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装模作样

···

        幕后

        初芸看着悠哉悠哉喝茶的萧秋有些无奈，“小姐，既是知道茗竹轩不怎么干净，为何还一早在楼里说今日要出面？”。

        那些安插在楼里的眼线一个两个的动作都快得很，一收到信便忙不迭的去知会了正主。这不，下午前的，这些人就上赶着来了。

        萧秋放下茶，戏谑的看着楼上影影绰绰的身影，“我虽懒得查到底谁底子不干净，可也不代表我就那么开心这些人在我面前晃。还不如趁着这机会，让他们来这里花花钱。他们的钱既是多的是，想来也不会太过吝啬，也让人稍稍有些安慰”。

        一个小小的茗竹轩罢了，他们乐意差人来她也不想拦着，打探消息要花钱，喝茶吃膳更是要花钱，反正最后都是进她的口袋，谁会和银子作对呢？这几人这么一打照面，对方心中都打的什么算盘，自是一清二楚了，她瞧着开心的很，直接掐起来才好。

        初芸噗嗤一笑，开口打趣道：“若这么说，那小姐这一众人中，想来是看信王最熨帖了”。

        巴巴的每日来等着“萧姑娘”，比谁都勤快，也不知在他们这扔了多少银子了。

        萧秋有些不自然的轻哼一声，“装模作样的，这些人里就他的心最黑”。

        自那日在严府见过一面后，这些日子他倒是安分了许多，只顾着在明面上做戏，也不来自己面前晃了。

        初芸朝他所在的雅间看去，喃喃道：“他营造出如此的假象，就能骗过旁人吗？”。

        萧秋亦看向那边，面上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声线中却带了一丝深意，“若是想要借此掩人耳目，想着日后明哲保身，不过空想罢了。帝王之争，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他自己，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他年少时那般张狂出尘，无论如今怎么掩饰，也会让人心余一丝忌惮。其他皇子不过是看他在这朝中无一党羽，才微微放松了警惕，转去对付旁人。但若是哪日真的叫旁人登上了宝座，即便他那时再如何资质平平，也难逃被除掉的命运。何况他无母族庇佑，在旁人眼中要除掉他简直易如反掌。

        简单的事情，人们可能会因贪图方便留到最后去做，忘记却是不可能的。

        初芸喟叹一声，“想他曾也是明快少年的，如今也不得不满身伪装。宫闱官场，是吃人的地界啊”。

        萧秋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收了眼神，“平庸的会被踩到泥里，张扬的是众矢之的。从这里爬出来的人，即便活着，也是死了”。

        在这皇宫之中，最奢望的愿景，便是一世安宁。

        ···

        茗竹轩内的客人正说着话，一众侍女却是悄然上了楼上布置起来。顾煊夜不动声色的盯着婢女们忙碌的身影，瞧她们把走廊外布置好，也便坐了过去。这掌柜的倒也是十分通人事，在走廊边上挂了轻纱，刚巧遮盖住人的脖子往上，能让有些心存芥蒂不愿让别人瞧见自己的人直接把轻纱撂下，却也不会耽误客人看下面的表演。

        顾煊夜抬手微微掀起一角，看到对面顾崟玉正有些散漫的坐在走廊边上，边喝茶边与顾思棠说着些什么。帘子一早全部拉的高高的，想来是为了看萧姑娘的时候看个真切。

        说来有些奇怪，即便是如此轻浮放荡的行径，顾崟玉做出来，一举一动之间，还是略带着矜贵之气。明知他玩世不恭，沉迷美色，却依旧无法让人心生厌恶。那般的样貌，加上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同寻常，即便只随意一眼，也会让他心底生出深深的不安来。

        仿佛只要顾崟玉一日存活在这世上，他便一日都不会安心。

        许是因为那不安中，隐隐约约带了不易察觉的自卑。

        可明明，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旁人去艳羡的东西。他无权，无势，曾经的天赋也一点一点的被剥夺走了，连母族都是一样的废物。一无是处，却让人心生忌惮，实在有些相悖了。

        随着他一日日长大，这点子矛盾却是愈发的不可调节。此时，他却微微懂得了，为何心底会涌现那般滋味。

        他一直刻意的不想与顾崟玉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但其实，他从来都是不如顾崟玉的。

        他与顾崟玉年岁差了不过两月，可自小开始，便处处被压一头。他自知不是庸碌之才，也有些天资，可却从来无法做到与顾崟玉那般。年幼时有次旁人献了西域的一匹白马来，他那时是十分想要的，本想着去找父王要了来，可顾崟玉却先一步出声了。

        他到底是没说出口，只是站在围栏处看着顾崟玉将那匹烈马驯服了，心底却是朦胧的领会了什么。原来，这就是不同。你瞧，他也会想要那匹马，却断不会自己以身犯险。

        或许，在顾崟玉眼里，这也算不上是什么以身犯险的事情，他向来是那般骄矜的人。

        后来狩猎场上，顾崟玉差点丢了一条命，那马也跟着死在了围场里。

        他也学着旁人显现出一脸的忧虑，真实的感受是什么来着？

        对，窃喜。

        那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他没问出口过。知道的太多，也许也并不是件好事。只是这件事的结局，却是让他实实在在的开心了许多天，夜里都翻来覆去的，能笑出声来。

        那时他想，原来，这拔了毛的凤凰，当真是不如鸡。

        可如今，他倒情愿自己当时是真的为他担忧，而不是像一个见不得光的鼠一般在暗地里偷笑，庆幸他日后再无法那般骄纵。

        顾崟玉就是有这般的本事，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仅仅坐在那里喝茶，甚至都不用看他一眼，也能像一面镜子一样，映照出曾经不齿的影子，让他从心底最深处生出对自己的厌弃来。

        顾煊夜这么想着，目光落了些微沉。

        只是镜子被人打磨的太精细，也难免易碎。

        ···

        嘈杂喧嚣间，烛光霎时全部熄灭，满堂随之也陷入一片寂静。

        廊边喝茶的少年终于有些懒散的抬起眼眸，一片漆黑间，眼神却像是凌厉的刀一般看向对面，嘴边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

        大概也只有在这般旁人瞧不见丝毫的黑暗里，他才能拾回些曾经的肆无忌惮。

        楼内响起细密且轻微的鼓点声，声音算不上大，在没有半点烛火的楼阁内，众人的听觉变得有些敏感。

        “咚”

        一声清脆的鼓声分外清明，震的人一激灵，随着那一声，高台间的烛火也蓦地亮起一盏。

        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一片红绫被高高抛向空中，又被瞬时间拽下，带起一片急促却又沉稳的力道，顺势挥向竖在高台上的鼓。

        “咚”

        又一声落下，映着未停歇的轻微鼓点，让众人的心一颤，茗竹轩内的烛火也在这时完全亮了起来，茶客这才看清高台上那人。

        不知何时从南至北架起几面大鼓，那萧姑娘一身红装，衬得身段十分窈窕，袖间两段红绫，烛火洒在她周身，镀上一层微融的光，也增添了几分热烈。

        瞬时间，鼓点声也变大了起来，她随着鼓点细腰一转，袖间红绫轻柔却又凌冽的挥向身后的鼓，接着腿一抬，裙摆飞扬间，身子向后微仰，红绫还未收回又缠上另外两张鼓，一声一声清扬有力，如敲在人心上一般，多了几分飒爽。明明只有鼓声相衬，却半分不显单薄，适当的留白反而让铿锵的鼓点更加让人心生激荡。袖袍婉转间，细白的手臂若隐若现，顾崟玉在上面瞧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眸底却是有些幽深。

        一片夺目的红中，顾崟玉不经意间与她的眼神对上，原本柔媚迷离的美眸看见他的那一刻却是瞬间结了冰，似是觉得晦气一般倏然转向了其他地方，这一动也乱了些微的节奏，却又被她迅速的调整过来。

        随着最后一展，绫罗飞扬，萧姑娘微一抬眼，眸光潋滟多情，眉间朱砂痣如火般的炽热，众人看着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身后的鼓声戛然而止，烛火恰时熄灭一瞬，转瞬后满室的灯火皆点亮起来，台上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顾啸尘不知何时已将轻纱扯开了一角，眼神痴痴的追着那女子不放，看她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台上，这才微微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的放下了轻纱。

        如此看来，倒还不如一开始便如顾崟玉那般敞亮的掀开来，也好过让旁人瞧见现在的模样丢了脸面。只是他开始确也未想到坊间传闻半分没有掺假，这萧姑娘只凭着身段舞姿，即便不露全脸，也能这般绝世出尘，叫人神思恍惚。

        可惜了，这般出色的人儿，竟是当了舞女。做了这般出来抛头露面的营生，他们这些皇子是没办法沾染的，不然定会被朝臣所抨击。若是寻常茶楼内的婢女，说不准还能收到府中抬个妾，也就只有顾崟玉那般不理朝事的人才能心无芥蒂的日日追着这类女子跑。

        顾潇凡看着人影走向台后，开口赞道：“传言实在无虚，今日也算不虚此行”。

        这般的女子，可不是哪里都随意得见的。

        身后站着的小厮亦是跟着点了点头，“倒也无怪三皇子日日追着跑”。

        顾潇凡不客气的一笑，“他追的再紧又如何，人家又看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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