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已修）
墨色点点泼洒，一轮皎月凌空高挂，凉风藉着枯叶描摹人间。
柳清然手挑着四角风灯，凌寒立在大理寺正红朱漆大门外，她身上所穿的男装本就宽大儒长，寒风飞掠而来，掀起长摆悄悄渗入肌肤，柳清然不自主的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涕。
凉州的夜其实远比京都寒冷，可凉州有京都买不到的浊酒炙肉，每次凉意入骨时分，柳清然便一杯酒，一块肉下肚，之后便全身暖洋。
“丫头，要不进去等吧！外面实在是冷的紧。”大理寺主簿戚甫拿着狐裘大氅从东跨院走来。
柳清然愣住一下，他居然知道她是女子。
“戚主薄，谢谢你。”柳清然接过戚甫递来的狐裘大氅，微微俯身示谢。
迎面搜刮来一阵刺肤入骨的寒风，柳清然拢了拢肩上的黑金狐裘大氅挡避冷意，而戚甫笔直的站在柳清然身侧，似乎毫不惧怕呼啸的寒风。
“主簿回去吧！我一个人等就好。”虽然戚甫表面看上去身强体壮，可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柳清然心底终归还是怕戚甫耐不住。
说来也怪，这大理寺里任职的大多都是青年才俊，像戚甫这个年龄还能在职的官员属实没有。
戚甫抚了抚颌下斑白的胡须，“小丫头难不成是怕老夫这身体扛不住寒冷”
柳清然也不撒谎，诚实的点了点头。
看见柳清然如此实诚，戚甫不禁哈哈大笑，“难怪萧慕尘那臭傻小子对你这么好，老夫也很喜欢你这丫头，有趣的很。”
臭傻小子，他不就是大理寺的一个主簿吗？怎么敢这样称呼自己上级官员，再说萧慕尘对我好吗？柳清然心里默默吐槽。
眼前这个老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柳清然往戚甫身侧靠了靠，“戚主簿肯定不止眼前这一个身份吧！”
“那你猜猜我还有什么身份。”戚甫冲柳清然眨了眨眼。
柳清然摇了摇头。
见柳清然不愿猜，戚甫眸中突然晦暗几分，“丫头，你和你父亲能在凉州安安稳稳的掌兵权，不就是因为萧家父子俩会猜圣心吗？所以圣上再忌惮你们柳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戚甫这番话，柳清然都明白，可那又能怎样。
“萧柳两家本就为圣上忌惮，圣上怎么可能同意我们两家的联婚”柳清然说道。
戚甫微微一笑，“你现在所考虑的这些问题，萧见山和柳自横那两老头会没考虑过吗？”
“皇权面前，谁又能怎样我知道父辈都替我们铺好了路，可我怎么忍心踏上这条路。”柳清然抬头仰望暮空，没有一颗星星，独独高挂一轮明月，那便是皇权啊！
“所以你对萧慕尘那小子还是有情的”戚甫问道。
柳清然脸一红，没有说话。
戚甫明白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久久在柳清然耳畔回荡，“丫头，你要相信萧慕尘。”
柳清然不知道在寒风里站了多久，只听得一声马鸣，才反应过来，萧慕尘回来了。
萧慕尘一袭紫袍，腰间玉珏清翠翠的响动，悦耳舒心，他踏着寒风暗夜，乘着皎白月光冲他在笑，尽管夜终究很暗，但柳清然确定，萧慕尘一定在冲她笑。
萧慕尘忍着膝盖的疼痛，翻身下马，可这一小细节还是没能逃过柳清然的眼睛，柳清然的心跟着一紧。
“回来啦！”柳清然上前扶着萧慕尘，黑暗隐逸住她的情绪。
萧慕尘探了探柳清然的手温，刺骨的凉意在温热的掌心中融散开，萧慕尘心里不免有点气恼，“不是让你先回去吗？怎么一个人傻站在这等我回来。”
铺天盖地的骂来，柳清然鼻尖有点发酸，“一回来就说我，要不是担心你回不来，谁愿意等你。”
柳清然甩开萧慕尘的手，生气的转身准备离开，可想着他膝盖受伤，脚步不禁慢下来，侧耳听着后面人的动静，怕他跟不上来。
萧慕尘长腿忍痛跨了几步，站在柳清然身，“我…”
还没等萧慕尘把话说完，柳清然傲娇的转过身，“行吧！我原谅你了。”
柳清然上前一步，继续扶起萧慕尘，心疼的问，“膝盖疼吗？”
萧慕尘有点无奈，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可能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代价，“没事，就是跪了一会，不疼。”
柳清然自是不相信，但她知道萧慕尘不愿意让自己担心，所以巧妙的转开话题，“圣上怎么说，他同意你查落霞阁了吗？”
“同意了。”萧慕尘舒了一口气。
柳清然缄默不言。
现下想要查个落霞阁便要跪上几个时辰，那往后呢？
夜已入深，萧府内外却是灯火通明，萧夫人站在大堂内来回踱步，而定伯侯萧见山却沉稳的坐着品茶。
萧夫人已经不知派了多少波仆子去大理寺和皇宫外打探消息，可没一波回来的仆子都摇着头。
萧夫人看着自家夫君悠悠闲闲的坐在那品茶，丝毫不担心儿子的安慰，不免气从心里蹭蹭冒头。
萧夫人夺下定伯侯手中茶盏，“儿子都被召去几个时辰了，你倒是一点不担心，有你这样做爹的吗？让你进宫去看看，你也不愿意，倒是自己坐在这品茶，慕尘以后要是不认你这个爹，我站慕尘那边。”
定伯侯揽过萧夫人，“夫人啊！圣上召慕尘去是为了查案，能出什么事”
萧夫人不相信，揪起定伯侯的耳朵质问道，“慕尘真的是被圣上叫去谈论案子的”
定伯侯捂住发红的耳朵，点了点头。
定伯侯副将李木站在一旁，强忍住笑意。
自家侯爷当年在战场上有多耀武扬威，现在在家中地位就有多卑微。
尽管萧夫人对侯爷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可李木知道侯爷心里其实高兴的不行，可能这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典型事例。
萧夫人是定伯侯从敌国蒙古骑兵手中抢来的，在萧见山还是无名小卒时，萧夫人便是边关出了名的美人，多少提亲的将帅把她家门槛都踏破了，只要说起她，多少人都垂涎欲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于是蒙古部内有人心生歹计，企图将她掳了去以此为筹码逼迫守军将士开城门。
可惜戍边的将帅虽垂涎美人，却终究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胆量，任凭蒙古骑兵破入村子，将人掠去。
萧见山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提着单刀追上掳人的女真队里，将敌人打的落花流水，萧夫人便是那时倾心于他。
几年以后，萧见山当上了大将军，十里红妆只为迎娶一人，至今为止，萧见山虽位列侯位，却依旧是一妻一子，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定伯侯将杯盏推的远一点，以免自家夫人看了又生气。
萧夫人走走坐坐，手中的帕子被卷的皱巴巴。
又等了一会，老管家一手提着风灯，一手提着破旧长摆，远远的喊道，“夫人，少爷回来了，清然小姐也回来了。”
萧夫人猛的抬头，快步往门外赶去。
“清然，你终于肯回来了。”
柳清然抱着萧夫人，将脸埋在她的肩上，鼻音浓浓的道，“嗯，娘亲，我回来了”
柳清然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是长年驻守边关，于是萧夫人将柳清然接回萧府，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她养大，所以柳清然自小便叫萧夫人娘亲，萧夫人当然也是很乐意，尽管五年前柳清然逃婚而走，但这却丝毫不影响母女俩间的情分。
“回来就好，娘知道你们是雄鹰”
定伯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萧慕尘身旁，玩笑的说道，“这家里就属咱俩最没地位。”
萧慕尘瞥了眼父亲，“爹，我和你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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