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营救

突然在皇宫流传起的河神祭祀传言，无形中验证了李星鹭的猜想。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她心中笃定这一传言是由梁司衣操纵掀起的，毕竟梁司衣与她的姨母贵太妃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买通宫人散播流言的事情了。

        她侧过头想要和沈舟云说些什么，却听到他吩咐锦衣卫盯紧梁司衣，面对着她时抢先说道：“我们即刻离宫，沿着秦淮河一路搜索许菱的踪迹。”

        李星鹭愣了一瞬，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虽然有些纳闷，但这计划正合她意。

        跟随着一众锦衣卫畅通无阻的一路从宫门离开了皇宫后，李星鹭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恢弘连绵的巨大建筑，心中莫名的涌现出一股轻盈的感觉，就像是被困在牢笼中的金丝雀终于重见天日般的，她想，这或许是原主残余的情绪吧。

        毕竟原主真的被困在宫墙之中，十数年之久。

        他们一路上都顺着秦淮河而下，这条大河的水流并不湍急，河水缓缓的蜿蜒直流向下时，只带给人宁静沉缓的感受。

        然而一眼望去，它也是深不见底的，人若是溺在河中，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秦淮河上游一带遍布着各种画舫，李星鹭跟着锦衣卫一一上船去问询，却在撞见了一档子不雅之事后，被沈舟云严令禁止再上画舫。

        她孤零零的站在河岸上，望着锦衣卫跑上跑下，可她却并不想要享受这种独一份的清闲。

        李星鹭郁闷的目光落在清澈的秦淮河水上，映照出的是一张平凡的男性面孔——这张脸不属于她。

        她犹自盯着河面出神，忽然有一样色彩鲜艳的东西飘进她的视野，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勾勒着孔雀纹样的绣鞋。

        李星鹭虽然没有留意过许菱罗裙下踏着双怎样的鞋，但她曾见过她的绣品，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绣鞋上的花纹出自谁手。

        她只怔了几秒钟的时间，随后便大声呼喊，让画舫上的锦衣卫帮忙将绣鞋捞上来。

        过去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沈舟云捧着那只绣鞋出现在她眼前，他将绣鞋递给她的同时说道：“这只鞋是被河里的海藻勾住了，所以现在才浮上来，说明许菱应该已经不在上游地区了。”

        他表示为了提高搜索的速度，接下来要乘坐船舫在河道之上搜寻，假如来得及，或许能在中游找到许菱的踪迹。

        希望是如此，李星鹭手握着绣鞋，紧蹙的眉从未松开过，她只能祈祷他们能够在与时间的赛跑中胜利。

        或许是许菱作为原书女主角，还是拥有着她的主角光环的，半刻钟后，李星鹭眼尖的望见了浮在河面上，明艳脸庞被画上诡异符文的许菱。

        眼看着支撑许菱的最后一片薄冰融化在水中，见到她一瞬间沉入河中的李星鹭来不及深想，她一跃跳入河中，游向许菱沉没的位置。

        在彻底潜入河底前，她耳边好像响起了沈舟云的呼唤，他语气中难得带了点气急败坏的情绪，李星鹭却也顾不得后果，直直的向河底的那道身影游去。

        “噗”的一声响起，随着水花四溅而出，李星鹭的半边身躯浮出水面，她用公主抱的姿势将陷入昏迷中的许菱抱在怀中，在锦衣卫的接应下顺利的重新登上了船舫。

        登船后，她还来不及换下身上这件湿透的衣服，却首先迎来了沈舟云铺天盖地的一通训斥。

        李星鹭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属冲动，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她以为沈舟云在这一点上的想法与她是一致的，所以面对他稍显激动的斥责，她感到莫名其妙。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许菱身上，忽然恍然大悟的想到，难道沈舟云是不满自己抢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所以才摆出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要真是如此，她岂不是冤枉的很。

        李星鹭一脸无辜的看向沈舟云，心中也暗自疑惑一向做事利落、从不介意冲在前头的他怎么这一回却什么举动都没有呢？

        她明显心不在焉的反应换来沈舟云怒气更甚的神情，但对方的视线在她湿透的身上猛然一顿，随后竟解下了他的外袍，劈头盖在了她身上。

        李星鹭满脸意外的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沈舟云却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走远了。

        她没想到在自己顶着这副“汉子”尊容的情况下还能得到类似偶像剧女主角的待遇，内心一时五味杂陈，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属于沈舟云的外袍。

        一行人原路返回皇宫，但回程却远没有去时那样顺利。

        皇宫与京都的朱雀大街之间屹立着玄天门，在这道皇宫的必经之门前，几列身穿盔甲的羽林卫站立着，李星鹭见到他们脸上肃穆的神色时，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在沈舟云领着锦衣卫抵达玄天门时，与他们呈现对峙姿态的羽林卫拿出来一卷明黄色的帛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睿王以权谋私，私放朝廷要犯，今念在其往日功劳，允其面圣陈情。”

        羽林卫每念出一个字，李星鹭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封圣旨旨在问罪于沈舟云，而皇帝竟然知道了她被沈舟云从锦衣卫沼狱中放走的事！

        她不知所措的回想着这几天做过的事情，根本察觉不出自己是何时露了破绽。

        难不成……她的视线在锦衣卫中巡视，而后又快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沈舟云别的不说，若是连直系属下都笼络不住，也不会充当原书中的大反派了。

        她沉浸在自己心慌意乱的情绪里，而羽林卫已经簇拥着他们往皇帝的寝宫山河殿的方向而去——他们毕竟不敢向对待寻常犯人一样对待沈舟云，意识到这一点的李星鹭心下稍觉安定了些。

        但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享有特殊待遇的是沈舟云而非自己，她此时的身份不过是教坊司的一个小小舞姬，生死皆在这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此去前途未卜，李星鹭心下忐忑，本能的朝着最前方的沈舟云望去，而他正好回过头，两厢对视，她心底的慌乱突然就止住了。

        回想这段时日的种种，她其实承了他不少恩情，哪怕他只是为了留自己一命，在诸如这样的危机前推她出去顶罪，她亦只能自认倒霉。

        李星鹭不想用最坏的念头去揣测沈舟云，但无论他是否选择再帮助自己，她都不必报以怨怼。

        一番内心的撕扯间，壮丽的山河殿已然出现在她面前，层层守卫的羽林卫自动为他们一行人让出一条道，但在进入宫殿的最后一层台阶上，一个做太监打扮的人拦住了李星鹭。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太监对自己一通打量，又对一旁的沈舟云拐弯抹角的说了一堆话，直到沈舟云把手伸到她耳后一把撕下覆在她面容上的□□，她才反应过来太监的意思是皇帝面前，不容许有人藏头露尾。

        李星鹭久违的顶着自己那张灵秀无双的脸庞，亦步亦趋的跟在沈舟云身后走进了宫殿。

        这座宫殿不同于贵太妃居住的风格华丽的灿辉殿，四面墙壁上画着宏伟的山河景观，正映衬了它的山河之名。

        而在处处透着一种低调式奢华的摆设中，正殿上首的那张龙椅就显得格外突出。

        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年轻男子身穿着标志性的明黄色龙袍，他俊美威严的面容并不陌生——对于曾在宫宴上见过他的原主而言。

        但李星鹭本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业朝的皇帝，出于对他另一层身份，即原书男主的好奇，她往他身上多看了几眼。

        收回视线时却不期然的对上了沈舟云的目光，他星眸中蕴含着显而易见的不满情绪，李星鹭一时分不清这情绪是冲着自己还是龙椅上的皇帝。

        她的注意力被他分散了不少，连原本的慌张心绪都不复存在，就在此时，上首的皇帝缓缓开了口。

        “睿王……”

        “陛下，臣已有证据证明尚服局女官梁氏实为杀害谭氏女的真凶，然则虽嫌犯李氏无罪，臣亦有过，愿领责罚。”

        对于沈舟云敢打断皇帝说话的行为李星鹭可以说是毫不意外，但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从不向皇帝低头的睿王，就这么轻易的认了罪？

        李星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她没有错过对方话语中为她开脱罪责的那一句，此时此刻，她终于清晰明了心底的那种情绪——是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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