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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梦魇


假寐了两个时辰,塞缪尔便乘着夜深人静,爬上了仓库顶部,随手脱掉外套,无病呻吟了一会儿,象征杀戮的六只骨翼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走了。

塞缪尔俯冲至低空,他还没有习惯持续飞行,万一在高空中一个跌咧,那可就不值当了。

他下午的时候就旁敲侧击过瓜分会议的地点以及德鲁纳一行人的位置,已经大概知道在哪个方向了,只要瞅见使团的旗帜,就可以展开杀戮了。

塞缪尔知道自己的行为或许有些幼稚,如果是茱莉娅,或许都不会将德鲁纳王国放在行动计划中,但是他气愤,头脑清醒的愤怒,迫使着他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微乎其微。

机动装甲!

没过多久,塞缪尔便发现了那些来自德鲁纳军队的铁疙瘩,虽然它们已经极力在树林里隐藏身形,但毕竟这么大个儿,难免引人注目。

        怪不得使团驻扎地没有选择在内城,原来是因为几个铁疙瘩。

        德鲁纳王国的军事力量虽然比索姆莱要好上一些,但在世界的排名依旧属于末流,自然不会取得武装入驻古柏之都的权利……

不过这下可就麻烦多了,他当然不会畏惧一架战争骑士和几架杂牌炮灰,但如果发生战斗,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运气若是不好,恐怕还会被逮个正着,况且他还没准备将杀戮堕天使的存在暴露于世。

当然,前提是耿柴语没有走露风声,对这个女人,塞缪尔没有一点儿办法,打又打不过,她好像还没有什么恶意,塞缪尔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订过什么娃娃亲。

忽然,一只手搭了上来,塞缪尔的瞳孔迅速收缩,不过却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被捏在别人手中了。

        该死的,警惕性还是太差了!

塞缪尔感觉自己背后的冷汗已经能浸透衣服了,可他必须得冷静下来,缓慢地、试探性地偏头,是一张充满金属风味的脸庞——零七!

“非今天不可?”零七看着塞缪尔怒目圆睁的模样,悻悻地松开了手,转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你跟踪我?”塞缪尔咬牙切齿地说道,虽然愤怒,但还控制着音量。

“她的命令。”听了这话,零七倒是多了几分理直气壮,毕竟是迫于无奈,他也不想跟来的。

        塞缪尔当然知道那个她是谁,漂亮话倒是挺会说,可心里还是不放心啊。

“她只是怕你逃跑,但现在来看好像是多余的,而且你似乎需要帮忙。”零七想了想,又补充道。

逃跑?塞缪尔虽然有过岁月静好的念头,但他从不打算畏缩。

“你是怕我影响你们的行动吧。”塞缪尔表情倏尔变换,眼前这家伙真是闷骚,话从来不明说,却总是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些企图。

“是我们的行动,就当提前演练下吧。”零七拍了拍塞缪尔的肩膀,纠正了他的语病后,才继续说道,“一会我先出手,解决掉那四架普通骑士,至于战争骑士,就交给你了。”

“先卸掉膝甲位置的关节,击毁能源系统,最后再去击杀驾驶者就行,记住,不要让机动装甲倒地。”

“我解决了那四架普通骑士就回去复命了,就不陪你继续冒险了,大家生死各安天命。”

还未等塞缪尔回应几句,零七便噼里啪啦的将心中所想一股脑的道出,不得不说,他的语气真是狂妄,还带点恰到好处的冷幽默。

“可以。”塞缪尔想了想,同意了零七的方案,压低了身体的同时,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番,“话说你能换棵树吗?”

他实在是受不了一个男人在他耳边吐气,扭头一看,还没有脸,活生生的恐怖片啊。

没有得到回应,塞缪尔扭头看去,只见零七表情肃然,没过几息,他便从树上抽身而下,在树丛间来回穿梭,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消失在了塞缪尔的视线之内,与刚刚简直判若云泥。

塞缪尔只能根据草木的轻微荡漾来判断零七的位置,直到周遭万籁俱寂,他才漾起杀机,时刻准备跟上。

普通骑士好说,一代的战争骑士,以索姆莱王国的经济实力也只不过购买了几架以做研究,可这里竟然也有,德鲁纳王国,可藏得够深啊。

嗡。

只见寂夜中寒光一闪,便有一架普通骑士陷入了怠机状态,除去膝甲关节坍塌的声响,他几乎没有造成半点额外的噪音,动作行云流水,快到简直不可思议。

塞缪尔在光闪过的刹那就出了手,黑蝶旋成两个飞镖,滑向战争骑士的膝甲关节,与此同时,更多的杀气在手中汇成巨刃,骨翼震动,在暗蝶裁月镂云之际,杀字成决。

砰。砰。砰。砰。砰。

五道声音近乎连成了一条线,不得不说那日“魔怔”竟还有不少奇效,他感觉自己对堕天使的运用愈发得心应手了,力量也更加的猛锐,战争骑士的左臂只来得及微微抬起就提前进入了报废时代,驾驶舱更是被整个贯穿。

隐约只见零七咧嘴一笑,就一走了之了,这家伙竟然还直接开溜了,没点共患难的意识。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塞缪尔甚至闭上了眼睛。

蝴蝶完全融入到了暗夜之中,只见火光摇曳,一具具尸体便栽倒在地,大多数人甚至还刚从酣睡中惊醒,就又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塞缪尔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倔强地睁开眼,清楚的看着一具具尸体倒在了他的身前,恍如昨日,他一直在强迫着自己适应杀戮……

或许是因为派遣了机动装甲小队,德鲁纳使团来的人并不多,很快就死绝在了异国他乡。

塞缪尔迅速将栓在树上的马匹全部放生,遇到个别不听话的甚至还毫不留情地捅上一刀,就是要让它们撒开蹄子狂奔。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分出了隔离带,抛洒火星,毁尸灭迹。

至于烧毁森林的事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若是各国使团连刻意控制过的火势都扑不灭,那塞缪尔就要对他们表示鄙夷了。

机动装甲伤口的处理太过麻烦,他就没有多此一举的去加以修饰,不过零七的战果还真是显赫,那四架普通骑士竟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甚至有一架还保持着原有的行径姿态,就像是全部沉浸在睡梦之中,直至死亡。

在捅烂第一台机动装甲的时候,其他装甲应该都收到了警报,就连那架战争骑士都是扬了下手臂,可另外三台普通骑士竟然没有一丝异动,他对零七的危险评估又上了一个层次,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临走之前,塞缪尔还不忘在大火中抢救出了几罐牛肉,这帮狗  娘养的,小日子过得还真是滋润……

        风驰电掣往回赶的途中,禅心莲忽然变得炽热,虽然难解其意,但塞缪尔还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难道,有人?

        没一会儿,他就得到了结果,树枝上的撑膝而坐的那道袅娜倩影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完全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竟又是那位华夏女子,她好像专门在此等候。

塞缪尔拨动着胸口的禅心莲,沉心感受,果不其然,禅心莲跟她似乎有着说不情道不明的关系。

        耿柴语身穿一身紫色衣裙,轻纱挽肩,将较好的身段显露的一览无遗,妩媚而不失清纯。

应该不是来打架的吧,当然,前提是得忽略那柄硕大的古刀,不过刀还插在鞘上,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想要,谈谈?”塞缪尔试探性地询问,完全没把刚刚屠杀德鲁纳使团的事放在心上,毕竟就连堕天使都难以将她吸引,何况是这点小事呢。

可他错了,耿柴语正是因此而来,俯冲的同时,裙摆缥缈,刀锋已然出鞘,似是神女降世。

看这气势,塞缪尔瞬间明白她是动真格的了,骨翼震荡起步,想要先拉开距离再做打算,毕竟他清楚双方之间的差距,硬拼是没有胜算的。

可耿柴语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眨眼间,金光已经填满了他的瞳孔,若不是六只骨翼下意识地格挡,就这么一下,他就得交代在这了。

“为什么?”塞缪尔踉跄地半跪在了地上,仅仅一招,他的骨翼就已经支撑不住的想要回缩了,她太强了,之前的战斗果然还是留有余手。

“不杀使团,不斩俘虏是国际公约最基本九条原则之一。”

        “你没有被堕天使影响,却做了滥杀之人……其罪当诛!”

耿柴语语速极快,也没有丝毫对德鲁纳人的怜悯,就像是天地间一杆检验人心的秤。

“国际公约?哈哈哈哈~”原本塞缪尔还心存与她理论一番的心思,可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痴癫,他就宛如一个失智之人,解发佯狂。

“这就是你们侵略者的嘴脸吗,哈哈哈哈哈……”

        “你若是要来取骨,我自当全部接下,但别拿这种让人作呕的理由来展现你的高尚,我已经,看腻了!”

塞缪尔怒吼着动用着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甚至还喊破了声,即使知道是在以卵击石,他也没有打算束手就擒,黑蝶点缀着骨制品,使它强行振作。

刀锋在此刻划来,不过却被杀戮之剑稳稳架住,塞缪尔屈膝向前,骨翼在背后疯狂扩张,他想要把这场战斗转化成力量的比拼,这样他才可能有一定的胜算。

“是这样吗?”耿柴语似是猜到塞缪尔心中所想,但却没有选择避其锋芒,因为不论是哪种的战斗,她都一样的自信飞扬。

        手心结印,山岳之力重重叠叠的附着在了刀身之上,气吞山河的模样,足以镇压天地万物。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战斗的位置离德鲁纳使团驻扎地不远,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他真的快撑不住了,这女人好大的蛮劲。

“啊~”

塞缪尔忽然咆哮出声,骨翼生出尖端,朝着耿柴语扎去,他只剩下这种最原始、最微末的手段了。

若是生在在诸神时代,他怕不是会成为神明们饭后闲谈的笑料……

或许对耿柴语来说也是如此,她脚底生风,以进为退,借刀夺步,压制塞缪尔的同时躲掉了骨翼地突刺。

        而且她很快就作出了反击,不管不顾地开始展现来自华夏的刀法。

血痕在塞缪尔的身体里纵横交错地延伸,猛烈地进攻让他失去了感知,也就是说,他失去了对堕天使的控制。

看来之前那番得心应手的感觉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在堕成天使的道路上,他始终还差得远呢。

虫,血雾弥漫之时,忽然,有一只红色的虫子凝聚成像,在脑髓中攀爬、咀嚼……人、影子,在尽情地杀戮,在贪婪地吮吸,身体有种被掏空的虚无感,听到的哀嚎,哭诉重重叠叠地在脑海里荡漾。

“嗯?”

正当塞缪尔精神濒临崩坏之际,一声来自虚空层次的疑惑泛滥,甚至掀起了世界的斗转星移。

不知是因为这一声震慑还是因为塞缪尔扭曲的表情,总之耿柴语的刀慢下来了,给了他喘息的时机。

“无所不能”的禅心莲似乎才反应过来,驱异护主,镇定着塞缪尔的心神。

骨翼已经完全收回,耿柴语的刀停了下来,连绵不断的攻击似乎画上了休止符,厌倦了玩耍,要终结这场闹剧了吗?

塞缪尔想笑,可他笑不出来,身心疲惫的他甚至觉得喘气都是一种奢侈,就这样死去或许也挺不错的吧……

就在塞缪尔浑身松懈之时,记忆的片段清晰地在脑海里一一划过,就好像,那个噩梦。

“你说得对,今天是我失态了。”耿柴语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说话的语气很是沉闷,“你的事,的确与我无关,我只是在为自己寻找借口罢了,还自认大义凛然,确实令人作呕。”

耿柴语看着塞缪尔身上的伤,虽说没有下狠手,但多少还是有几分触目惊心,思考了一番后继续补充道:“未来,给你一次求饶的机会。”

塞缪尔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耿柴语眉头紧缩,刚要说些什么,塞缪尔忽然冲上来抓住她的手,严肃而又暴躁。

“现在是什么时间,告诉我,快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耿柴语看着塞缪尔的漫出血腥瞳孔,心境确实有所波动,就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可是,为什么,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已经算是第二天了吧,新元二十八年九月十一日。”

果然,记忆中大量的空白泛滥成灾,在塞缪尔的脑海里布下狂风骤雨。

路西法袭击索姆莱王国的日子是八月二十九的早上。

九月七日晕倒一次,醒来是第二天的正午。

九月九日晕倒一次,醒来是第二天的下午。

如果这两次昏睡时间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就多出了三天时间的空白,与记忆中的影像刚好吻合,是真的吗……

塞缪尔忽然自嘲地笑笑,不论发生什么,自己都已经没有资格后悔了,为什么不坦然接受呢?

既然他没有死,那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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