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是黯淡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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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麟总部。
下午六点还没到，贺一婷急匆匆走出办公室，与同样面色焦灼上来找她的三个人撞了个正着。
一眼望过去，地产部总监于珂、投资部总监曲畅、财务部总监刁铮岩全都表情不太轻松，似乎发生了什么连他们都无法解决的大事。
“贺总，您、您有事要出去？”于珂试探着问道。
他可不敢直接问贺一婷是不是这就下班了，这段时间，他们这位ceo一反常态，下班掐点儿就走，以往恨不得都是要睡在公司的，为什么？他们想不通，也不能问，贺家最近波涛汹涌风云变幻的，没有他们打工人操心的份，他们只能埋头做好手中的事情，要不是实在拿不定主意，也不会上来打扰贺一婷。
“找我有事？”贺一婷向外走的脚步没有停，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于珂把心一横，追着她上前说道：“贺总，这事儿还是得您拿拿主意啊！这几天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城东的新机场批下来了，贺先生让我们集中火力投城东那几幅地，问题是，现在大家都挤破了头，最后拍出天价都有可能，咱们美麟主业不在这，也不是非去凑这个热闹不可吧？”
“是啊！”曲畅也跟上来说：“还要从我们投资部抽调资金，贺总，这都没规没矩乱了套了！”
自从贺一航莫名其妙回公司，名不正言不顺的，梁老太太索性连具体部门都不安排了，直接让他在各部门中来回溜达，像个钦差大臣一样，好不威风，可不就铆足了劲今天祸祸这个部门，明天祸祸那个部门，各部门见了他，也没办法不把他的发号施令当回事，毕竟，那是董事长亲儿子，还极有可能成为他们未来的大老板啊！
贺一婷沉下一张脸，但没给他们什么回应，继续不紧不慢朝前走着。
于珂和曲畅两个人是真急了，回头一左一右一把拉过刁铮岩：“刁爷，您说说，您说说！”
刁铮岩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双无比锐利的大眼，整个人就透着精明、资格老、不好惹的气息，这样一个人，此刻也不免有些无所适从：“贺总，这笔数，我是不知道怎么批了，再这样下去，让我们底下干活的人怎么办？”
贺一婷听到这里，反倒笑了：“你们可以的，你们不还是一样干活？谁吩咐的活不是活？干着呗。”
“这……”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ceo这是怎么了，竟然在这里阴阳怪气说一些无谓的话，这意思，是她也不想管了？
电梯门开了，贺一婷一偏头：“一起下去？”
“您、您、您先请！！！”
三个人垂头丧气留在原地，互相用眼神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且各回各部，各司其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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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一婷这次运气不错，直接在酒店门口就堵到了丁冠文。
她这几天想得非常清楚了，无论如何，也要跟丁冠文好好谈一次，哪怕放下自己全部的尊严和脸面。
但从没学会过温柔婉转的她，在心情激动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语气和措辞：“丁冠文！你给我站住！！！”
丁冠文脸色非常无奈，看看来来往往的路人，伸手将贺一婷拉到角落里的廊柱边。
贺一婷甩开他的手，自己倒是无名火起：“丁冠文！你是不是男人？！要不要这么小气啊？！你要避我避到什么时候？”
丁冠文皱起了眉头：“我没……刻意避开你，只不过我这次回来，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恰好这些事情都跟你没有什么交集而已……”
“没有交集……”贺一婷稍稍冷静了一下，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突然失魂落魄起来：“咱俩……是没什么交集了……你……你就是小气！气我当年那点隐瞒……丁冠文，你就是个别扭鬼！这么多年了，我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么别扭！”
丁冠文叹了一口气：“……随便你怎么说吧，你这么激动找我，就是为了发泄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不满？那发泄完了吗？”
贺一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表情变得有点可怜兮兮：“你、你别走……冠文，你真的要走？你把我们的房子卖了，咖啡店也卖了，你一点留恋都没有吗？你是不是……是不是连美麟的股份也要卖掉？！”
丁冠文看看她死死拽住自己不放的双手，又看看她闪着楚楚泪光的双眼，脸上浮起悲凉的浅笑：“终于说到重点了吗，贺一婷？”
“啊？”贺一婷没怎么反应过来，她还沉浸在自己不舍的情绪里，痴痴傻傻地看着丁冠文。
丁冠文看着她这貌似仅仅面对他时才会露出的憨憨表情，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涩，硬着嗓子说道：“你说我别扭，你自己何尝不是一样？贺一婷，谁都不是傻子，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直接一点，不必做出这样一副痴心人的样子，这让你显得面目虚伪又丑陋，你知道吗？”
“冠文……你在……说什么？”贺一婷被他的话吓到了，双手就没了力气，被他一用力扯开了。
“我那些股份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毕竟一时半会儿，没有人拿得出这么大一笔资金，你不用担心。”
贺一婷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顿时慌得张口结舌：“冠文……我不是……我……”
“或者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用一个合适的价钱转让给你，绝不乘人之危、坐地起价，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丁冠文眼里有深不见底的哀伤，直直看着贺一婷：“这样我们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说完，他再次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不……不……不！！！”贺一婷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也好、继续挽留对方也好，只是本能地叫喊着，徒劳地伸手，指尖却只抓到冰冷刺骨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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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份，是，美麟的股份。
横在他们之间的，从来都是这个罪魁祸首。
贺一婷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父亲的身体突然出了问题，医生说也许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那时候贺一航才刚上大一，贺一喜只是一个懵懂高中生，贺家能指望的，只有她这个老大。
没有别的办法，老一辈们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便是充分利用女儿的价值，给她安排一场足够有利的政治婚姻，好借此来稳住大局。
美麟的发展从不是一帆风顺的，多年来也曾遭遇过各种危机，这当中，出现过两个白武士，慷慨解囊拯救了他们，丁冠文的父亲，便是其一，手中握有美麟15的股份。
两家大人虽然交好，孩子却几乎从未见过面，主要因为丁冠文从小就生活在国外，到他父亲执意退休要去环游世界，他才勉强回国，勉强打算接一接父亲的生意。
确实够勉强的，这位受西方教育思想熏陶惯了的大男孩儿，哪里有什么兴趣做生意，平时不是在旅行就是在去旅行的路上，对国内的经济环境、各种大新闻、谁家经营什么大企业、谁是谁家的孩子，一概不知，也不想知，所以第一次见到贺一婷，还以为她真的只是一个玩心很重、有些叛逆的普通女孩。
贺一婷从小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乖乖女，最爱上的课是体育课，让她假装叛逆少女去跟着丁冠文一起飞车、攀岩、徒步，一点难度都没有，甚至还有点雀跃、喜欢，毕竟贺家长女的身份一直在无形中给她太多的压力，她读书时可没有什么机会这么疯。
他们起初并不熟络，每次见面都是一大帮人一起玩，但贺一婷拼命三郎的气势是掩盖不住的，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性格泼辣又玩得开的“女汉子”，丁冠文也免不了对她印象深刻。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感觉的呢？大概是那一次吧，他们辛辛苦苦攀上一块大石头，远处的夕阳美得令人窒息，大家在橘黄色的暖调里互相道别，只有贺一婷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山下，仿若一头傲视草原的母狮。
丁冠文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水：“还不回去吗？”
夕阳的余晖里，贺一婷笑得大气豪迈：“看看风景！”
那一刻，她双眼中倒映着晚霞的光彩，在丁冠文看来，是惊心动魄的，他回国以来，从没见过哪个女孩有这样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和生机。
当最后一片晚霞都消散的时候，气温陡地降了下来，贺一婷轻轻缩了缩脖子，丁冠文便毫不迟疑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动作自然，似乎两人早已成为了亲密的朋友一般。
有时候，就是那样电光火石一瞬间吧，你发现你生命里一直残缺的一部分、你这一生都在苦苦寻找的，上天突然就把她作为惊喜礼物，悄悄放到了你的身旁，你需要做的，就是感恩，感谢缘份，然后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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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再见到贺一婷，丁冠文觉得她眼中似乎再没有了当年那种蓬勃的朝气，有些掩藏不住的疲惫和小心翼翼，还有些惶然。
他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与他有没有关，是不是当年他见到她父母，他当着一个强打起精神来祝福他们的，垂危病人的面，撕碎了他们的结婚证，那一撕，就撕掉了一切？
他依然没有看新闻的习惯，但关于贺一婷，关于美麟的一切，他还是中了蛊似地，过段时间就忍不住要关注一下，看这个女人时不时有一两张照片被放在文章封面，看她越来越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样子，看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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