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可惜

吴筝的指腹轻轻擦拭着浓郁如森的祖母绿宝石，林家的祖母绿共有六枚，都打磨成了常规的圆蛋面，其实在所有宝石中，唯有祖母绿，无论切磨成什么形状都不损火彩和灿光，都那么明亮动人。

        吴筝有一瞬间手痒想把这十四枚磨成水滴状，但理智克制住了手痒的冲动，这么大的宝石每损耗一毫克价值都会掉一个档次，而且这是林家托付她的东西而不是她的私有，什么时候她能拥有数不尽的宝石想磨成什么样子就磨成什么样子就好了，吴筝漫无边际地幻想。

        从小她就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现在想来说不定她上辈子是一只龙。

        十四枚祖母绿，只有一枚大如鸽子蛋，其他几枚都小上一圈，同样大小同样重量，不差分毫，吴筝看着黑色丝绒布上浓脆的宝石，心下可惜，不知道镶满祖母绿的头冠会美成什么样子，可惜她只能在脑中设想，看不到实物了。

        工作室早已到下班时间，但做设计的人时间都比较自由，灵感也比较散漫，可以不坐在办公室而四处去找灵感，吴筝为遵循最大程度的设计自由也没有硬性规定他们的上班时间，除了做一些杂事和流水工作的助手，另两位专业设计师的来去她都非常放任。

        时间已经很晚了，日光下沉暮光笼罩着整个城市，落地窗外万家灯火，霓虹闪耀，吴筝坐在点着一盏灯的工作台前，把一根细软的金线灵巧地编织成精巧的同心结的形状，她打算用这些同心结做成链子，把其中十一枚宝石串联成一条祖母绿项链，中间添加双喜的变形字体，以填补项链的长度。

        金线在她食指间缠绕，她的指腹压成一根根红印子，又在她手间来回穿插，那些精巧的工具被她用来固定绞合，项链的雏形已经初具，这是一条非常传统的金链，只待宝石镶嵌其上，明灿的金色和浓绿的翡色一定相得益彰。

        她扎在脑后的长发散落了两缕，垂在颊边，漆黑的杏眼长睫低垂，专注的模样像是一幅画。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吴筝被打断了思绪，那幅静止的画面也动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了还没走的一名男设计师，便问道：“方设还没走吗？有什么事找我？”

        方设名叫方尧东，是她第一份工作的同事，但两人并不熟，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当时方尧东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刚进公司参加珠宝设计大赛就获得了金奖，后来在公司的待遇一直很好，吴筝私下对他也有几分欣赏。

        吴筝很好奇方尧东在原公司工作得好好的，总么会参加她工作室的招聘，虽然她这边待遇也不错，但比上珠宝公司也并没有能撬得动方尧东的优势。

        吴筝虽然录用了方尧东，但心里一直有疑惑，直到那天听说方尧东在原公司得罪了名大顾客才明白，也就不再关注这件事。

        “吴筝，需要我帮忙吗？”方尧东礼貌地问道。

        他也是不知不觉忙到很晚，回头一看就吴筝的工作间还亮着灯，吴筝接下林家订单的事他也知道，对那几块极品祖母绿闻名已久，早就想看几眼摸一摸，要是能把这个单子交给他做那就更直了。

        方尧东是个非常痴迷珠宝的人，对自己的设计有着非同寻常的坚持，之所以得罪那名大顾客也是因为对方不尊重他的设计，三言两句要把他的心血改得面目全非，方尧东一气就急了眼，当场骂顾客狗屁不通，把公司主管气得脸都紫了。

        “不用了，天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吴筝婉言拒绝道。

        谁知道她话说完了，方尧东还没走，反而欲言又止，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工作台。

        吴筝试探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方尧东嘿嘿笑了两声，手指指了指工作台上那几颗绿意融融的宝石：“我能看看吗？就看看——”他语气殷切，一脸生怕被拒绝的样子。

        吴筝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因为相信方尧东的人品同意他走近过来瞧。

        在工作台的专业灯光下，宝石的华彩鲜艳夺目，展露无遗，方尧东站在吴筝身后，痴迷地看着，仿佛被那脆意彻底迷住。

        “果然是林家的传家宝，我这辈子还没亲手摸过这么极品的宝石。”方尧东喃喃感叹着，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拿渴求的眼神看着吴筝，然而吴筝后脑勺并没有长眼睛。

        方尧东咬着手皮，不停地换着站姿，发出来的动静终于引起吴筝的注意。

        吴筝无奈只能停下手头的工作看着他。

        方尧东腆着脸笑，平日里总是一张恃才傲物脸的新锐设计师此刻搓手搓脚，就差把谄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那个……我能摸一下吗？我会小心又小心的，就摸一下！”方尧东红着脸强调，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通常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癖好和忌讳，大多是工作时要处于绝对不能被打扰的环境，并且自己的设计不会让被人碰，但是可能是吴筝平时日和颜悦色，脾气很好，给了他开口的勇气和脸皮。

        吴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拒绝吞回肚子里。

        以现在工作室的接单状况，实际上还是缺设计师的，她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些订单，也并不打算固步自封不进一步扩大，所以现金如何招揽更多优秀的设计师是关键，而方尧东的设计常常让她十分欣赏。

        吴筝发觉，以前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现在都成了必要，她好像学会和傅时一样如何权衡利弊。

        “当然可以，我刚才正考虑如何把底托设计得更加古色古香，你有什么建议吗？”吴筝只是为了缓解尴尬随口一问，她挪开椅子寸许，让方尧东看得更清楚。

        防咬定根本没听清她的话，他只听了前半句就两眼放光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宝石，看着那一块在他手心折射光彩。

        “颜色，透明度，纯净度果然都是极品。”他用手掂了掂，“这一小块至少5克拉，同样大小的竟然还有十几块，真是太难得了，唯一可惜的是……当年的切割条件可能不好，切面不够高级，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祖母绿，林家让你重新切割吗？”

        吴筝摇摇头。

        方尧东一脸纠结：“磨了也可惜，不磨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不行不行，我这越看越难受，还是不看了。”

        吴筝失笑，觉得这方尧东真实的性格也挺有意思的。

        方尧东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舍不得走，磨磨蹭蹭还要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皮鞋踩着地板的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傅时臂弯搭着件外套，就怎么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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