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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相思枫叶丹(二)


“义父,我想求娶芜慧。”

        义父大惊:“你果然?!”我点头:“本是等王家平反一事尘埃落定,再堂堂正正用王家子的身份风光地将芜慧迎娶进门。如今时不待我,还请义父义母成全!”

        芜慧瘫坐在义母怀里,眼中殷切强烈不可忽视。

        义父垂首思虑,而后沉吟一阵,开口:“我本今日还要交待你一事,一桢城传来消息,有人帮你保住了王家的巨额产业,你需得前去接管。再者,此人语,手上掌握着当年事情的真相,现今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真相。”

        “那芜慧怎么办。”我看着义父,笃定而平静。

        “尚未有圣谕,我再去与宫内周旋。”义父表情严肃、立定如山。

        我随着义父下山,分别之际,义父百般叮嘱要我看好单据,该是王家的就拿,不是便不要被人拿捏了错处。我自是诺的。

        一桢城是王家族人世代生活的地方,入城前可以看到两边延绵的荫蔽遮天的古榕树。父亲是个小官,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事,我们也会在一桢城生活得惬意平常。

        我想芜慧一定会很喜欢这里的气氛,纵使战乱刚刚过去,一桢城看起来已经恢复大半的元气。

        我刚走到城门口,就被人认了出来。我很意外,他乐呵呵地和守门的护卫乐道:“我远方侄子,今日啊,突然来看我。”。护卫也平易近人,和他笑道:“难得有这个孝心,快领回家给你家婆娘看,一定很高兴。”

        我们轻易地入了城。

        “老丈你其实不必担心,”我无奈地笑笑,“虽然如今没有当年的身份,但记在枫家名册上,通行要件都是没有或缺的。”

        老丈慢慢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他又抬起头打量我一番:“你与你祖父少年时长得一模一样。当年我吃不饱饭,你祖父收了我做书童,我一眼啊,就认出了你。”

        我们望着尘封落寞沾染一身颓败灰烬的旧时王宅,似乎穿透了时间。

        我与老丈告辞,按照义父给的地址寻之城中一幢高门深宅之前。敲门,很快就有人出来,他看见我也不说通报,只说老爷在房内等公子很久了。

        宅院的走向在一根线上一直往下延伸,越往里走越感觉阴森。

        肥硕的中年商人一身金元宝图式褂衣,逗弄着笼中鸟雀。他见我踏入,马上放下手中玩物,迎上来扑通一下跪下:“曲惑见过小公子。”

        再抬头,竟然声泪俱下。

        “老奴守了家业数十年,生怕有一日被人察觉这产业是当年王家以防万一转让出来,命我守着的。更怕这产业发展起来,却再无王家后人接手……如今,曲惑总算把公子盼来,也算是能够告慰夫人当年的知遇之恩!”

        夜晚,一桢城下了大雨,为这座少有人进出的富宅深院添上了寒凉气息。我按时收到芜慧的信,按时间掐算,她应是在我走的那日就把信发了出来。

        少女字体娟秀,她在信中道,若是皇家硬娶,她就一头投入山上寒潭,绝不让她得逞。

        我看着书信,心中万般纠结——提笔时却又坚定:“当年之事还有内情,事关王家荣誉,可表王家忠贞,曲惑非要我在天下人面前将家业接过手,才将事实和盘托出,成为证人。”“芜慧,我还是被家事绊住了。”

        我在一桢城忙碌,熟悉家业事务,十日后又收到芜慧的来信:见信如晤。父亲已从宫中回来,说陛下已准备为王家翻案,万望思邈速速收集好证据,把握机会。出门在外,身处江湖,要倍加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外人,若是有难,只管向家中求助,兄长父亲定然不会置之不理。我在家中侯你十里聘礼。

        我笑着将信件妥善收好,去了曲惑房中。

        “我要你为我准备一份聘礼,聘单我要亲自相看,至于规程,以郡主贵女之礼为标,以低嫁高娶为准。”

        我数着日子,到月底,皇帝为王家乃至当年受此事牵连的无辜人平反翻案,通告天下。我得以重新拿回王家身份,在曲惑的手中、在天下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取回我王家家业。

        当晚,我坐在僻静的书房内听曲惑将当年的事□□无巨细地说出。当下的心情澎拜又略微平静。当年的王家是皇帝的棋子,是为皇帝做事,清清白白而甘愿赴死。

        次日,我骑上骏马,带着侍从朝枫叶山的方向飞奔疾驰。

        身后是延绵不见的聘礼长队。

        义父看见我的第一眼甚是高兴,待我提起婚事,他却大惊失色。

        义父疑惑发问:“慧儿在信中没有和你讲?”

        我心下振动,强迫自己冷静询问:“她……该和我讲什么?”

        义父移开视线,不再和我对视,眼中有遗憾:“我以为她至少会和你坦诚以待。”义父转过身去,看向放在塘边的鱼篓和钓竿:“你要继承家业,深究当年真相。那枫氏也会有自己的考虑。当年我冒险救你,族人皆不知,枫家地处易攻难守,故而为保全自身立下族规不牵扯朝廷之事,只是为朝廷供岁贺以表无二心。如今你身份天下皆知,若芜慧再嫁与你,我们这一系避免不了落得算计、贪财富贵的境地。在世人眼里,我们更是别有居心,枫氏有所偏颇、自有考量的印象就会形成,我们数十年经营的中立形象荡漾无存,最后累及枫氏名声。”

        “在你幼时便和你讲过,枫氏依靠百姓,以百姓为保命符,因心之所向、因百姓对我们袒护,故而阴谋之人不敢动枫氏。所以,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最大最好的筹码。”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之人,踏步上前,质问:“那你就可以放弃你的女儿?”

        义父拿起鱼篓,轻声道:“这世上,割舍一事最难也不得不做。”

        我回到一桢城,数日后脑子里还回响着义父的那些话,还有——临走前,义父说的再也不见。他们落得清誉好名声,在百姓心中再立了一座牌坊。我数着日子,一点点熬到芜慧成为宫妃,宣告天下的那一日。

        百姓夸赞枫氏知晓新帝登基需得有强有力的助力威慑老臣,为了保民生平安,将自己的嫡系独女送进内宫。

        一年后,大哥哥路过一桢城,在黑夜中潜入宅中,与我悄悄对酒畅谈。

        据大哥哥说,自从芜慧入宫后,义父义母的身体瞬间弱了许多,患上了许多病痛。

        我抬眼,数次压抑后问他:“你可见过芜慧?”

        他沉默,放下酒壶。长久的沉默。最后闷闷地说了句没有,一壶烈酒猛烈入喉。

        “她在宫里种了和家中一样的枫树,可她,还是病了。”

        大哥哥的手握成了拳头:“可为了枫家,不让众人觉得枫家有外戚越权的嫌疑野心,我们谁都不敢进宫看她。就连母亲做好的糕点,都是辗转了好几道手,才交到她手上。”

        “是谁?”我一口闷气膨胀地堵在胸口,“是谁在防你们?”

        大哥哥摇摇头,又将一壶烈酒灌入肠腹。不再言语此事。

        第二年冬末,我站在别院前,突然看到一乘软轿。来人抚开轿帘,他用面具半遮颜面,我却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藏在军伍之中的储君、如今的陛下。

        长桑笙看着轿子,语调温柔,神情惋惜:“我在迎娶芜慧时就知晓你们有段故事,芜慧迫于家族、人言入宫,我没法说服自己去爱她,也给不了她要的爱。今日我把她暂且放回你的身边,能瞒天下人多久就瞒多久。”

        我颤抖着上前,她躺在其中,半撑着坐起,看着我,泪若鲛珠。她朱唇轻启,气若游丝:“思邈。”。

        陛下消失无影无踪,我将芜慧抱起,穿过庭院小径,来到我们的新房。

        “洞房花烛,未有一日敢撤,未有一日不重整打理。亲力亲为,不敢借力。”

        我们面面相对,泪水融为一体。

        我们等待与彼此的相见仿佛已经等了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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