了今日平白拾了件绝美物件,也算是件幸事,那正不安的心中不由稍稍有了一喜,又想到那罐内还有酒,正好压压梦中所带来的惊吓,就旋了盖子,呡了口酒,那酒刚一入口,跟着便又有了飘飘欲仙,腾云驾雾的感觉了,且眼前的所有物件又有了梦幻般的色彩,不觉就晃晃悠悠地下了床,走向了院子。

        院内雨已停,雨后,空气清冽,所有的物件都鲜艳如洗,娄三正在看院内的花了、草了的时候,却突兀见花草处,停了一只狐狸。

        娄三以为眼花了,不由揉了揉眼睛,凝神再看,天呢,还果然是一只狐狸,且这狐狸此一时亦正呲牙裂嘴地向着他张望呢。

        那娄三一个机灵,仿佛从腾云驾雾中醒来似的,刚才梦中的一切又立个在他脑中浮现,如此,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慌的环顾了一下左右,幸好只一只,遂不由分说,捞起身边的一物件,狠命地向那蓄物砸去,跟着,院里即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砸锅的声音。

        妇人闻听,迅个从厢房内跑了出来,见娄三一个人在院里恨巴巴地跺脚摔东西,遂嚷道:“那还不死的浑东西,什么糊了你心,又在犯什么傻,摔我锅干什么?”说着即风风火火地走上前,照着娄三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一下。

        娄三遂停下,瞪了妇人一瞬,又望天望地,一晌才意怔过来,却没来由地说:“狐狸!”。

        妇人呛道:“信毬货子,哪里还有狐狸,上午都卖完了。”

        那娄三也好不个地惊诧诧道:“刚才,明明看见院里有个狐狸,怎不见了?”

        那妇人又呛道:“有了狐狸,你舍得打吗?你还逮了卖钱去,你当我不知你。”

        之后,妇人又是一声嘟哝,“好不神神叨叨的晕货。”

        嘟哝间,又悻悻地走向那一片碎成渣的瓦锅。

        是夜,娄三刚睡着,又梦见了一群狐狸,那群狐狸,仍是嗷嗷叫的直追着他撵他,要咬他。

        说也奇怪了,那帮狐狸,却是不追咬别人,单单只追咬他,哪怕他专拣人烟闹市的集市上跑,那集市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有的,还帮着他驱散那追赶他的狐狸,甚至还灭了它们中的几个,但那帮狐狸却对别的不恼,而只认准了他,越过其他人群,视其他人如不见,只对他一个紧追不放。

        自此,娄三算是不敢睡觉了,只要一睡觉,即梦到一群狐狸追咬他,他往哪儿,那狐狸追到他哪儿,追得他疲于奔命,狼狈不堪。

        娄三已是快崩溃了。

        那罐小酒也已快让他喝完了,他看见什么都象狐狸,如此,见了狐狸,要么抡起东西打,要么跑。

        娄三娘子初并不介意,盘得那外乡的汉子继续在厢房内又歇了两晌,后见那娄三不住地摔砸东西,才觉不对劲,按说这娄三平日里,是极爱惜自家东西的,不象是故意搞毁坏的,莫不,他撞邪了。

        那外乡的汉子见娄三疯一时,醒一时,痴痴傻傻的,还时不时地说一些狐狸追撵他,咬他的胡话,又见他不掬看见了什么,都说是狐狸,一惊一诧的,遂说与妇人:“你们家肯定得罪狐狸了,要不,那狐狸怎一直和他过意不去?”

        妇人却不以为然,道:“怎的过意不去了?不过是他圈子里的狐狸一下子没了,他没的活干,空落落的,闲的,过几天,他再到胡州收些回来,他就该忙了,他一忙起来,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唉!他也是生就的劳碌命,贱命,不干活,会发疯。”

        汉子未置可否。

        妇人又接着说话了,口气却和那娄三一样,只听她道:“你说他得罪了狐狸,也真个的笑话,你怎不说杀猪的得罪了猪呢,呵呵!就那些个蓄物,即使得罪了,又能怎的?他家祖祖辈辈做这生意,棒打过,刀砍过,活剥过,也没见怎的说是得罪了狐狸,狐狸也没怎么怎么的对他,啊,不是吹他们,那蓄物们见了他们,无不浑身打战,恨不吓死,哪敢找他等的麻烦呢。”

        汉子听了,未再言语,只默默出神,末了,趿拉着鞋,从厢房走出,见娄三在院里发呆,遂立马笑着招呼道:“啊,当家的,起来了啊。”

        娄三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算是回诺。

        汉子又道:“啊,那酒可好?喝完了吗?拿来!”

        娄三这才惊醒,遂问:“什么拿来?”

        接着又突意识到这外乡客怎还在自己家里,便问:“噫?你怎么在此?”

        那人朗朗一笑道:“我在找我东西啊,那天就丢在你家里,你不还拾了它吗?”

        娄三很快就意识到他所说的那东西为酒罐,不觉不舍那精美的物件,即装糊涂,道“什么东西?你怎知丢在我家,你当时何不来找?”

        那人又哈哈大笑,道:“他就丢在你家,当时不来找,就是让你捡了他,喝了他,怎的?这一晌,你捡了我酒,喝了我酒,喝完了,却想昧我酒罐?”

        娄三怒道:“什么酒了的,罐了的,我没见。”

        那人道:“嘿!不讲理了,也好,行你无赖,也行我,今,你不给我,我即不走了。”

        娄三还在逞强,道“你不走,又怎的。”

        那人以一惯的喜眉涎脸,又半真不假地说:“那可是我的宝贝,你不给我,我让你,让你……”那人只涎涎地看着他笑,却不向下说。

        娄三以为他怯了,不敢说了,遂大胆问:“让我怎的?”

        不想,那人却大大咧咧地呵呵接道:“我让你断子绝孙。”

        娄三娘子,还当那人是嘻笑,也跟着嘻笑,不觉笑说:“你别逗俺那傻子了,俺心太实,给个针能当棒槌。”

        汉子回过头,笑向妇人,道:“老实却不捏蝎子,他杀狐狸,却不象是老实人,那一时,凶煞一般,怎恁老道?怎恁能呢?”

        娄三先听出自己妇人向着自己,但也看出妇人与那人笑得眉来眼去,遂断定两人之间有端倪,不由又有恼恨,便悻悻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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