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裂缝隐隐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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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老太太生日当天，贺一喜又自动自觉地回来了。

        宾客跟俞宗光婚礼那天大同小异，气氛倒是热烈许多，麻将都开多了几桌。

        俞宗光预产期将近，愈发懒得动弹，也疲于应酬各种亲戚朋友，又被大厅嘈杂的声音吵得头疼还胸闷，便找了个清静的包间躲起来，正好自己一个人，可以关了空调开窗透透气。

        窗外天气很好，就是风有点大，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还把窗帘一并吹起来挡住了她，挡得严严实实，后来进来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她。

        俞宗光就这样站在窗户与窗帘中间，一动不敢动地听完了他们的争吵。

        她很容易就判断出来是哪两个人的声音，因为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另一个即使压抑着音量也压抑不住气势和怒火，不过这两个声音通常不会同时出现在她耳边，此刻倒是很新鲜，是贺一航和贺一婷。

        “你偏要在今天没事找事吗？”贺一航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

        贺一婷就截然不同了：“我找得到你吗？你平时有几天在公司你老婆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俞宗光听着这句话好像有点奇怪，但来不及多想。

        “行，你说，你想说什么你说。”贺一航似乎很无奈。

        “我还能说什么？你不管我反不反对自己就跟姓鲁的签约，签完又是陪客户又是陪老婆又是不知道陪什么人的，不回公司见我，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事实上你还有什么办法呢？你拿出来对付我就是了啊，现在是干嘛呢？找我放狠话？”

        贺一航满不在乎的态度令贺一婷更加气不打一处出来：“是，我是得放放狠话，我就是要警告你，你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儿瞒瞒你的蠢老婆、你的好妈妈得了，你瞒不过我，这次姓鲁的私下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损人利己最好别损到美麟头上，但凡公司因为你出点什么事，你看我不把你掀个底朝天！”

        “完了？没别的了吧？没有我就走了啊？”

        ◆

        “啊！！！”

        气到快要爆炸的贺一婷一把拉开窗帘对着窗外大喊的时候，俞宗光还在为“蠢老婆”三个字纠结不已呆若木鸡。

        两人面面相觑不下十秒，最终，贺一婷轻蔑地白了俞宗光一眼，冷笑了两声，转身就走了。

        俞宗光站在原地，依然想不明白，到底是贺一航真的有事瞒着自己，还是贺一婷在乱说气话，直到闹钟响起，她看了看时间，快开席了，自己行动不便又要慢一点，该往大厅去了。

        远远看到贺一喜靠在走廊的窗边玩手机，听到她在说什么“等等我”、“很快”之类的，俞宗光一边步履蹒跚地朝她走一边好心提醒：“小妹，要开席了，快回去吧。”

        贺一喜虽然造型次次新奇，样子还是跟贺一婷很像的，此刻更是给了俞宗光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眼。

        俞宗光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蹒跚着往前走，倒被贺一喜赶到了前头。

        梁老太太没有在意俞宗光的略迟出现，看起来她心情还算不错。

        但是贺一喜一直拿着手机戳戳戳明显令她有点脸上要挂不住的趋势了，俞宗光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贺一航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贺一航心领神会，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别玩手机了，吃饭就好好吃饭！”

        贺一喜瞪了他一眼，扭头看了看母亲，把手机收了起来。

        ◆

        隔壁桌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什么的一堆老头老太太来敬酒，其中有一个大概是喝多了，指着贺家三姐弟大声说着：“哎哟，这三个孩子还在这里傻坐着，快去敬酒呀！去替你们妈妈给大家敬酒呀！哎哟……”

        贺一航连忙笑道：“是是是，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周到，这就去这就去！”

        “去呀去呀，姐姐妹妹也去呀！”那人推搡着贺一婷和贺一喜。

        贺一婷到底是有涵养，也笑着应付：“去了去了，这就去，您多喝点儿。”

        贺一喜可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直接往椅子里一瘫：“来来来，谁绑起我去呗？”

        “怎么说话呢？”贺一婷低声喝斥了妹妹一句，转过身去安抚那位大叔：“小女孩子，不懂事，我替她跟您喝一杯。”

        对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也不好跟小女孩子计较，就着台阶喝了一杯，跟老太太笑着互相点了几下头，斯斯然走了。

        梁老太太看了贺一喜好几眼，忍了又忍，终于开口说道：“在家里人面前，怎么不讲礼貌都没关系，跟外人说话这个样子，人家未必不会介意。”

        “介意就介意呗。”贺一喜架着腿，重新把手机掏了出来：“我又不吃他家大米。”

        “你……”梁老太太表情滞了滞，手指着贺一喜又放下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跟旁边的老姐妹抱怨：“心脏病都要被这个小的气出来。”

        老姐妹则劝她：“最小的最受宠，还不是你自己惯的，你这算不错了，别人家里，生日都不回来看一眼的大把！现在的小孩子，有耐心陪你坐半个小时，听你唠叨，大恩赐啦！”

        “哼……”贺一喜边玩手机边冷笑，分心了，说话就更加没轻没重了：“我可不受宠，这个家，有皇位继承权的才受宠，好吧。”

        俞宗光眼瞧着老太太脸色越来越难看，能管管贺一喜的哥哥姐姐又去敬酒了，只好出声：“小妹，别这样说。”

        “你管我。”贺一喜眼都不抬：“好好生你的皇太子吧！”

        “闭嘴！！！”梁老太太狠拍了一下桌子，激动地抖着嘴唇，还想说点什么，表情却越来越不对，手再次捂向胸口。

        “妈，您怎么了？”俞宗光顾不上自己的大肚子，慌忙朝老太太一个椅子一个椅子地挪过去，扶着她往后靠：“您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啊？”

        “我能有什么事，肋软骨炎，年轻时候就这样。”梁老太太靠着椅背深吸了几口气，重新坐直了身体，尽力用充满底气的声音说着话。

        俞宗光还是听出了她的勉强，不放心地劝道：“要不咱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看您这几天一直很多郁结，胃口也不好……”

        “你怎么不早说？！”贺一航异常严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拽开俞宗光扶老太太的手，紧紧攥了一下：“妈的身体有问题你看到都不出声？！”

        “我……我……我……”俞宗光慌张得百口莫辩：“我以为没什么大事，妈自己也说……没事的……”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你以为，你做人能不能分清点轻重啊！”

        虽然贺一航不像贺一婷那样大吼大叫，从没被他这样说过的俞宗光还是忍不住瞬间红了眼眶。

        贺一航看在眼里，没再对她说些什么，转头温柔地跟母亲商量：“妈，去医院吧？”

        “像什么话，这么多客人。”梁老太太拍了拍儿子的手：“吃完饭再去。坐下吃点饭吧，又喝了很多酒吧？”

        俞宗光默默地往旁边挪出一个位置，让贺一航在老太太身边坐下来。

        贺一航抹了一把脸，看看母亲又看看俞宗光，右手抓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左手则缓缓伸到俞宗光这边，找到她的手，牵过去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揉了揉。

        俞宗光强忍的眼泪终究不敢流下来。

        可肚子一阵又一阵的痉挛和刺痛再也忍受不住了，她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汇聚成河般从额角流向嘴角，她努力用不引人注意的幅度歪头，想用衣领把它们擦掉，颊边却越来越湿，到最后，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痛得流汗还是在痛哭了。

        只隐约听到周围的人乱成一团：

        “老婆，你怎么了？老婆？！”

        “怕不是要生了呀！！！”

        “怎么会？！预产期还有十多天呐？！”

        “快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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