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乌子巷的春天

那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了妈妈的尖叫声。我穿好了衣服朝着妈妈跑去，我看见妈妈跪在地上，而爸爸躺在地上，地上有一摊血，是从爸爸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妈妈尖叫着抱着爸爸的头，嘴里说着对不起，都是她的错。

        我不明白妈妈在说什么，只是看向爸爸。爸爸嘴角都是血，没有理会妈妈，视角看向了我。

        爸爸张了张嘴，没有声音。我却知道他在叫我的名字。

        从那天以后，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爸爸。除了黑夜，好像也只剩下了黑夜。可是我的白天，去了哪里？

        家里没有了爸爸的身影，却多了好多陌生叔叔的脸庞。他们和妈妈睡一个房间，而我睡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妈妈怪我害死了爸爸，每天都会打骂我。我哭着要找爸爸，可是妈妈下手会越来越重。

        后面我才意识到，原来爸爸死了。那天在妈妈的怀里就没有醒过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爸爸。她也不让我叫她妈妈了。

        我一瞬间突然发现，我好像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开始没有饭吃，也不能再去学校了，我的眼角和嘴边都是淤青，有时候还会流血。她不让我去学校了，说我这个模样去医院会丢她的脸。

        最开始她打疼了我，我会哭会闹，我哭哑了嗓子也没人帮我。我一直找的爸爸，不在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有一次我已经快一周没有饭吃了，我将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抽屉里的药也一口吃了，可是她还没有回来。

        门被反锁着，厨房也进不去，大门也出不去，我隔着窗户喊屋外的人，可是怎么会有人听见呢？

        爸爸走了没有多久，我们就搬家了，搬到了没有阳光的地下室里，还有我最怕的老鼠。每天夜里我都会被客厅过路的老鼠吵醒，有时候它们还会咬我的手指。

        终于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我看见了窗户外有一个黑影。他告诉我，他也住这栋楼。不过他不住地下室，而是住的第五楼。

        是个有阳光，有吃的地方。

        他给我带了面包，牛奶，还有糖果。

        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的命。

        他告诉我他叫唐毅，我叫他唐毅哥哥。他是爸爸走了以后，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她还是没有回来，我一直靠唐毅哥哥每天送我的零食活着。

        后来有一天，我病了，身体烫呼呼的全是汗水，都没法回答唐毅哥哥的话了。

        我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是唐毅哥哥翻了进来。我终于看清楚了他，高高的个子，很好看。

        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从爸爸走了以后，我就最怕来医院了。医院带走了爸爸的命，我不喜欢它。

        唐毅哥哥看见了我的伤，报了警。

        那是爸爸走了以后，我过得最舒服的一个星期。可以吃饱，可以好好睡觉，也可以不用挨打，还有唐毅哥哥给我讲课。

        我喜欢学习，因为爸爸说过我很聪明。唐毅哥哥会交给我新的知识。

        也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给我送吃的和穿的。

        后面她回来了，我好久没有看见她正常的样子了，她可以当着别人是个正常人，却当着我的面时，是一个疯子。

        只有当人都走光了，她才会恢复样子，眼瞪着我，全是恨意。

        我瞪了回去，因为我也恨她。

        她扇了我一巴掌，骂我，“你个小混蛋，我不过是出去了几天，你就能到处找人治我。就这么不安分？怪不得你爸会因为你死，你就不能安分？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小混蛋！”

        我侧过了脸，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说话了。她是真的疯了吧？

        我不是没有见过她正常的时候，有一天我看见她躲在屋子里的角落里，抱着她和爸爸的结婚照哭。她发现我的时候，已经快喘不上来气了。

        她朝着我挥手，脸上都是泪水，“久久，过来让妈妈抱抱。”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过去了。她抱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妈妈忍不住，妈妈不对，妈妈不该打你。我的孩子。”

        那是爸爸走了以后，她第一次和颜悦色的对我。

        那一天晚上我终于睡到了床，我都快忘记了软绵绵的床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地板的腥气和寒冷。

        可是好梦是不长久的，第二天她就又回来了。我被打得躺了三天才能勉强下床，她打了我就走了，还是唐毅哥哥给我送吃的。

        我很伤心，原来不仅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也走了。

        后来我又被打了几次，最厉害的一次，是她和她带回家的男人一起打我，他们吸了那东西，就开始打我。我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在熟悉的医院里。有唐毅哥哥，也有警察叔叔。

        我想，这真是一场不断循环的梦啊。

        警察叔叔教训了她，可是我没有别的亲人了，我还是只有跟着她回去。继续挨打，继续住医院。

        后来我终于受不住，从家里跑了出来，却在四楼被一个老爷爷带进了家里，我以为我得救了，却不想又是另一个地狱。

        我的衣服被他扯掉了，我不断挣扎却没有用，被他用绳子绑住了手臂，塞了一块布在我的嘴里，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后面就没有后面了，我再一次昏迷了。

        又是唐毅哥哥救了我。

        我第一次看见唐毅哥哥失声痛哭，说没有保护好我。

        我其实想对他说，没事的，我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只剩下你了，不管是不是你的过失，我都不会怪你。更何况，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后来有一天，我看见气鼓鼓的唐毅哥哥进了四楼的家，又恐慌的跑了出来，回了家抱着一桶油就跑了下来，等唐毅哥哥弄好了一切走了，我才从进了门。

        我看见那个老坏蛋躺在地上，锅里的油已经开始燃起了火。猛得我看见他睁开了眼，我吓得尖叫，顾不得一切，伸出脚朝他踢去，我听见了他的残叫声，却越来越兴奋。

        原来听别人的残叫声是这样的感觉啊？怪不得她喜欢打我。

        我将油淋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断的抽搐，热油淋在生肉上的噗呲声如此的生动，我听着他苟延残喘，一直到失去生命。

        后来我看见火燃起来了，也听见了唐毅哥哥的喊声，可是我却去了五楼，去了唐毅哥哥的家里。看了唐毅哥哥住的地方，最后走近了厨房。倒了一地的油，躺在上面，等着火燃上来。

        我觉得我不能再活下去了，疯子的孩子，不也会成为怪物吗？

        可是我不想成为怪物。

        那我就自己走吧。

        爸爸，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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