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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迟于随便吃了几口就告辞回家。吴卿也赶紧跟了上去。

        屋外的天空此时刚变成淡紫色,夜风微凉,将吴卿心头的烦躁拂去了大半,让她得已复盘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在短短的四天之内,埃里克出走,生活在街区之中的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但是身在局中,吴卿发现自己连预测下一步将要发生什么都很难做到。

        她迷茫又头大。

        阻止迟于黑化,这个任务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如果不能预判事情的走向,她就没有办法分析出促使迟于黑化的关键原因,更不可能在这个关键事件发生之前改变它。

        这个时间点下的背景剧情更像是一个真实的逻辑自洽的小世界,一个又一个意外出现在这个小世界之中,推动历史的前进。

        未来隐藏在厚重的迷雾背后,叫人难以看清。

        眼下,历史的车轮以一种无可抵挡的方式向前碾去……

        楼兴正握着迟于的双手,讲述自己这次的狩猎经历。很显然,这次经历给他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让他开始试图依赖一位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青年。

        不需要迟于提问,他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其实没有人知道我们这次要找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国王的专属狩猎队潜进了森林,一无所获;达官贵人的狩猎队潜进了森林,一无所获;内城的独立狩猎队潜进了森林,仍然一无所获……

        所以,才有人将委托交到了你父亲的手上。虽然铩羽而归的其余狩猎队拥有比我们要精良许多的装备,但是狩猎队的所有人都对这次的奖金志在必得——我们拥有他们没有办法企及的技术和经验,在大部分情况下,也的确如此。

        只有查尔斯嗅到了其中的危机。因为这次委托的奖金实在是过分丰厚了。只要我们能抓住那个生物,就能获得四万银元。将四万银元挨家挨户平分下去,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财。财帛动人心,除了查尔斯之外没有人反对这次行动,尽管查尔士是狩猎队的掌舵人,他也不得不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最后证实,查尔斯才是正确的。”

        迟于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楼兴的眼神发直,像是失魂了一样:“我们找到了它们……抓到了一只。”

        顿了一下,改口道:“不,没有抓到,它跑了。”

        剩下的内容就顺畅了许多:“天上下起了红雨。”

        “红雨?”吴卿问。

        “是血,是血雨,”楼兴答,“他们叫我跑,为我打掩护,我跑了。”

        吴卿和迟于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楼兴的讲述太含糊不清了,问前两个问题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他们叫你跑,他们是谁?你怎么跑掉的?”吴卿逐个问道。

        “他们是我的同伴啊,我到城里了。”楼兴说完,怔愣了一下,“我想起来了!天上下起了血雨,长着翅膀和尖喙的怪物从四周将我们圈圈围住。除了我之外,其余年长一点的队友全部身负重伤,大家都意识到自己要葬身于此了。查尔斯将包围圈破开了一个口子,对我说……‘楼兴,快跑,再快一点。’,我拼尽了全力逃跑。”

        过了一会,吴卿问了一个让楼兴面色大变的问题:“狩猎队内部起冲突了吗?”

        “当然没有,为什么这样讲?”

        “那你身上的刀伤?”

        “刀伤?!”楼兴睁大了眼睛,疑惑道,“什么刀伤?”

        一些奇怪的景象在楼兴的脑海中闪过。

        他看见鲜血从天上浇下来,看见奇怪的黑子影子向自己扑了过来。尖锐的爪子撕破了他的上衣,在他的胸口划过。幸好他躲避及时,只破了一点皮……

        楼兴的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两下,他捂住自己的额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从莫名其妙的烦躁中脱离出来。

        好像忘记房间中还有两个人在看着自己,楼兴直接将自己衣服的前襟拉开了。

        他的胸口上的确有伤口,伤口是一条长约二十厘米的笔直的线,已经结痂了。

        迟于说道:“医生也很奇怪,你浑身上下的伤口全部都是刀伤。”

        “不可能!”楼兴否认,他发疯一样掀开了自己的裤管。他的右大腿包扎起来,这是他浑身上下受的最重的伤。

        楼兴咬咬牙,不顾迟于的劝阻,将自己腿上的绷带飞快拆开。

        依旧是……刀伤。

        接下来是手臂、下颌……和迟于说的一样,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是刀伤。

        楼兴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墙边,他将挂在墙壁上的猎刀取了下来。他一只手握住了刀柄,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刀鞘。

        到了这一刻,他反而犹豫了。

        吴卿看见楼兴的身子僵直,双手剧烈地颤抖,他维持着拔刀出鞘的动作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他才将长刀从刀鞘中拔出。

        锋利的如同纸张一样单薄的刀刃比在了楼兴的伤口旁边。

        可以严丝合缝地对上。

        楼兴的手一抖,长刀“哐啷”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和我的记忆不一样。”楼兴抬起头,看向迟于和吴卿。难以形容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他的目光恐惧又迷茫。

        吴卿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屋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夜晚的街区是十分安静的,这加剧了弥漫在狭窄石屋中的不安感。

        吴卿站起身,下意识走到了墙边,远离了楼兴。

        过了一会,她才平静下来,重新开口:“换一个问题,你们这次的目标猎物是什么?”

        楼兴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答:“……是一种从来没有人见过的银白色的生物。我们本来以为会是小动物或者某种野兽,最后发现是一种怪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交谈的氛围好像回归了正常:“上个月,前来拜访的外邦使者为王后献上了一匹皮草。这匹皮草美丽异常,让常陷入忧郁之中的王后展开了笑颜。国王大喜过望,立刻向五湖四海散发了请柬,邀请知名的设计师前来设计衣物。但是在设计师到来之前,王后就因为意外烧掉了皮草。”

        “烧掉了?我怎么听说只是烧了一个洞?”迟于皱眉。

        “是烧掉了,完完全全的烧掉了。”楼兴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这并非什么意外,而是王后透过这批雪白的皮草看见了其背后隐藏的厄运,她有意烧掉了它。”

        他又说:“但是国王对此十分执着,下发了悬赏令。悬赏令一开始只在内城中的狩猎队之间传递,几个月后才送到我们的手中。”

        吴卿将一撮银白色的绒毛从口袋中拿了出来,展示给了楼兴:“你们已经找到了猎物,是么?”

        在昏暗的灯光下,绒毛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幽幽的银光。

        恐惧再一次侵占了楼兴的心神。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色苍白:“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你带回来的,”吴卿的鸡皮疙瘩全部都冒了出来,但她坚持看着楼兴,不想错过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哪怕是昏迷,你也不愿意将它丢掉。”

        楼兴再一次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我带着它回来的?”他重复吴卿的问话,语调微微颤抖。

        吴卿的呼吸有点发紧,她忍不住再次后退了以部,背部贴在了墙壁上。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递到她的皮肤上,这并没有让她感觉好一些。她艰难地补充道:“而且是非常用力地攥在掌心之中。”

        “这不可能!”几乎是吴卿话音落下的同时,楼兴就断然否认,“绒毛在哈里的手中,一直都在。”

        说完,他焦急地看向了迟于和吴卿,生怕两个人不相信自己。

        “我没有撒谎。”他强调。

        “这难以置信。”吴卿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

        楼兴最后要求迟于把自己反锁在小房间内,以证明自己真的是一个为狩猎队着想的人类。当然他还是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楼兴说的和我们看见的完全相反。”吴卿道。

        “但我相信他没有撒谎,这样的谎言毫无意义,因为太容易被拆穿了。”迟于道,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宁愿他撒谎了。”

        吴卿认同迟于的观点。

        如果所有的不合理都是因为楼兴撒谎,那么事情反而会简单很多,至少他们可以确定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类或者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怪物。

        但如果楼兴没有撒谎。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

        一、楼兴在森林里看见的都是幻觉,说明这个怪物有强悍的致幻能力;

        二、楼兴至今没有脱离怪物的影响,这种影响干扰了他的思维能力和记忆。

        “可以确定的有三点,”吴卿总结道,“狩猎队找到了目标猎物;狩猎队因为某种原因自相残杀;怪物能影响人类的感知及思维。”

        “你觉得我们还会碰到这个鬼东西?”迟于问道。他在听见“狩猎队自相残杀”的时候就转过了头,状态看起来十分糟糕。

        以小说作者的角度来看,如果按照设计剧情的套路,这种怪物极有可能是这段剧情最重要的boss,他们必然要与它相遇。

        但是看着迟于微微颤抖的双肩,吴卿没能将这个想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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