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笔下亡魂（七）
童丽将桌上的钢笔拿起来盖上了笔帽，笑着说，“果然很不吉利啊。”
“那天你和楚铭见面之前，应该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跑过来见你，你这么做，是为了消除他的不在场证明，方便嫁祸。”
白幼宁接着话问道，“如果楚铭如实交代，说他是去见叶瑛的女儿，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一个消失十年的人，身份都还没确定，谁会乱说啊，况且他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杀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杀了主编之后，是怎么离开封闭办公室的？”
“首先有个问题我一直忽略了，那就是颈动脉被刺之后，血液应该会喷射出来，而喷射的血迹应该会洒成一片，但是何主编办公室里的血迹并不成片，更像是随机分布的。”
“为什么会这样？”
“昨天晚上我回到了案发现场，把所有的血迹拼拼图一样还原了以后，我终于发现了凶手的目的。”
“什么目的？”
“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童小姐，请。”
再次进入案发现场以后，路垚接着继续分析。
“昨天晚上我擦鞋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水罐，那个时候我就想到幼宁，丝带借我。”
“你换一条不行吗，这条很贵的。”
“不借啊？不借算了，童小姐，不好意思啊，你不是杀人凶手，我们刚刚跟你开玩笑的。”
“行行行，给你给你。”
从白幼宁手中接过丝带以后，路垚就抱起一个箱子走到门边，一边说一边演示。
“看好了啊，当时天资聪慧的童小姐，就是利用丝巾丝带一类的东西，将箱子挪到门口，然后留出一定的距离，让自己从门缝里出去，再继续用丝巾拖住这个纸箱，将它彻底挪到门口，最后再从门缝下抽走丝巾，密室就完成了，箱子上的血迹也能证明这一点。”
“我明白了，正是因为少了这个箱子，所以说原本喷射出来的血迹就缺失了一块。”
“对，这样一来，凶手做这个密室的意图就暴露了，所以她只好将这些带着血的箱子都打乱，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进来就能看到到处都是沾了血的箱子跟捆书了。”
“这只是你的想象而已。”
“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
路垚从衣服里拿出一份报纸，接着说道，“我确定你是凶手，是因为这篇稿件，不得不说你的文笔简直是比幼宁好太多了稿件里写到，凶器是一支派克钢笔。”
白幼宁疑惑说道，“确实是派克啊。”
“可我在结案报告里只说是钢笔而已，知道这个信息的除了三个，也就只有作为凶手的你了。”
“可是当天在现场有那么多人”
一直站在一旁听分析的乔楚生也上前走了几步。
“是我把钢笔□□放到密封袋里，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拿到。”
“杀人手段成立，作案动机呢？”
“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大概拼出了整图，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的猜想，说得不对，还请您多多指教。”
“您请说。”
“十年前，你的母亲死于舆论，你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想报仇，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之后你在巴黎偶遇了楚铭，当年需要她作证的时候他顶不住压力逃走了，这个举动直接导致你母亲心灰意冷认了罪，所以当你再次见到楚铭的时候，就义愤填膺地回到上海，准备复仇。”
童丽含着泪，点点头，笑着说，“差不多，当年我在波尔多一个酒庄见到楚铭，他每天醉生梦死，我母亲却含冤九泉，这不公平。”
白幼宁皱着眉头问道，“含冤？你母亲没有杀你父亲？”
“我正要说到这里。”路垚走到白幼宁身边说道，“我之前看过这案件的所有资料，叶瑛十六岁成名，十七岁的时候她与一名教书先生坠入爱河，之后退出舞台，结婚生子，但是没过多久，她又重返舞台，开始拼命赚钱，与此同时，叶瑛的丈夫开始情绪爆发，两个人争吵不断，何主编的稿件认为，是因为叶瑛重返舞台，吸引了新的追求者。”
“事实不是这样吗？”
“十年前的验尸报告显示，叶瑛的丈夫有很严重的毒瘾，所以他对妻女的态度每况愈下，甚至开始家暴，叶瑛为了维持生计，所以重返舞台，可她没想到歌女的身份让她的丈夫心里失衡，变得越来越残暴。”
“这都是从哪调查出来的，有证据吗？”
路垚再拿出来一份病历，说道，“这是当年林其华的病历，病历上显示，她不仅一氧化碳中毒，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伤痕，甚至还有烟疤，监狱的体检报告也显示，叶瑛之前遭受到了虐待。”
童丽刚才一边听，就止不住地落下了泪水，等路垚说完以后，她哽咽地说，“可惜当年没能早点认识你当年我父亲染上鸦片瘾，动不动就大发雷霆，我劝过很多次让她离婚，可她就是不肯，她说她放不下我，那我就找一个办法让她放下，所以那天晚上，我下定决心要和我爹一起死，可没想到我被抢救回来了，等我醒来以后，母亲已经被处决了，后来我翻看了何有为那些报告才知道，母亲是不堪舆论才认的罪，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如果我告诉你，你母亲不是因为不堪舆论才认的罪”
“事已至此，你们还想替那个畜生辩解吗！”
“不，我只想还原事件的真相，当年叶瑛认识到杀害你爹的可能是你，所以才迅速认了罪。”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我仔细翻看过当年的卷宗，叶瑛能够被直接定罪的证据根本就没有，所以叶瑛之所以被判死刑，大多是因为民意所致，这的确是何主编那篇文章发挥的作用，后来我结合卷宗和报道来看，发现了一个疑点，一开始叶瑛不肯认罪，警方也找不到证据，后来法院当庭宣读了何主编的那篇报道之后，没过多久，叶瑛便改口认罪了，我个人认为，跟那篇报道有关。”
白幼宁看向路垚，问道，“哪篇啊？”
“恶女拒不认罪，什么凶手另有其人，据相关人士匿名投稿，死者与其女儿关系紧张。”
“当年的确有这样一篇报道”
“就是这篇报道点醒了叶瑛，凶手如果不是她的话，还会是谁呢？显然她突然认罪，是因为她不愿有人就此继续调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当年母亲为了保护我，不惧死刑，现在我只能不顾一切，去替她惩罚那些造谣生事，歪曲事实的人。”
“可你母亲付出了生命去保护你，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是吗？”
“当我看到那个操纵舆论，把无辜的人送上断头台的恶人一路晋升，拥有了受人尊敬的身份的时候，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活着记者的笔可抵三千毛瑟枪，可有时，他们的笔就是那三千毛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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