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利用
明月看着还抓着自己手腕的主子，趁其出神之际，抽回了自己的手，饶是她心里有多想杀了面前的臭丫头，可主子挡在身前，一百个胆子也是不再敢的。
苍梧云也回过神来，现在并不是相认的好时候，他缩回想替她擦拭眼泪的手，看向明月，用唇语说了两个字。
“动手。”
明月当即也不犹豫，长剑改了方向，就往那后面的琅云刺去，在其他人看来，苍梧云出手挡住明月的剑，自然也是为了保护公主。
江尽欢用衣角抹干眼泪，浑身的力气又好似上来了，她捡起地上不知谁的剑，把琅云推到苍梧云怀里，说的很急：“阿云，你先带公主走。”
这一声阿云，好似让二人又回到了在蜀地相依为命的日子。
苍梧云下意识把怀里人推开，去扯前面的姑娘，吼道：“你不要命了！”
另一边的明月拿着剑往前刺也不是，往回收也不是，看着主子怀里的江尽欢，只觉得更加碍眼，此人日后断然留不得。
被吼的江尽欢反倒笑了起来：“阿云，五年了，我可和从前不一样了。”
苍梧云一愣，是啊，五年了，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哭唧唧的小姑娘了。
“等我回来。”
丢下这一句话后，苍梧云拽起身后的琅云就离开了小巷，不知是耳畔的凉风掠过，还是眼前没了那个魂牵梦系的身影，他的双眸渐渐冷了下来。
无人的巷子角落里，苍梧云把人丢在了地上，他往后头看了一眼，又转过来盯着地上的人。
琅云小心地爬起来，阿云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概因每每午夜梦回她总能听见身旁的江尽欢在小声地喊着这个名字。
“别装了，我知道你会说大明的官话。”
琅云愣在原地，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他的眉眼生的锋利，自带着一股凌厉，看人的时候犹如草原上的老鹰，而彼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正是那只猎物。
“你到底是谁？”琅云慢慢往后退了三两步，警惕地问道。
苍梧云冷笑一声：“你很聪明，住在江家，一来不用进宫伺候那人，二来也可以躲避刺客。”
琅云紧抿着唇，“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苍梧云用剑指着琅云的下巴，显些划伤她的脸，“公主如此聪明，怎会不懂？”
琅云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思绪猛地重回那个深夜，她也是这般被黑衣人用剑指着。
“是你！你，你就是那个刺客！”
剑往下移了几分，琅云被迫抬起下巴，森冷的剑气停在脖颈之处，她的声音带着惧怕：“你，你不能杀我，尽欢让你护着我！”
苍梧云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她，你早就死了。”
这句话琅云没有反驳，从进京的第一天，她从轿中跌落下来被江尽欢护住时，她就知道这个姑娘与旁人不同。
后来好几回琅云都察觉到有刺客好似在周围，但只要那位江家二小姐在，就会一切无事发生。
所以她假装不会说大明的官话，假装自己因害怕刺客迟迟不肯入宫，但终归都是徒劳的。
泪水从琅云脸畔滑过，她看着碧蓝的天，想起了草原上的心上人，突然说道：“宫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真讨厌你们中原的诗词啊，不过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到底不算辜负了他”
而后琅云平静地看着苍梧云，嘴边带着苦笑：“尽欢是个好人，是我利用了她，有机会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风声潇潇，大片的云落在头顶，使得这方小巷被蒙上了片刻的阴影，苍梧云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可惜啊，他不是个好人。
身后有脚步声渐进，苍梧云接过来人的帕子一点点擦拭剑上的血迹。
陆渊拱手说道：“恭喜太子大功告成。”
苍梧云神色淡淡，“陆叔，话说早了，真正的大功还在前头。”
陆渊浅笑：“有太子在，陆某定会看到那一天。”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去看昏死在地上的琅云，在陆渊看来，只要苍梧云下了这一次手，就说明他有复国的决心，大梁的太子，生来就该是坐那个位置的人。
陆渊仿佛已经看到了往后之景，连语气都更轻松了些许：“这件事必然会搅乱大明和外邦的关系，外乱一生，内乱也该起来了。”
“陆叔，我要留在京城。”
陆渊只觉舌尖一顿，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为何？”
苍梧云随意把染了血的帕子扔在地上，“陆叔，内乱起在京城，岂不是更让那人慌乱。”
“我会安排人留在”
“陆叔，”苍梧云打断陆渊的话，神色凉薄，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留在京城，才有机会接近江家。”
大明二十年春三月，京城出了件大事，本该是进宫和亲的外邦公主被街头百姓发现昏死在街头，性命攸关，据说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是急匆匆而来，摇摇头又走了。
也不知是因为后宫又少了个绝色女子，还是因为大明经此一事失了面子，圣上因此动了大怒，责令北镇抚司七日内速速把刺客捉拿归案。
堂堂外邦公主竟然在天子脚下被人所刺杀，这倒成了整个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江尽欢也去看过琅云，她单薄得像一片枯叶，沉睡在那儿毫无生气，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是通红的。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江尽欢急急忙忙登上马车又赶回了江府，车还未停稳，她就自个跳了下来，看得身后的素采心里一咯噔。
“阿云！”
江尽欢慌张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去，随后吱呀一声，门扉晃晃悠悠被推开，躺在床上的男子直起了身子。
“阿欢，我在这里。”
可江尽欢的脚步却蓦然停在了门边，都说近乡情更怯，殊不知人也是如此。
那日江简随后就带着人过来了，黑衣人见情况不对便又散去了，江尽欢却一直没等到苍梧云回来，她失魂落魄地在街上一遍遍的喊着，终于在一处街角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红色的血迹是那么的刺眼，以至于江尽欢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是她把人背回江府的，是她重新把人带回来的。
门外的江简看着屋内的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心里到底藏着个疙瘩。
五年前，此人不告而别，最初的那段日子，江家连“云”这个字都不敢提，若是被江尽欢听到，那痴傻的呆病便会犯了起来，饭也不吃茶水也不喝，只一个人痴坐在门槛上，握着手上的旧手镯发愣。
那般模样，江简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疼，这个小妹，终究是家里亏欠她太多。
所以如今人又回来了，江简没说什么，江父江母也不曾多言。
唯有江玉颜气的抓狂，又是在江简面前哭，又是在江父江母面前闹，若不是秉承着自己大小姐的娇贵，她定要把人轰出去的。
“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想的，还有大哥也是，全帮着那个小乞丐！”
江玉颜走在自家的后院里，骂骂咧咧地踢着一颗石子，身后的婢女翠棋不敢多嘴半分，生怕殃及池鱼。
石子咕噜噜往前滚去，带着江家大小姐的愤怒兀然停在了一双男鞋的脚边，再往上是男人挺拔的身姿，宽阔的肩头。
江玉颜吓得忙转身背了过去，用手缕了缕额前的碎发，再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扯起脸上的一抹微笑准备回头。
“阿云。”
这一声叫唤令江玉颜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阿云，你怎么走这来了，你伤还没好，大夫说得多静养才行，咦，玉颜姐？”
前头的人并没有出声，江尽欢狐疑地看着那个急慌慌离去的背影，甚是奇怪，“她怎么了？”
苍梧云把脚边石子踢开，没去瞧走了的人，只拉起江尽欢的衣袖说道：“不用去管，走吧。”
躲在假山背后的江玉颜愤恨地捏着手里的帕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子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小乞丐！
可恨的是她刚刚居然想同他说话！
江玉颜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苍梧云那张冷峻的脸，淡淡红云爬上了她的脸颊，但是一想到从前的事情，她又忍不住的骂了句小乞丐。
“翠棋，你觉得我和二小姐谁长得更好看？”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令翠棋愣了一下，注意到大小姐在盯着自己，她忙讨好笑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江家大小姐生得最是标致，谁又提起过二小姐呢？”
当然，其余的话翠棋不敢说出来，满京城的人也说过江家大小姐的脾气最是骄横，空有美人面，却无美人心，甚至不少夫人都说是不敢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做儿媳妇的。
江玉颜显然对翠棋的话很满意，冷哼了一声，脖子昂得像天鹅似的慢慢走了。
苍梧云并没有将下午后院的事放在心上，江家的人，他只在乎一个便够了。
夜深的时候到了，这是江尽欢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苍梧云把床上人的胳膊和腿重新放回被子里，嘴边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见人睡熟之后，他这才走出了屋内。
一弯柳月挂梢头，有人已安心的进入梦乡，也有人依旧在等待着，这四四方方的小屋子，藏纳着每个人不一样的心思。
听见开门声后，屋内的三人都看了过来，清风明月低头行礼：“主子。”
陆渊也站了起来，苍梧云关上门，“陆叔，不必，你坐下吧。”
但陆渊还是等苍梧云坐下后这才坐了下去，这么多年，他一直恪守着君臣之礼，即使君称不上君，臣不是臣。
清风替两人将茶砌好，明月在苍梧云身边蹲下，想要去探他的脉察看伤情。
苍梧云拂开了明月的手，“不用，大夫瞧过了，没什么大碍。”
明月闻言起身退到了一边，她知道这是主子对自己不满，她自小学医，功夫她不如清风，医术却是陆渊都称赞过的。
当日为了避开锦衣卫的嫌疑，苍梧云也在自己身上刺了几剑，假装成被黑衣人所截杀的模样，虽未伤及根本，但也修养了好几日。
京城这个地方，陆渊不打算久留，既然已经有了计划，自然不能再耽搁，他给了大明二十年的时间，不能再给也给不起了。
“太子，明日我会带着人离开京城，清风明月依旧留在这，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联系。”
苍梧云抬眼打量着两人，手指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在这无言的房内甚是清晰。
“陆叔，我不需要有二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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