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话
收拾完厨房，两个人竟然再无话可说，黄小丽在沙发上看电视，柳茂在餐桌上玩儿游戏。
黄小丽已经偷瞄过柳茂好几眼，柳茂也偷瞄过黄小丽好几眼，只是两个人眼神从来没有碰触到一起过。
黄小丽给自己拿饮料也会给柳茂带一瓶，黄小丽开零食递到柳茂面前，“谢谢”柳茂象征性的吃了一口，黄小丽干脆直接坐到了柳茂身边。
“你在玩儿什么呀？”
“一个新游戏，我做一下测评。”
“哦～测评，游戏也有测评？像电器产品一样？”黄小丽好奇的看着电脑上的游戏。她房子里的家电都是看网上测评买的，有一阵子她十分沉迷看家电测评。
“对呀，手游网游本身也是一种产品呀。”
“哦～”黄小丽还在研究柳茂在玩儿的游戏。
柳茂看到黄小丽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你平时玩儿什么游戏？”
“消消乐，有一阵子太沉迷了，耽误工作就戒了。”
柳茂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消消乐！不能看不起消消乐，它也在手游下载排行榜前端呢’。“网游玩吗？”
“～～我玩儿□□游戏的连连看，那个只有电脑版本的游戏大厅有，可以和网友一起玩儿。”黄小丽仔细想了一下。
柳茂敲键盘的手再次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握成了拳，这次又连连看！他再次意识到，两个人还是很不了解对方。
“你知道我上班的公司是做游戏的吗？”
“是嘛？那你们行业前景很好呀！现在谁不玩儿游戏。”黄小丽惊讶的看向柳茂，真心为他的未来感到高兴。
“我公司也就做一些大厂的外包业务。”面对黄小丽突然其来夸奖和肯定，柳茂总是谦虚。他突然意识到，除了家人黄小丽是给他最多夸奖和肯定的人。
“那也很厉害呀！你还是组长。”黄小丽并不知道‘大厂’是什么东西。
“反正～我们组交上去的作业，据说大厂那边都很满意。”柳茂突然想得意一把。
“这是你的帐号吗？还有这么多粉丝！”黄小丽的注意力却再次被电脑吸引，柳茂刚刚没有防备的切换到了自己游戏论坛的帐号，想要先简单写一下自己的试玩测评感想。
“对呀～”柳茂这次没有来得及得意，连忙隐藏了自己的帐号，这可是他的精神世界，万一媳妇儿知道他沉迷游戏让他戒怎么办！她可是因为耽误工作戒了消消乐的人。
黄小丽在回忆刚刚看到的粉丝数字，“哇～！几万个粉丝啊，已经很厉害了。”黄小丽掰着手指头数有几位数。她不知道，这是专业的游戏论坛，柳茂这几万个粉丝都是资深网游迷。
“还行吧～”柳茂又得意了起来。
“那你快写测评吧，我不打扰你了。”黄小丽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柳茂再次确认，黄小丽确实对他玩儿游戏没有任何意见。
天色渐晚，柳茂测评终于写完，抬头看见窗外的天色，柳茂连忙起身去了厨房。
“下午就不吃了吧？”黄小丽以为他又要做饭。
柳茂拎出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喝一杯呀？”指了指窗外的天色，黄小丽笑着点头。
屋内所有灯被关闭，电视机也停止工作，两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等待这个城市夜幕降临。
“上次温泉酒店之后，我也偶尔会在这个时间喝一杯。”柳茂主动挑起话题。
“其实～经常喝酒也不好，脑子容易变慢。”黄小丽好像并不领情，柳茂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喝酒都是奢侈的，要留着清醒的大脑去工作呀。”每到这个时候，黄小丽总是很感伤。
“我们今天都休息。”柳茂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今天可以多喝点儿。”黄小丽举杯干杯，柳茂放弃再找其他话题。
“我给你讲个闲话吧。”黄小丽突然说起了家乡话。
“好呀，什么闲话？”
“家乡的闲话，我奶奶从小就给我讲闲话，都是咱们老家那边的故事。”黄小丽何尝不是努力寻找两个人的共同话题，两个人相识太短了，共同话题好像只剩家乡。“你知道为什么咱们那片的村子，不是叫什么庄就是叫什么营吗？”
“农村不都这样吗？”柳茂反问。
“那就是你不知道这个闲话了，我给你好好讲讲为啥你们村叫大柳树。”黄小丽确认这是可以聊很久的话题。
柳茂突然反应过来，确实周围的村子都叫什么庄，什么营，他们村子的名字却很特别。“为什么呢？”
“你们村子挨着的那条国道，从很久以前就有了，是有名的官道，最少也是从清末开始有的。周围的村子叫庄的，都是很早之前就由农户定居而来的名字。叫营的，据说因为古时候咱们那边打过仗，叫营的都是军营驻扎过的地方。”黄小丽就着窗外的夜色徐徐道来。
“哦～所以还有叫得胜营的。”柳茂也用心的听着。
“对，还有养马的地方，有村子叫南马北马的，都是军营里养马的地方，还有灶庄也是军营的炊事班。”
“那我们村为什么叫大柳树？”
“你记不记得，从那条国道走到市区路上其他村子的名字？”
“记得，以前去市里上学经常坐公交车，有～～”柳茂也打开了回忆。
“有六岔口，茶棚，驿站。”黄小丽抢了先，她说了几个有代表意义的村子站点。
“所以～这些村子名字都很直白，我们村是因为～有棵大柳树？”柳茂疑惑的看向黄小丽。
“回答正确！”黄小丽再次举杯，“你们村原来不是村，就是路边有棵很大的柳树，清末流民遍地，有几个流亡过来的乞丐就在大柳树下安了家，搭起了窝棚。可能很多乞丐也不识字，也没有什么传承的概念，他们后来都自称姓柳，也有可能是感谢那棵大柳树的庇护。”
“真的假的？”柳茂有点不敢相信，但是想起他们村姓柳的人家从来不说是一家人。别的村一个姓的人都有亲戚关系，就好比黄小丽家在黄庄，所有姓黄的都拜一个祖宗牌位。
“你们村的由来，基本上是口口相传，所以以前很多村子有传言，宁嫁千里外，不过柳树外。以前你们村男婚女嫁很困难。”
“就因为祖上是乞丐？”柳茂有点难以置信，他以前从来没有关心过老家的这些故事。
“以前的地都是地主的，直到□□斗地主分田地，贫农才也有了自己的耕地，□□没分地前，大柳树大部分人还是靠乞讨为生。”
“可是～新中国成立都76年了。”柳茂不由得想起妈妈曾经说过嫁给爸爸的事，姥姥家当时很穷，爸爸年少有为家境不错，可是姥姥家就是看不上爸爸，爸爸废了好大劲才娶到妈妈。
“当然还有别的故事。”黄小丽故意卖关子。“但是以前农村闭塞，老一辈人思想固化，你们村的故事到现在也只要□□十的老人才会念叨，遗忘需要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嗯，你都嫁给了我。”柳茂暗暗点头。
“改革开放后，你们村靠着交通便利的优势早一步富了起来，很多人家都有大货车跑运输，有了本钱后大多数人又早早做起了买卖。即便家里什么生意也没有的，邻着大道盖几间门面房收房租也是不错的收入，渐渐大家也不在提起那些老黄历了。”谁不喜欢钱和富裕的生活，黄家人也喜欢呀！
“哦～我们村名字是够草率的。”柳茂回忆着村起村里大道边成排的柳树，还有儿时家家都有的大货车。
“以前你们村还不富的时候，有条件的村民都慢慢搬走了，后来看到挨着大道的好处了，就又想搬回来，可是政策已经不允许了。他们只能望柳兴叹，所以你们村人很少。”
“哦～也是，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我们村很大，其实所有村民基本都在大道两边盖了新房，只有道两边的不到百户人家。”柳茂想起那些所谓的同村人，其实大部分是外村来租门面做生意的人，还有来来往往赶大集的路人。
“你们村人少，可是整体收入高呀！所以现在谁不想把闺女嫁到富的流油的大柳树。”黄小丽总算圆了回来，谁也不想听自己家乡的坏话。
“那你们村为啥叫黄庄？为啥人那么多？”黄小丽的故事引人入胜，柳茂不由得想继续下去。
“我们村啊～”黄小丽也陷入了回忆，“我们村以前不叫黄庄，叫黄营。□□的时候改的，怕□□听到这个名字来我们村捣乱。”
“黄营～？那岂不是？皇帝御驾亲征时候扎的营！”随着黄小丽故事的推进，柳茂表情出现了起伏。
“这个无从考证，也有可能是营长姓黄。”
“怪不得你们村那么多人，可能是皇上待过的地方啊！风水宝地。”
“这个真的没有任何考证。不过我听说，我们村比别的村人多，是因为我们村的地下水是甜的。”
“这个～吹牛了吧？”柳茂开始怀疑。
“真的！现在村里喝的水是镇上自来水厂的水。我们小时候都是喝的村里自己打井抽的地下水。离我们三里地的隔壁村地下水就是咸的，他们村人以前都是黄牙根，就因为水咸，后来他们村人来我们村挑水回去喝，就是比他们村的水甜。”黄小丽再次肯定。
“地下水怎么会甜？”柳茂还是怀疑。
“真的，等来年春天吧！春天浇地的人多，浇地抽的是地下水，我给你灌一瓶尝尝。真的比一些瓶装矿泉水都好喝，我小时候亲自去隔壁村同学家喝他们的水对比过的。”黄小丽表情异常认真。
“那一定要尝尝。”柳茂也当了真，要认证一下水甜的事。
两个人喝空了各自的酒杯，眼前的窗外已经灯火阑珊，回身才看到屋里漆黑一片，柳茂去开灯，黄小丽收起了酒杯和红酒。
“我讲的闲话怎么样？”灯亮后，黄小丽得意的看着柳茂。
“嗯～很有意思。”柳茂准备洗酒杯。
“要不要再听一个。”黄小丽看出他很感兴趣，重头戏还没开始呢。
柳茂又倒了两杯酒，开了几包零食，然后站在餐桌前，给黄小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黄小丽摆足了架势，坐到了柳茂对面。“还是你们村的闲话，你们村出过一个人物，一个影响你们村命运的人物。”
“人物？什么人物？英雄？”柳茂像一个等待作者更新的读者。
“～～最多算枭雄。”黄小丽沉思了一下才开口。“也不对，他算不上什么雄，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最多勉强算个好人。”
“究竟是什么人呢呀？”柳茂承认黄小丽很会讲故事，非常的让人期待。
“汉奸。”
柳茂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以为黄小丽在和他开玩笑。
“真的！我老爷爷是三八年的党员，他曾经是我们那片负责联络的地下党员。当年鬼子扫荡，我老爷爷被围在了村里，眼瞅着要搜到他藏身的院子了。那个汉奸第一个冲进了院子，把我老爷爷堵在了茅房里，鬼子就在门口，他一脚把我老爷爷踹进了茅坑里，然后出去和鬼子说没有搜到人。鬼子不相信还要去茅房搜，他就说自己在茅房刚撒了一泡尿，臭的很。我老爷爷躲在茅坑的边上，才躲过一劫。”黄小丽怕柳茂误会自己在贬低他们村，直奔故事的高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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