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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雁书哥哥?”

        不确定地语气,雁邻眼睫颤了颤,薄薄的眼皮掀了开来,漆黑的瞳仁里明暗交杂。敞开的铁门里,汽车声熄了,灯却亮着,尽数打在黎雁书身上,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她,恍惚间,记忆回到了过去。

        “是我。”

        黎雁书嗓音沉沉的。

        置于她额间的手下落几分,落在她脸侧,温热的掌心让雁邻思绪回笼,是熟悉的触感,她笑,歪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掌心,“雁书哥哥。”

        “嗯。”

        黎雁书回应,微冷:“谁让你坐这的?”

        雁邻唇角僵硬几秒,后知后觉怕起来,“我、我睡不着,想等等你。”

        说着,脚趾不由蜷了蜷。

        黎雁书沉默不语,并未对她的话表示出喜悦,反倒轻拢眉心,撤回了贴她脸颊的手。温热的感觉消失,很快被夏天特有的热意覆盖,可她却心生凉意,勾着脚趾不安地在地上蹭来蹭去,绷了脚背。

        “我错了雁书哥哥。”

        雁邻低了头,声音闷闷的,好似他再凶一凶眼泪就要扑簌簌得掉落。

        “下次不用。”

        黎雁书的语气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他无情的扼杀了雁邻的好意,她喏喏的应了声,眼角微红,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了回去。脚趾在地上胡乱蹭着,暖风吹过,她心头的情绪好像也热烘烘的烦躁。

        她身形娇小,坐在那小小一团。

        宽大的睡衣遮住了她纤秀的骨骼,微卷的发柔顺散开,乖地不像话。

        黎雁书情绪压了压。

        他单脚跨上楼梯,双臂娴熟穿过她的腰侧和腿弯,轻松将人打横抱起。

        雁邻吓一跳,出口的低呼在撞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时,狠狠地吞咽。

        惊呼压了下去。

        雁邻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但她知道,黎雁书每天都能看见鲜活的自己,只要离开她的卧室,就无处遁形。记忆里见他好像是三个月前,可能更久,黎雁书陪她过了除夕后、也不算过了,就是过来和她说了声:

        “新年快乐。”

        毫无情绪的四个字,感受不到新年的喜悦,他匆匆来,又匆匆的走。

        雁邻孤单的吃年夜饭。

        也不算孤单,有可乐陪着她吃。

        除夕过后,黎雁书就去了国外,听余洁说起过,黎家在英国有产业,是黎雁书的二伯在管,近期资金出了问题,黎雁书是去处理烂摊子。

        雁邻不懂这些。

        许久未见的人猛然这么近,她有些不习惯,腰肢处的温热慢慢传来,她皮肤跟着热了起来。雁邻抬臂攀着他的肩,将自己往上送了送,鼻尖嗅到了不熟悉的香味,她皱了皱鼻子,凑近了些,发丝也缠了过去。

        “怎么?”

        “雁书哥哥。”雁邻抬眸,眼睛里带着新奇道,“你身上的香味变了。”

        “不好闻?”

        “好闻。”

        雁邻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若真要形容,这款香水对她而言是个新鲜事物,淡淡的木质香调,微有潮湿感。她莫名喜欢,仔细的嗅了嗅,嗅觉的最后那抹潮湿感慢慢退去,隐约间闻到后调不可忽视的冷感。

        黎雁书自顾自朝楼上走,并未关照小姑娘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他抱着人上楼,用膝盖顶开她的房门。卧室里的香气和他身上的冷感形成对比,窗帘拉的密密实实,黎雁书径直走向浴室,将人置在盥洗台。

        白玉色的盥洗台面冰凉凉的,雁邻刚落就想下来,被黎雁书制止住:“别动。”

        雁邻动了动唇:“凉。”

        但却乖乖地不动,眼睫在光下透出剪影,忽闪忽闪的,看着黎雁书。

        黎雁书拿了条长浴巾。

        他抬起雁邻乱晃的两条腿,固定住,先握住她的右脚腕,长浴巾轻轻覆盖上去,他掌力自如,轻轻地擦拭。雁邻脚趾动了动,想收回,却耐不住他手腕的力量,握住她脚腕的手,指尖修长,牢牢的扣住了她。

        雁邻抿了抿唇,“我脚脏。”

        她刚才在地上踩了好久,脚底板一定漆黑的,被他握着增添了羞涩。

        “谁允许你弄脏的。”

        黎雁书近乎陈述的语气,丝毫不嫌弃,慢慢用浴巾擦着她脚的所有角落,低着头无比认真。雁邻的视线从浴巾上挪开,转而看他,他身形高大,此时微弯着腰,下颚收敛,灯光打下来,俊颜无处可藏。

        雁邻没见过比他好看的人。

        他是书上说得桃花眼,深邃且迷人,眼尾稍稍上翘,眼皮很有深度。

        明明是很深情的眼,偏偏裹着冷。

        黎雁书一身挺括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严丝合缝,西裤中锋锐利无比,整个人透着冷硬,偏偏手上动作轻缓认真。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雁邻都要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蓦然,脚趾缝被浴巾造访,她收了收脚。

        “别动。”

        黎雁书还是那两个字。

        不容置疑地,雁邻感觉从脚底板升起了股热意,“我、我自己来吧。”

        黎雁书抬眸,她弱弱地闭上了嘴。

        他不喜欢人忤逆。

        雁邻和他认识了四年,知道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讨好、认怂,困在这儿,无忧无虑,吃喝都是顶好的,好过她出去流浪。念及此,她弯了弯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雁书哥哥,在你回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是吗。”

        黎雁书随口应,换了只脚。

        雁邻重重点头,长发随着动作倾向胸前,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我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了。雁书哥哥,你还记得吗?就是你捡到我的那天。”

        “不记得了。”

        黎雁书的视线不偏离她分毫,波动不大,应该是不记得了,雁邻有点失望,哦了声,指尖绞着发尾愣神看着下方。她数着裤子上粉色的蔷薇,想起了她的可乐,可乐也是捡的,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捡的了。

        黎雁书空出只手揉了把她脑袋,雁邻习惯性的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莫名取悦了他。短暂几秒,就像主人的逗弄,雁邻还保持着姿势,黎雁书收回手,淡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在这,这是你的家。”

        “……嗯。”

        雁邻牵起唇角笑了笑。

        两只脚被妥善照顾、擦拭,恢复了以往的白皙,黎雁书撤回手,莹白的脚腕上显露出指痕。黎雁书视线浅浅落了瞬,将脏浴巾丢在篓子里,朝旁侧的盥洗池去,拧开水龙头,任由清澈的水冲洗着他的双手。

        黎雁书的冷白皮,自带冷感。

        修长的指尖在水里过了几遍,抽出纸巾慢慢擦拭,抬眸间,看见雁邻的背影,从后面看,她极瘦,薄肩,脊背挺得笔直,像春天的嫩芽。

        雁邻的脚腕是有点疼的,她皱了皱眉,不敢轻易下地,怕黎雁书静心擦拭的杰作被毁,转头去看他。后者,视线还驻留在她的背上,薄唇轻抿,指尖的水刚没,冰凉就掐住了雁邻的下巴,“你是不是瘦了。”

        “!”

        指尖力度往上,雁邻不由上抬下巴。

        她被问得后背生凉,条件反射道:“没有啊,我有乖乖地喝牛奶的。”

        “是嘛。”

        黎雁书不信的语气让她惶恐,想起早上撒娇不愿喝的牛奶,她就没底气,眼睫垂了垂,颤巍巍的,怯怯的点头。他的眼神凌厉起来,无法容忍似的,掐着她的下巴转了转,可怕的视线巡视过她眉眼每一处。

        “有乖乖喝牛奶?”

        “……嗯。”

        黎雁书漂亮凌厉的眉眼缓缓压近,无形的压力迫使雁邻紧张万分,指尖抠住盥洗台的边缘,指肉陷了进去,传来轻微的疼痛。她清醒地很,喉结微微滚动,视线游移不敢去看他那逼迫不近人情的眼神。

        谎话仿佛被无情拆穿。

        雁邻唇色白了白,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这看似平静、却无比汹涌的空气。

        “那么——”

        黎雁书另只手执起她的右手,那因疼痛微蜷的指尖被他拢在手心,腕骨处被捏住,他蓦然变地阴沉起来,“你为什么用它盖住牛奶杯口呢?”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

        可雁邻知道他不想听解释,她急忙道:“我就是想试试牛奶的温度。”

        黎雁书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雁邻咬了咬唇,想要低头,下巴被掐得紧,只好迎向他,“我错了。”

        黎雁书凝视她好一会儿,在人蹦不住的眼神里,指腹收回,雁邻得了自由,丝毫不敢动,害怕他又有新动作。她常年待在屋子里,皮肤嫩,用点劲就能留下痕迹,这会儿被掐过的地方,嫣红色开始蔓延开。

        他蓦地笑了笑:“真是娇贵啊。”

        黎雁书瞧着那红色印记,指腹碾了碾,似在嘲讽,“碰都碰不得了。”

        雁邻抬手揉了揉。

        黎雁书没在发什么毛病,脏东西都处理完了,他抱人放回床上,雁邻学了一整天,又等他好久,困意慢慢袭来。等她睡下后,黎雁书抽出被压的袖子,步向门外,摁灭灯,属于他的鸟儿睡在了笼子里。

        客厅,楼梯口。

        纪管家重新换上一丝不苟的燕尾服,恭敬地站在扶手侧等着黎雁书下来,他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向上方。男人的身高过于优秀,肩宽腿长,眉眼清俊,但是周身的气质过于冷冽,造就了他面容的那抹冷厉。

        “先生。”

        人未至眼前,纪管家喊了声。

        黎雁书站定在楼梯中间,指腹慢条斯理的磨着袖口的边缘,“纪叔。”

        纪管家:“您说。”

        黎雁书道:“不许有第二次。”

        纪管家刚才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联想到如果黎雁书今晚没回,雁邻将遭遇的事:在外面过夜。他担不起这个责任。纪管家十足的惶恐,恭顺地低头,“是,先生。”话落,干燥的后背隐隐有潮湿感迸发出。

        黎雁书继续往下走。

        纪管家让了一步,问道:“您留宿吗?”

        回应他的是黎雁书大步朝门的步伐,他随后,目送他的车开出铁门。

        夜色慢慢吞噬。

        黎雁书短暂的光临了,纪管家立在门外,好久,才叹着气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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