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齐王

“这人，真不是你的同谋？”沈诺戏谑地看向身旁的杨闻秋。

        杨闻秋连忙摆手否定，“不是，绝对不是，在下绝无可能，伙同外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好啦，我知道。”沈诺不再开玩笑，认真地说，“既然如此，这个婚，我更是不能逃了。有人想让我走，我偏不能遂了他的意。”

        “今晚先休息吧，我会派人去通知鸣沙国的接亲使者，明天中午在国境线汇合，想必对方在此之前，不敢再搞什么大动作。还有，按照规矩，明天午时，待你到了鸣沙国境内，我就要回去了，此去一别，不知再相见是何时，珍重。”杨闻秋说完，便向楼上走去，留下沈诺愣在原地。

        是啊，此去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时。路途遥远，战事频发，两国关系敏感，又有男女之别，想再见面何时难。

        沈诺有些后悔，刚才对闻秋说的有些话太伤人了。

        沈诺想起来，自己初识杨闻秋那年是六岁，当时的杨闻秋在江宁有口皆碑，读书好，懂礼貌，仪表堂堂，甚至京城里有女儿的世家，想早早拉他定下娃娃亲，都被他爹推辞了。

        那次是沈老将军过寿，杨坚带着孩子前来贺寿，沈诺见到了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不仅读书没有人家多，礼貌比不上人家得体，甚至下盘围棋都输掉了，一番对比下来，显得沈诺一无是处，母亲还对沈诺一通数落，气得沈诺下定决心要找补回来，就选了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摔跤。

        结果杨闻秋被摔得好生狼狈，不仅衣服鞋子都脏了，脸上也有摔破了，不知道长大后会不会留疤。

        没想到，等两家大人赶到时，杨闻秋只说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了，还连累了沈诺身上也脏了，绝口不提自己的恶作剧，唤起了沈诺难得的良心，从此开始把杨闻秋当朋友，带着杨闻秋上山爬树，下水捞鱼，杨闻秋则负责借她作业，应付书院先生的检查。

        快活的日子终将过去，沈诺也知道，之前的快活是有人在替自己负重前行，自己也长大了，后续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了，接下来要面对的，不知是什么样的刀山火海。

        待到第二日中午，送嫁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鸣沙国的边境线。

        杨闻秋按规矩递上文书，对方却迟迟不见答复，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我们等了半个时辰了，你们确认个文书真伪要这么久吗？”杨闻秋有些急躁。

        “稍等，我们最近戒备加强，文书都需要上级长官确认。”

        “我看他们就是存心刁难！”芍药小声抱怨着。

        中午的日头正烈，在这地方没吃没喝的等上这么久，换谁都受不住。

        连个小小的士卒都这般态度，换谁都能看出来，鸣沙国是摆明了存心刁难，沈诺不便多言，只是继续在马车里看书，就当是临时抱佛脚吧，学习一些当地人用的吐火罗语，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呢。

        许久后，对面总算有了动静，只见一个传令兵从里面跑出来，跟鸣沙国的士卒低声耳语了几句。

        “文书已确认为真，只是进我鸣沙国的人，都需要搜身，不能随身携带武器。”士卒态度还是如此傲慢。

        沈诺心下恼火，搜身是万万不可的，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被士兵这般搜身，有辱公主身份，甚至有损安国体面。就算面子都是虚的，更要紧的是，自己真的有随身携带武器，是临出门前，哥哥塞给自己的匕首，只有手掌长度，玄铁打造，看得出来是个好东西，沈诺一直贴身携带，万万不能被发现了。

        还有，若是随行的队伍，以后都没了武器，带这些侍卫还有何用？进了鸣沙国境内，岂不是乖乖任人宰割？

        众人面露难色之时，芍药也看向沈诺求助，沈诺向她微微点了点头，芍药立刻会意，这是两个人从小培养出来的默契。

        鸣沙国的士卒还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依照惯例上前搜身。待士卒刚抬起手，准备搜芍药的时候，芍药立刻撕开自己的衣领，发出夸张的痛苦嚎叫声，边哭边骂士兵非礼自己，害自己清誉不保，还作势要拿起士卒的佩剑来自尽。

        这场戏来得过于突然，虽然演技浮夸了些，但胜在声势浩大，士卒也是个愣头青，没见过这般场面，一时间窘迫得手足无措，拼命想解释，更像是越描越黑，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

        杨闻秋随即会意，操起了官方外交口径，“我安国民风保守，女子名节大于天，这位姑娘又是公主从小带在身边的一品宫女，岂能由得你们随意羞辱。”

        场面一时尴尬了起来，后面传令的士卒又悄悄跑了回去。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哈哈哈……”士卒身后的哨站里，走出来一位长官模样的人。

        沈诺立刻意识到，这才是正主。出事了这么快能到场，足以说明他刚才就在驿站里，特意看着自己被刁难。

        “在下杨闻秋，任礼部侍郎，这些便是公主和亲的陪嫁队伍，文书名册刚才已递交过。”杨闻秋收起脾气，公事公办地打了招呼。

        “幸会幸会，在下齐王萧云洛，负责迎接和亲公主入境，今日已再次等候公主多时。”对方也拱手作揖。

        听闻对方报出的名号，杨闻秋惊讶地抬起了头。

        按安国的礼节，接亲送嫁的队伍，由礼部出人带队，派二品官员为宜，杨闻秋官居三品，但年轻有为，又是自己主动争取的，照例也说得过去。对方派来接亲的，竟然是当今鸣沙国主萧寒光的弟弟，齐王爷萧云洛。

        “静淑公主楚诺，见过齐王。”沈诺见状，也走下马车行礼，下车前还反复告诫自己，你叫楚诺，静淑公主，背好台词，千万别说错了。

        待她抬起头来，只见来人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嘴角习惯性地微抿着，眼神里却带着几分轻笑，一如他们上次见面那样。只是这一次，他身着铠甲，身上更有几分威严之气。

        这人，分明就是西凉驿的老板啊！

        西凉驿的变故，肯定是他的手笔！

        沈诺当即想质问他，为何给自己的队伍下药，又下手杀了自己国的使者。

        谁料对方更加无耻，竟然先发制人地问：“为何队伍内，只见安国使者侍卫，不见鸣沙国的使者呢？”

        杨闻秋也意识到对方明知故问，咬牙切齿地回复说；“鸣沙国使者十人，昨日在西凉驿不幸遇害，按官府仵作的说法，凶器为西域常见的弯刀，又发生在两国交界处，恐怕凶手已逃至鸣沙国境内，恐对鸣沙国不利，请齐王派人明察。”

        “据本王所知，西凉驿离最近的官府也要半天的路程，官府的仵作，何时这般迅速了？”

        “公主和亲是大事，安国自然重视，响应得也快。”杨闻秋此人确实擅长外交，这番话回得滴水不漏，又有指责对方怠慢了的意思。

        沈诺在一旁听着，心下感慨，鸣沙国连安国境内的官府位置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王爷亲自在安国境内开设驿站，收集情报，而自己这边，连鸣沙国换了国主这等事，都晚了好些天才知道，无论是军力还是情报，都被鸣沙国甩下太远了，更比不上像漠北这样的强敌。

        不得不承认，齐王的做法值得学习，大隐隐于市，建设隐藏在市井中的情报组织，安全又灵活。师夷长技以制夷，以后自己也着手做起来吧。

        既然话题引到了公主身上，萧云洛这厮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只见他对沈诺恭敬行礼，嘴上却说：：“公主远道而来，哪怕鸣沙国使者不在了，仍要坚持过来和亲，这般诚意，实在是感人啊。”

        “我安国诗礼治国，楚诺自小学到的道理，便是以诚信之道，律人律己。”沈诺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哼，既然我来和亲了，也希望你们信守承诺，不再出兵。

        齐王这边，也自然听懂了，“不瞒公主殿下，陈兵边境，求娶公主的，正是在下，既然本王已身在此处，带公主回到都城内，前方军士自然也撤回了。”

        沈诺听闻此语，又抬头重新打量起对方：此人看着油嘴滑舌，却不是那种靠亲戚关系才当上王爷的废物点心，竟然还有统军之才，心思也深沉，更是安国不可小觑的敌人了。

        “时候不早了，本王已签下文书，定会护送公主安全进宫，杨侍郎的使者可以回朝了。”萧云洛这边又发话了。

        杨闻秋也知道，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没有理由赖着不走，心里又实在舍不得，凑到沈诺耳边低声说道：“诺儿，保重，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

        “闻秋，保重，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完，沈诺低着头，行了个礼，便跟着队伍向前走了，只是眼睛一直快速眨动着，生怕眼泪掉下来，被对方看出端倪。

        待沈诺走到萧云洛身边时，萧云洛凑到沈诺耳边，低声问道，“公主可是自愿来此和亲？”

        “自然是的，楚诺身为皇家公主，和亲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义务。”

        萧云洛接着问，“那你可知道，此次皇兄，会同时迎娶两位和亲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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