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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无论春夏秋冬,晴朗的茶镇蓝色天空中飘着总是朵朵花开笑脸的白云。山谷吹着清新淡香的拂风。鲨排河水川流不息,它带着茶镇年轻人的梦想直奔远方诗的未来。

  自从云平在茶县政府里做驾驶员后,芳儿也渐渐地开始投入到自己的学医事业上,同云平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在孙琪花的影响下,橼芳渐渐地对中医产生浓厚兴趣,开始全心全意投入学习中医知识。

  芳儿知道云平的心不在茶镇甚至茶县这样的穷山城都留不住他。她从小就喜欢跟云平一起爬山涉水,然而两人的志向不同。小时候两人在野山坡数着水潭里的鸭子时,云平就常常说长大后要像鸟儿一样在广阔无垠的天空尽情地展翅飞翔。而芳儿总是说,没有目的地飞反而最后弄成掉队的孤雁?

  玩物丧志。工作不分贵贱。人有事做,就会充实。上茶县工作后,云平明显开朗起来,又回到以前的模样,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故事。

  志向不同,芳儿深怕自己在感情上陷得太深,难以自拔,就主动开始和云平保持距离。

  女孩的心思很难猜。云平也感觉和芳儿不仅有空间距离而且在感情思想上开始疏远淡漠,但他想不出为什么,思索一番依然找不到答案。

  橼芳的母亲打心底里十分中意云平,鼓励芳儿不要放弃云平。在芳儿妈的眼里像云平这样知根知底本分忠诚的好男儿,现实中很难寻觅。爱情没有贫贵之分,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不管将来云平何去何从,芳儿妈是能多看一天云平也是高兴。

  云平只知道芳儿一家人对自己好但不知道他们对他已经好到骨髓里去。用云平的话来说自己一无是处,若不是芳儿爸的帮忙,自己依然是个连养活自己本事都没有的人高马大的呆书生。

  休息天回来,云平跟儿时的朋友们去老军山、凤头岭爬山异常开心,一身臭汗淋漓,自己都闻不下去。云平赶着回家去冲了个澡。对于喜欢谈天说地的云平而言,闲着无处说话是很难受的,没有爬山时就在家看书,没人说话就跟书谈天。唐诗宋词,四大名著,现代小说等云平都喜欢看。

  偶尔也会想起橼芳,于是就去橼芳家问橼芳的情况,这日云平到橼芳家去,一进门扑鼻而来的是云平最喜欢的本地猪蹄炖中草药的汤香味。这样的家云平觉得特别地温馨。不客气就直接上桌吃饭去了。

  橼芳母亲笑道:“今儿老天爷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云平咧着嘴笑道:“今天休息天,我就乘石头的中巴车回来。也没什么事,就来问问芳儿最近有没有给家人打电话。”

  橼芳母亲笑道:“那是,虽然说茶县城比茶镇好但也要常常回来看看家中的亲人朋友,更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城橼芳了。人这东西很怪,少走了,再好的亲戚朋友也会生疏起来。我们茶镇自古就说‘多走多亲,多吃多疼。'”

  芳儿妈乐得笑眯着眼。她叮嘱云平在茶县工作别忘了看书考公务员。

  云平拿手一挥:“我不吹牛,考公务员的书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就好。到时你是报大城市公务员还是报茶县的公务员。”

  “这不用说,就报蓉城的公务员。

  “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蓉城,那么远,我看还是茶县的好。”

  “茶县太小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大城市呢?”

  “大城市医院多,企业多,图书馆比我们茶县的中学教学楼还大。就说前段时间,我大姐夫在大鹏城本打算去医院割掉胃里的肿块,结果让大鹏城医生的药给吃药好了。”

  “有这么神奇?”

  “这是真的。而且那个开药的医生还是我们茶县人呢。您瞧,有能力的人都往大城市去了。若是在茶县必定要手术,而且咱们茶镇连个医院都没有。一句话就是大城市的社会资源多,力量大,各种发展机会多。琪花姑姑也是这么说的。”

  橼芳爸笑着接说道:“那你也去江南城考公务员去,估计以后琪花和橼芳都会选择在江南城发展。”

  “话说大城市是诗和远方。我也喜欢江南水乡,不过我的学历不够,否则上次,我大姐夫就让我直接在大鹏城考公务员了。”

  橼芳妈接声道:“话才不是这么说,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大城市还不如和自己小城的爹娘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有滋有味。茶镇虽然小但茶县还是可以的。”

  国家大,城市太多了。云平一时也说不上哪个城市好,吃好饭又坐了闲聊一会儿,才回家。

  回到家,云平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远处的天空,细想着今日芳儿爸妈的话,好像有些怪怪的,又好像话中有话,具体是什么,他苦思冥想还是猜不出。因为,在云平心里,他一直把芳儿当成妹妹。

  不过,云平明显感觉出,橼芳没有像过去那样对自己热心。刚才和橼芳爸爸妈妈谈天时知道橼芳倒是经常给家里打电话了。当然,他自己既没有手机又没有传呼机,确实很难联系,也不能责怪橼芳。

  不想那么多了。现在橼芳远隔千里之外,没有过去在茶镇那样方便,一有什么就可以跑去问长问短。

  每在一人闲着无聊之际,云平想到的就是看书,这个习惯确实好而且他一生都坚持没有改变。他随意在床头上抓起一本«白蛇传»故事书翻阅。云平特别喜欢看那些优美的故事小说,如«红楼梦»、«白蛇传»等。

  看了几张,手倦抛书,迷迷糊糊睡去了。悠悠荡荡地去了一座山林,碧水清潭,绿竹夹道,龙吟细细,鸟兽争鸣,琪花异卉,正吐芳香,前面一个女孩在挥书自语,背影看去好像是橼芳。云平赶忙喊道:“芳儿,你怎么在这里呀?”

  “云平哥,我刚才在这里看了中医药材书籍,特别讲到那‘白花蛇舌草'功效,想来这地方无论地理环境还是气候正是最宜这类草药生长的,姑姑说过,好地方生长出来的同样药材药力会更佳。”

  云平笑道:“这话是的,以前琪花姑姑是这么说的。你慢点,等我一起寻吧。”

  前面橼芳脚步走得轻快,云平怎么追都跟不上。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山脚下宽阔的湖面鸟飞鱼跃,临街的一边熙熙攘攘,游者如织,人烟阜盛,一派繁华。云平问道:“芳儿妹妹,这湖好熟悉,又记不得叫什么名字啦。”

  橼芳笑道:“唉,你最近想东想西的太多了,脑袋瓜都不好使了。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江南城的市中心湖。”

  “哦,是了。就上次你说的‘缘起湖',这缘起湖名不虚传,它三面环山,一面临城,好奇特,跟人那样,也真有长得这么俊的。真的太美了。”

  “那是当然的了,要不然古今天下人也不会把江南城美誉为人间天堂之都。不说这个了,云平哥,我们先去觅寻一下,这里有没有长得奇特的白花蛇舌草。”

  “嗯。”

  忽然,在崖壁水流处,阳光闪耀,一株有成人大小宛如人的模样的白花蛇舌草正在迎风飘摇。

  云平惊讶道:“快看,芳儿妹妹,真如你说的那样,这么个人间天堂的地方,才会有这么神奇的草药。”

  云平转身四处张望,却不见橼芳的身影。又喊了几声,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山林中来回荡起。

  云平自言自噌道:“这芳儿还是这么淘气。白在书香浓郁的江南城读书了,半点大城市姑娘的斯文都没有。梅婶也不知给她做了多少次介绍都被她打回,难怪这么大了还不肯嫁出去。”

  云平正不知欲往何处,又看了看那棵硕大无比的白花蛇舌草叶润花莹,心想:“对了,琪花姑姑正在孜孜不倦地投身攻克癌肿瘤的事业中。她曾经就用白花蛇舌草和成药汤救活了牛儿的晚期肝癌。可人体各异,有很多人却没有救活。西医在日进千里发展,琪花姑姑也在全力发扬中医的光芒。眼前那棵奇特的白花蛇舌草,它的功效也一定比普通的白花蛇舌草强百倍千倍,也就能挽救更多人生命。既然琪花姑姑一辈子都奉献在救死扶伤的中医事业上,过去自己也帮忙琪花姑姑上山采药,那现在眼前有这么好的草药,一定得把它摘下来给琪花姑姑去救更多的人。”

  有了这么一个呆念,云平向前攀去。可是一段山路却怎么也走不完。山上怪石嶙峋,瀑出岩洞,古树参天,荆棘丛生,阴晴不定。忽而晴空万里,忽而烟雾弥漫。地上异兽出没,天上祥鸟盘旋。云平越石攀树,渡溪过坡。又饥又渴,好在路边野果丰盛,云平顺势采了一堆,坐在石头上一边休息,一边充饥,一边欣赏美景,又俯身向清澈溪流饮水。

  猛然发现,河面有一个美女微笑,赶紧起身,却又空无一人。天上风起云涌,鸾翔凤翥。

  跌撞滚爬,汗流浃背。总算到了崖边,展眼一瞧,那白花蛇舌草长在瀑布边的裂石缝上,旁边偎依着一只白色巨蟒,看去温驯却也唬得云平一大跳。于是,赶紧转向灌木丛中,折来一枝干条要赶大白蟒。不料,白蟒不见了,却有一位姑娘端立在白花蛇舌草旁。

  云平举着枝条,左瞧右望,确实未见白蛇。赶紧焦急喊道:“姑娘快跑,这里有蛇。”

  那姑娘微微露齿一笑,没有应答。

  云平十分惊讶,自思:“咦,这笑脸好熟悉,像是在哪里遇见过,怎么就突然记不起来了呢?眼前这位姑娘也好面善跟芳儿妹妹形同孪生姐妹更胜芳儿,浑身上下隐隐透着一股仙子的气质。难道是传说中的茶镇茶仙子也到这里来了?”

  忽然,从山涧吹来一缕风,祥云光满,瑞霭香浮。彩鸾鸣洞口,玄鹤舞山头。那姑娘一身白绫纱宛如天女仙袂飘逸,空气暗香浮动,又朝云平眨了一眼,云平酥倒路边,呀了一声,“好个仙子妹妹。”

  只见她:高雅端庄,面如春桃,唇绽樱红。云堆翠髻,榴齿含香,娥眉杏眼。颦笑间将言未语,行动处,若飞若扬。良质,冰清玉洁;貌容,香培玉琢。其素若崖壁春梅绽雪,其洁若瀑上秋菊被霜,其静若青山空谷生松,其艳若近江霞映澄塘,其神若江南月射缘湖。

  云平感慨万千:也只有人间瑶池的地方才能遇上如此美的姑娘。然而这姑娘又来自哪里,芳名叫什么呢?

  于是大声问道:“仙子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呢?”

  那姑娘微笑道:“我叫白梦贞,家住江南城缘起湖东南岸晴峰塔下。”

  云平向东南望,真有一座塔,巍峨壮观,人潮涌动。

  “嗯,你的名字很耳熟,只是我不是江南人,对这里不怎么了解哩。”

  那姑娘笑问道:“噢,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是来采摘你身边那棵白花蛇舌草的。”

  “这里险象环生,你为什么还要冒险来采药呢?”

  云平顿了顿道:“我采它不为好奇而是为了救人生命。白梦贞妹妹是否知道现在许多普众家庭都受到癌魔的威胁甚至被癌魔摧毁一切,家破人亡?”

  那姑娘反问道:“云平哥,你也可知道人生死病老是上天安排的,富贵在天,生死由命?”

  云平道:“话是这么说,人死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老的不去少的不来嘛。可是很多年轻有为青年却在人生事业,上对国家社会有功有益,下对家庭妻儿老母有照护之恩时,却被癌魔缠身之死,此死多为可惜。苍天应该给予他们救命良方。还有你知不知道,我大嫂阿兰,因为畏惧癌魔连人间美味的厨房做饭烧菜都不敢下手,可见癌魔有多么可憎可恨的。”

  那姑娘点头微笑道:“你我想在一处。既然如此,那就把我守护千年的白花蛇舌草赠送予你。”

  云平连忙道:“谢谢,白梦贞妹妹。可我如何过去呢?”

  原来横亘在云平面前是一道宽三米却深不见底的悬崖,期间时不时有乱石杂物坠入。

  那姑娘笑道:“云平哥,何不拿茶树菇喂食那些金凤鹤?自然,那些凤鹤鸟会驮你过来。”

  云平赶忙谢了,到那草丛里寻觅一扎茶树菇,向头顶上盘旋的金凤鹤招手儿。

  一只大如圆桌的金凤鹤,戾声惊天一响,徐徐落在云平身边。云平一只手拿茶树菇喂食金凤鹤,一只手抚摸着它的翎毛,见凤鹤鸟没有狂躁异动,于是就坐上金凤鹤背上。那鹤鸟轻轻跃了跃就到了对面瀑布崖边。

  云平激动万分道:“谢谢,白梦贞妹妹赐予,那我就把这药草带走了。”

  那姑娘点头含笑道:“拿去吧。你心地善良,为人正义,只是有些心浮气躁,若在其它事情上也这么专心致志,定然有一番造化。切记,万万不可嘻哈人生,蹉跎岁月。”

  云平笑了笑道:“白梦贞妹妹,怎么说话跟琪花姑姑和橼芳妹妹一样的口语。”

  那姑娘笑而不语。

  云平满怀感激,伸手去摘那白花蛇舌草,忽然从石头缝隙中蹦出一个满头癞疮,手握念佛珠的和尚,一闪而过夺走了那棵白花蛇舌草。

  云平急得跳脚喊道:“哪来的和尚?快还我药草,那是白梦贞妹妹送我去给病痛人家救命的。”

  那和尚,一手掐念珠,一手紧抓药草,满口道:“阿弥陀佛,我是这里碧鹤山修炼的和尚,法号‘爱莫能助'。”

  云平斥道:“少废话,还我药草。”

  那和尚道:“生死天注定。人世间做恶多端,虚谋逐妄,死有余辜。你一个凡尘小子,何来多事?”

  云平怒道:“妖界有善恶之分,人间更有美丑之别,你一个和尚不好端端念经,却不分皂白来横加干涉做什么呀?”

  那和尚,不理云平,卷起袖子大笑着腾空而去。

  那姑娘连忙喝道:“哪里逃!”遂荷衣飘飘,直追和尚。

  登时,天空电闪雷鸣。淅淅潇潇落叶纷飞,飘飘荡荡卷起浮云。日月无光,遍地沙尘。兽走鸟飞,江湖涛涌,街道合门锁户,万巷人踪绝迹。

  两人在天空中喷云吐雾,播土扬尘。杀得红日无光,乾坤昏暗。你来我往,相持多回。

  忽而,两人变出幻影蛇龟大战。一只癞头龟咬着仙草,若隐若现,猖狂而逃;一只白蟒,神龙不见首尾,勇猛追击。

  云平先见状惊恐万分,后又见白梦贞妹妹如此英勇,遂鼓足胆量在观察那和尚的踪迹。

  正值那癞头龟使暗招,云平朝着那白蟒大声呼喊:“白梦贞妹妹小心背后。”

  刹那间,那白蟒在天空打了个浪卷,反到了那癞头龟的身后,随即重重拍击龟背。

  癞头龟痛得张嘴乱叫,那仙草就掉了下来,天空传来一声:“云平哥,快接住仙草。”

  云平应声一跃,抓住了仙草,不料却踩空地下,坠入悬崖。一手紧紧抓住白花蛇舌草,一手大声呼唤:“白梦贞妹妹,快来救我。”

  云平睁眼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额头上正冒着大汗呢。只听得房间外面,有人窃窃私语。

  房外梅婶正在和马大婶讨论着云平的婚姻大事。梅婶道:“云平不小了,以前云东这个年纪早就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这瓜果老了也不甜了。”

  马大婶道:“云平没有稳定工作,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能力养家呢?况且,云平也喜欢去大城市发展。”

  梅婶道:“是呀,那时你们家境贫寒,云东挑都没得挑,就娶了兰儿。现在确实不一样了,有条件挑,当然也要挑一挑,这无可厚非。我也是看着云平和橼芳长大的,他们两个脾气合得来,又是同龄,彼此知根知底,也省去了我们腿脚奔忙四处打听之苦。现在两人年纪大了,正是结婚最好的时候。以前,橼芳在茶镇,你也嫌弃,现在她跟她的姑姑孙琪花一起去江南城发展了,那可是咱们国家一等一的美丽富裕繁华的水乡大城市。再不行动,人家父母亲可是急得要给橼芳寻对象去了。”

  马大婶道:“这个我也知道。婚姻大事肯定是知根知底的好,只是我想让云平考上公务员做警察工作后再给他们成家。”

  梅婶笑道:“这可好笑。橼芳家里条件不是我在吹好,而且多少人家都羡慕不已。对我们普通人家来说,工作最根本目的不就是为了生活过日子嘛?生活都不愁了,做哪样工作还有什么好纠结的?琪花说得对,工作没有贵贱之分,人不管做什么工作,一生只要认真做一样对国家和家庭都是贡献。现在这么好机会,天底下哪里还有比云平和橼芳更好的这段姻缘呢?”

  马大婶道:“还是等等吧。”

  梅婶长叹道:“马大婶,不是我说你,云香的婚姻大事,你不闻不问,而云平的婚姻大事却紧抓不放。要知道,无论是男是女,那花儿不管开得多高贵,若错过了花期,再高贵的花儿也不香,老了谁还会稀罕的?”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走了。

  或许是受了马大婶的影响,都二十多岁的云平对男女的婚姻大事,依然是处在朦胧的感觉。

  云香没有大家担心的那样迷失方向。有电话号码又有钱,云香按地址到了大鹏城打电话让云东来接。

  对于云香的到来,阿兰颇有微词,她在枕边对云东道:“你呀,怎么不动动脑子,真的忙不过来,我们就请个帮手,不合意时就打发走。何必把云香叫来?万一她做得不顺畅又赌气走了,那我们岂不落下连自己的妹妹都没法包容的口舌?”

  云东挠挠头道:“起初,我也不想叫云香。后来,听妈和云北都说云香跟瓶根过得非常可怜,只差没有拿碗上街乞讨,所以我就把她叫来。”

  阿兰叹口气道:“自家妹妹,有饭吃,叫来吃饭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问题是我们现在看着生意好其实每天都因货源不够而在亏钱。这个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你又叫一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妹妹来,万一我们生意做不起来又连累了云香,到时怎么办?”

  “我正是这么想的。既然豁出去了,就是流血流汗也要拼出一条活路来。现在我们赚不了钱的问题非常明白,不是没有客户而是没有货源。我打算跟隔壁的布老板一样直接去江南城郊外的轻纺镇进货。这样就能把挡在我们成功路上最后一道障碍给扫除。”

  阿兰静思了一会儿道:“也罢,都走到了这个份上,与其这样等着亏钱回家,还不如再往前闯一步,大不了还是回茶镇去摆布摊。都说成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总是需要奋斗的努力。”

  云东吐了一口气道:“明天我去市场买些菜,教教云香,以后就让云香帮忙烧饭。”

  “那工钱怎么算?”

  “我跟云香说了。做到年,生意好的话就多给一点,没生意就按市场帮工的价格给钱。”

  “好吧,就按你说的这么定吧。”

  第二天,云东带云香去菜市场买了几枚黄鱼和里脊肉等菜回来。云香说:“哥,你去市场帮忙嫂子,我一个人在家烧菜就可以了。”

  云东心里记挂着市场的生意,怕阿兰一个人忙不过来,更担心她那单薄的身子,搬不动那一匹动辄上百斤的布料,于是道:“那行,你慢慢来,千万别把菜给烧糊了。”

  “放心吧,哥。”

  云东急着赶到市场上,心里头还是不怎么放心云香,因为在他印象中,云香跟云佳一样好吃懒做,在家里从来都不愿意烧饭烧菜的,于是喃喃自语:“这云香不知道把菜烧得怎么样了?”

  阿兰道:“你也真是的。都那么大人,还担心人家不会烧饭。”

  云东连啐几口道:“你不知道吗?云香很懒。”

  阿兰拉着脸道:“废话,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还一直挂在嘴里有什么意义?而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说人家还是老样子。”

  云东拉响喉咙道:“你知道什么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阿兰当仁不让,道:“废话,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夫妻俩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这时,云香把煮好的饭菜盛好,大碗小碗地装在塑料桶上叠罗汉似的拎到店铺来。

  阿兰和云东赶紧丢下争论,洗了洗手,拿碗盛饭吃。

  “嗯,厨艺真不错。”阿兰第一次吃云香烧的饭菜,甚合口味,赞不绝口。

  云东疑惑不解,大口大口地边嚼饭边说道:“云香,你怎么有这么好的厨艺,哪里学的?”

  云香露着齿,笑说道:“大哥大嫂,你们有这么好的条件给我烧饭烧菜,我高兴都来不及哩。之前,我和瓶根在峡盟城的工地里,有上顿没下顿的,只盼着有顿鱼肉买来,我就一直琢磨着怎么烧好吃。因为吃了这顿鱼肉后,下次就要等很久才能吃到甚至等了一年也等不到。”

  闻言,阿兰嚼在嘴里香喷喷的黄鱼,哽在喉咙里,停了停道:“云香,只要大哥大嫂在,就有你吃的一碗饭。”

  “嗯”,云香点点头,俯身吃饭不语。

  云东侧脸嚼饭,半天不说话。云香一席话,让云东想起,那时家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橼芳家里办酒宴请杨普去做大厨,弃下的泔水都是油肉,橼芳父亲就让云平把酒宴泔水挑回来喂猪。结果马大婶看了那泔水桶里沉浸有许多碎肉,哪里舍得给猪吃。于是把泔水重新理了一遍,渗去浮水,剩下的肉渣倒入锅里热滚,当一家人难得吃上一顿上等的佳肴。云东越想喉咙越加哽噎,心酸的泪水禁不住涌现出来,他偷偷地低头抹掉泪水。

  作为大姐和大姐夫,对云香的遭遇也是一边叹气,一边骂。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小乔叹道:“不是我们重男轻女,你看大鹏城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男女,都说是来大城市闯天下寻梦,事实上像云香这样的遭遇女子实在太多太多了。”

  云佳也叹口气道:“都是脑子太单纯,人太懒惰的缘故,说什么自由恋爱憧憬未来,摆着就是被人骗嘛。天上哪里真会掉馅饼的,现在落下这样的苦果能怪谁呢?”

  小乔道:“所以说,孩子们将来找对象一定要知根知底,否则跟云香现在这个样子,不仅丢了家人的脸,也苦了自己的一生一世。”

  “云平说得对,云香还算幸运的,没有被瓶根卖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真是掉入万劫不复的火坑。”

  “都这个样子了,我们能怎么样呢?”

  “是呀,做姐妹的,我也见她可怜。”

  云佳让小乔打电话给云东,让他们晚上带云香到裁缝店来吃饭。

  以前,云东不喜欢跟云佳夫妻俩打交道,自从来大鹏城后才知道兄妹感情是任何误解和过结都取代不了的。

  阿兰打心底里佩服小乔的机灵。既然都是一家人,也不存在贵贱之分。小妹来了,聚一起吃个饭也是应该的。这也是做兄弟姐妹必须要的礼节。

  小乔忙了一天的活,手脚不辍地开始烧饭。大鹏城菜市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茶镇的本地猪肉那样清甜的肉。茶镇人最喜欢吃的茶镇本地猪肉炖中草药汤在大鹏城是吃不到的。冰糖鸡蛋炆老酒是茶镇会喝酒人的最爱。虽然医生有交代小乔辛、辣、酒都要少吃,能不吃是最好。但这么美味老家风味,小乔打死也不肯忌口。就跟云平喜欢茶镇的油条、臭豆腐那样,明知吃了不好但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美味佳肴,怎么能不吃呢?就是孙琪花也不反对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美味佳肴,只是这些发物,要吃得适可而止,少吃为妙。健康要珍惜,但前怕狼后怕虎怯懦的生活不是茶镇人的本色。在家乡美食面前,小乔早把医生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云香回到兄妹大家庭的怀抱里,一扫过去孤独在外漂泊的凄凉和茫然。现在她深深知道,幸福生活不是一时冲动就能想当然地得到,而是要靠勤劳双手实实在在努力打拼出来的。峡盟人都爱唱那首歌“爱拼才会赢”,这是很有道理的。

  云佳和小乔是兄弟姐妹中,第一个靠勤奋手艺闯大城市成功的人。虽然小乔脑子灵,但吃苦耐劳的勤奋是他们成功的最关键因素。

  过去的岁月,云香不堪回首。她为自己的虚荣任性和幼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甚至差点毁了自己的人生。这些苦果云香没有怪谁,也怨不得谁。

  云香现在有哥姐的大家庭关爱下,倍感亲切和幸运。她知道,大哥大嫂在外拼搏不容易,都是拿着家当在九死一生的拼搏奋斗。自己没有文化,脑子又拙,好在厨艺符合大嫂口味,卫生打理都用得着。只要大哥大嫂需要或者用得着的地方,云香都无怨无悔去做。她不再挑三拣四更没有嫌弃脏累。现在对她来说起码要对得起,大哥大嫂给自己吃的一碗饭。云香终于想明白了,桌上的每一粒饭都是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的汗水换来的。生意人外头风光而事实上生意人的饭每一粒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云香相信自己努力后,端在手里的碗饭也是自己的汗水奋斗出来的。

  饭桌上,云东吃了一杯酒,琢磨了半天说道:“小乔云佳,现在云香来了,我的锅里又多了一个人吃饭。说实在,这些日子多靠你们的帮助,但跟人家倒货最致命的缺点就是货源不足,而且时间长了竞争对手知道后,就会直接切断供货,到时我和阿兰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所以我打算趁早儿去江南城郊外轻纺城面料厂家直接进货,以绝后患。”

  小乔脖子一扬,喝下手中的酒说道:“我和云佳也一直为你们怎么解决货源问题在伤脑筋。做生意每一步都得精打细算,本身你走的就是薄利多销又是倒货,表面上看生意兴隆,真正赚到手里的钱其实非常少。夜路走多了,万一被竞争对手知道是倒他们家的货,那直接面临断货的危机。我和云佳也想建议你招个帮手,然后大哥就可以去江南城那边从厂家直接进货。这样不仅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少去了倒货的中间环节,同样出售的价格,利润比过去要高出一大截。”

  阿兰笑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云佳道:“大哥去江南城后,嫂子以后就得多操心了。”

  阿兰笑道:“出来做生意,辛苦算得了什么呢?能赚到钱,养家糊口是第一目标。”

  小乔连忙接声道:“那是,天上又不会掉钱来。”

  大家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云香只是低头吃饭,片语未言。

  小乔给大家酒杯都斟满了酒,说道:“今天盛请的人是小妹。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是小妹过去犯错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想太多,现在小妹在大哥的旗下,饭还是有得吃的。我们千里迢迢出来赚钱,行动都要花钱,所以努力赚钱是最重要的。”

  散席后,夜里云东叮嘱云香道:“你嫂子身体不是很好,有什么重活尽量别让她做。也不要让她太操心。特别是饭菜一定要你烧。”

  阿兰连忙接嘴道:“云东,这样的话,你不知说了多少遍。都是这么大人了,哪里要一次次说的。你明天赶紧坐飞机去吧。”

  “我跟托运部说好了。明天坐他们的物流车去。”

  “虽然我们还没有赚到钱,也不至于省到那个地步。大鹏城去江南城的机票比卧铺车贵不了多少。我们都不太会坐车,就趁飞机,也让你过过瘾。”

  “要是能赚钱,对于我们这样不会坐长途汽车的人来说,坐飞机是不错的选择。不过,现在正是艰难时刻,能省则省。另外,我也打算好了。毕竟江南城郊外的轻纺镇具体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物流车天天来回在大鹏城面料市场和江南城郊外轻纺镇跑,这样也省去问路人的尴尬,直接让他们送到目的地,岂不更省事些?”

  阿兰笑道:“这么说也是。那又得辛苦你了。”

  云东手挥挥,得意地笑道:“辛苦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当然,云东和阿兰能一心扑在面料生意上。这得感谢马大婶和云北。

  家里的孩子多得可以开幼儿园了。常常惹得杨普勃然大怒,但马大婶很有耐心,她让杨普只管着烧菜,家里家外其它事都是马大婶一个人操办。当然,比起人家爹妈在自己身边,杨家的孙辈们少去了几份母爱。然而,对一个想从穷坑里爬起来而大人们只得四处奔波拼搏的家庭的孩子来说,能安安当当的过日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当然,龙儿跟北北去了峡盟城读书。这真难为了北北。好在依依通情达理,不仅没有一点怨言,还把龙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每天都问龙儿喜欢吃什么菜就备什么菜。当然,茶镇人最喜欢吃的就是茶镇本地猪肉炖中草药汤。这个一品佳肴在峡盟城也是做不到的。但依依就是心灵手巧,她换了一个办法,每天都买来土鸡,到中药房去配茶镇人喜欢熬汤的中草药。这样煲汤虽然没有茶镇本地猪肉那样的鲜美,但还是很香甜的。依依的爸妈,总是时不时地教龙儿说峡盟本地话,也是正宗的闽南话。虽然国家在大力推广普通话,但老人家就是喜欢张口就来乡土话。

  北北和依依的关怀备至使得龙儿的读书成绩明显比在茶镇时进步了很多,而且很快就学会说了一口流利的峡盟话。

  起初阿兰还常常会电话问询龙儿,后来见孩子们在亲人的关照下都开开心心地,渐渐地就一心专注在面料生意上。毕竟,亲人们把孩子照顾得越好,那么起码的代养费就越高。在感情和金钱这方面,阿兰总比云东更懂得事理。虽然说起“钱财”二字,在杨家人的眼里第一感觉就是充满着俗气,但在阿兰的眼里没有金钱的友情是不常久的,没有友情的金钱是不牢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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