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涟漪再起（二）

池鸢和林砚并排着走在山路上，身后那几个汉子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凶狠的看着池鸢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招呼着兄弟离开了。

        林砚杵着棍子，谨慎小心的探路尽量加快自己的步伐跟上池鸢，池鸢知道他看不见，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说道：“包袱有书，木棍有叶，探路手法生疏，你是不久前才失明的？”林砚听言步伐一顿，无神的眼睛对着池鸢，脸上有些惊奇，“池姑娘好眼力，说得不错，雁书的确是几日前才感觉眼睛看不到东西的。”“你既双目失明为何还要急着赶路？何不先去找个大夫看看眼睛？”

        林砚苦笑道：“雁书家道中落，自双亲离世后日子过得越发的清苦，就想着去投奔临安的远亲。无奈路途遥远盘缠都不够用，于是就吃了一些山间的野果充饥，后来哪知眼睛越来越疼渐渐看不清东西，现如今盘缠被贼人偷去，哪还有钱去看大夫。”

        池鸢犹豫了会说道：“我送你去临安吧！”林砚忙道：“姑娘不用管我，雁书是个瞎子又是个穷书生。说是远亲其实只是府上富贵双亲在世时定的娃娃亲，如今就算雁书前去投奔恐怕也是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你都这样了人家当然不会将女儿嫁给你。”池鸢说得毫不客气，林砚听完一怔，随后笑得云淡风轻，“雁书自是不求他们将女儿下嫁与我，只求一纸婚书能换来几两银子先去治好眼睛。”“我有银子，待会到了镇子上我就带你去看大夫。”“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姑娘，我们萍水相逢受姑娘如此恩惠，雁书何以回报？”“真是啰嗦，我想给你治就治不要再和我说那些知恩图报的道理！”池鸢气急，浑身散着杀气，林砚一脸吃惊的望着池鸢的方向温声细语道：“抱歉是雁书拘礼了，池姑娘想如何就如何，我都听姑娘的。”池鸢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池鸢走着走着渐渐发现林砚走路实在是太慢了，而且是越来越慢，她是有武功的人，脚步轻盈，偶尔施着轻功越过几片树林山崖不在话下，可这书生，没有武功不说还是个瞎子。这样走下去天黑了也估计赶不到镇上。池鸢望着身边绝尘而去的马车既有些羡慕，又有些后悔，想起了自己拒绝了鸣儿临走前想送她马车的好意。

        林砚心思细腻，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池鸢呼吸轻重的变化，“池姑娘，不如你先去镇上等我，按雁书的脚程怕是明日才走得到。”池鸢摆摆手，又想起他看不见无奈的说道：“没事儿，我有个办法，只是你可能会不太舒服。”林砚好奇道：“有何办法？这深山里可买不到马车。”池鸢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林砚上下打量着从哪下手，林砚没听见池鸢的回话，又问道：“池姑娘？怎么了？”池鸢不耐的绕到他身后，伸手拨开他的头发抓起他的后衣领子提气飞起。林砚差点惊叫出声，忍着脖子处的不适，感受着风声呼啸而过，树叶擦过衣角，渐渐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池鸢提着林砚的衣领在山林间飞快的穿梭，她的速度极快带着一个人也丝毫不慢。过路的人只感觉一个影子极快的从眼前闪过就不见了，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呢。

        终于在黄昏时分池鸢带着林砚到达了最近的一个镇子边。林砚被池鸢放开后说了声：“失礼了。”然后脚步踉跄步伐不稳的倒在地上呕吐起来。池鸢皱眉走远一点，一边等他一边打量着镇门口的石狮子雕像。待林砚好受些后，两人一同踏着青石板路进了镇子。

        街道上行人极多，路边的店铺都开始点上灯笼了。池鸢一一扫过，终于看见一间还算宽大精致的酒楼。池鸢领着林砚走进去，店内一个灰布衣的小二抬头打量他们几眼后才迎上来笑容可掬的说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池鸢打量着店内的食客慢慢说道：“两间上房。”“好勒，您这边请。”店小二恭敬的将他们请到酒店二楼的客房里，又躬身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是给您送上来还是？”从头到尾这小二一直对着池鸢说话，看都没看一眼穿打着布丁衣服杵着木棍的林砚。

        池鸢坐到桌边，随意的说道：“荤素各来两样，你再去给我找个大夫来，记住！要镇上最好的大夫。”“好的好的，小的马上就去办，饭菜马上就送来，请您梢等。”池鸢微微颔首让那小二退了出去。

        林砚也坐到铺着白色绸缎的圆桌边，身上的破布衣映衬着华丽漂亮的桌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池鸢虽是一身灰衣，但是衣料不是布也不是绸缎，许是极为稀有的材料制成，灰色衣料上不时闪过几道银色的光。

        池鸢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破衣服，正色道：“林公子这衣服也得换一换，看着着实不妥。一会让那小二带你去买几件衣物吧。”林砚动了下身子，局促的捏着身上的粗布麻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劳池姑娘费心了。”

        这时有人敲门，池鸢应了声，进来的是刚才那小二和一个穿着绛红色袍子的老先生。他们先是站在门边对着池鸢施礼，然后才走近说道：“客官，这是小镇上最好的大夫李先生，那小的就先行告退，饭菜一会再送进来。”“嗯，下去吧。”说完池鸢递给那小二一两碎银，小二伸手接过喜得见眉不见眼，麻溜的躬身退走。

        那老者站着打量池鸢二人说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池鸢撇了他一眼，指着林砚说：“给他看看眼睛。”“是。”

        李大夫马上走到林砚身边，伸手翻着他的眼皮又搭上他的脉探查，出声问道：“可知什么原因铸成，可看得见什么东西吗？”林砚答道：“前几日小生误食了山间野果，其后眼睛疼痛难忍直到第二日便看不清东西了，如今只觉得周围漆黑一片辨不清日夜更替。”李大夫沉吟了一会又道：“能形容一下那野果的模样吗？”林砚想了会才道：“大概拳头大小深紫色的，表皮光滑。”李大夫惊道：“那是梦离果！雷山特有，动物吃了都会立即毙命，更何况普通人，你命大吃了只是瞎了眼睛，没把命给搭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池鸢瞅了李大夫一眼喝道：“你怎么说话的？能不能治！”李大夫顿时噤若寒蝉，缩着脖子偷瞧池鸢被帷幕遮住的脸，在感受到了她无意放出的杀气后，唯唯诺诺的说道：“姑姑娘，这是雷山有名的毒果，别说吃了碰都碰不得，真的不是我瞎说，您可以自己去问问。”池鸢不耐的盯着他说：“我问你能不能治！”声音特别冷。

        李大夫抖着身子，嗫嚅道：“自，自是不能治的，食即而亡，没有这个先例啊！老朽才疏学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姑娘您还是上大城里去去看看吧。”池鸢冷哼一声，挥手让那老头滚蛋，李大夫立马屁股抹油一样麻溜的跑出去了，候在门外的小二将饭食端进来，小心的看着池鸢说道：“客官，恕小的失礼多嘴几句，李大夫说的都是实话，这梦离果的确是远近闻名的毒果，根本吃不得碰不得，这位公子真的算命大之人了。”池鸢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那你知不知道附近城里有谁医术高明？”“客官，这毒果既然碰不得自然无人会多事拿它研究，肯定是无人能解了，不过，小的当跑堂多年，见过不少身患绝症的客人都要往南边去，都去求那云氏的名医高人医治。”

        “南浔云氏。”池鸢沉吟着，挥手让小二退下，见他恭敬退走并带上门后，这才对着一旁静默的林砚说道：“去南浔的话临安可是顺路？”林砚声音低沉：“嗯。”“那便先带你去临安，然后折道去南浔。”林砚欲言又止，沉默着听池鸢开始吃饭的声音，半晌才说：“多谢，姑娘愿为我这样的人四处奔走，林砚感激不尽。听闻小二和大夫的那般话，雁书觉得这眼睛怕是治不好了。”池鸢塞得满嘴菜，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说道：“先吃饭，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现在无事一身轻，去哪都行，反正都是顺路。”林砚听完舒眉一笑，他笑起来极好看，只可惜眉目间总有一股愁绪衬得他有几分柔弱可怜的气质。“雁书多谢池鸢姑娘。”说完摸着桌上的碗筷，小心翼翼的开始吃饭，池鸢见他光吃米饭，又夹了一些菜放到他碗里，又把桌上的肉食都推到他手边，“都吃完不许剩！”林砚笑着点点头。

        用过晚饭后，小二就带着林砚去街上买衣物去了，池鸢走到隔壁客房，仔细检查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后才放心的躺到铺着松软的绸被挂着青色刺绣流苏的大床上，舒适的闭上眼睛假寐。

        是夜，子时刚过，池鸢正在床上打坐运功，修复着为花漾驱邪反噬所造成的内伤。她忽然睁开双眸抬头盯向前方右侧的窗户，那外面似乎有什么细小的动静。果然不出所料，那边窗户上的窗纸突然被一根手指捅破，接着伸进一支小圆筒，筒中冒出了几缕白色青烟。

        池鸢屏息闭气，轻轻躺在褥子上，又将绸被盖好，静静听着那外边的动静。

        二楼窗外倒挂着三个蒙面壮汉，其中一人正用嘴对着烟筒往里边吹气，另外两人则在一边忐忑的等着。他们是白日里被池鸢刺伤的几个恶霸的手下，今夜奉命前来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这几个可与那几个恶霸兄弟不同，平日里杀人放火，劫财劫色之事都是他们几个武功颇好的先打头阵，刘明也就是那几个刘氏兄弟则跟在后面接收成果。出府前刘明一再吩咐他们要小心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孙二也就是正在吹烟筒的人，心里有些嘀咕老大小题大做，刘明那几个兄弟的拳脚功夫在他们哥几个面前就是绣花枕头，一个会点武功的小姑娘自是容易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了，哼，要不是刘府家大业大，还有地方知府和一个大家族做靠山，哥几个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这几个怂包子在这乡镇里作威作福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么，要不是怕做大了被官府清剿，哥几个完全可以占山为寇。他们几个一路打探追踪到这家客栈，把起夜的店小二吓得个半死，三人将他绑到树上，问出了小姑娘的房间，本想顺手结果了他，但一听到路过的更夫的梆子声，才发现时间不多了便急急往池鸢房间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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