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谋变（三）

巴蜀作为天府之国，历来都是经济繁荣之地，而高曙南渡之后，巴蜀经济更是日渐繁荣，财赋收入、军需钱粮也储积丰厚。

        而巴蜀，又是作为大宁一道重要防线，若是破了，大兴便能长驱直入，直捣临安。

        因此，山高皇帝远的巴蜀制置使权力异常的大，一来，巴蜀之地学子只需在州府参加省试而不必参加礼部试。

        二来，各地驻军的财政同军饷供给，制置使拥有最大的征赋和支配权。

        最重要的是，若是战事起，制置使可自行作出任何只要有利于战局的无论军事、民政甚至官员罢黜的决策，不必等候朝廷诏旨。

        如此大的权力，难怪皇帝不放心，要在临安留一个质子。

        “王爷今日唤我二人来，所为何事？连个唱曲的都不留，想来极是重要了。”葛江开口说道。

        “我今日还想着陪妹子去瓦子看戏，接到消息便来了。”冷北顾起身给高铮齐倒了杯酒，士农工商，这里他身份最低，这种事也便只能他来做了。

        高铮齐却是摆了摆手，“不用如此，本王自己来就行，昨夜的事，二位听说了吗？”

        “枢密使大人闯宫禁那个？”葛江占着职务之便，自是知道宫门口发生的大小事，况且于慕言带着几个大人闯宁和门，可不是小事。“今日一早，昨日值守的雷大回禁卫府请罪了，史大人罚了十下杖责，就此了事，下手的弟兄也都有分寸的很，就皮肉伤，动不了筋骨。”

        “也是，父皇都没有发话严惩几位大人，区区一个守门的，能放就放了。”高铮齐笑着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这史大人或许也能去走动走动。

        “昨日出了何事？”冷北顾把酒杯放下，故作好奇问道。

        冷北顾自然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可是他一介商贾，这么关心朝中大事，难免要被人怀疑，况且，眼前这位可是高曙的儿子，帝王家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一句话不知要藏多少机锋，累得慌。

        “枢密院使和副使，带着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几十位臣子，闯了宁和门求见父皇，父皇没见。”想了想又说道：“哦，那个小御史也去了，朱祎，把萧士修参倒的那个。”

        冷北顾点了点头，百里璟刚启程去西洲，郊外萧士修豢养杀手的地方就被查了，皇上怒不可遏，当庭就要判斩立决，连宋相都不敢出言，还是刑部大人说于理不合，这才听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判决，秋后问斩，家资尽数充没，听闻百里正平那位夫人哭得晕死过去好几回，也不知百里璟知道了会不会开心一些。

        说到百里璟，前几日着信来说是遇到了无涯阁的刺客，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这消息还瞒着苏姑娘呢，要是让她知道了，定是马不停蹄赶去救人的。

        哎，情之一字，甚是奇怪，听闻苏姑娘以往孤傲冷清的很，怎么谈到百里璟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那皇上的意思，还是决定求和？”葛江一句话把冷北顾思绪又拉了回来，想了想说道：“可是草民不明白，不是形势大好吗？兴军都后撤了，为何反而要求和？”

        葛江隐晦得朝高铮齐看了一眼，似乎在征询他是否能妄议帝王，高铮齐点了点头，葛江这才说道：“皇上这是被吓到了，刚南渡那会大兴军队一路攻破淮南东路，要不是池将军，皇上真怕是要出海避难了，如今大兴发兵五万，皇上担心完颜宗斡一怒之下集全国兵力攻打大宁，哪里还会有第二个池将军。”

        冷北顾哪里会不知道皇帝的想法，可是同样只能装傻充愣，眼前这位殿下看中的是自己的钱袋子，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脑子的事，便让其他人去做好了。

        听到此处心里禁不住得冷笑，咱们这位皇帝啊，真是太平天子坐得久了，已是忘了祖宗的基业，哪里还想着再要北伐夺回中原腹地，想着能偏安一隅已是心满意足。

        江南的风啊，把皇帝的骨头都吹软了。

        “若是和议，真是寒了前方将士们的心呐！”冷北顾装模作样长叹一声。

        “谁说不是呢，”高铮齐语重心长，“求和书是我们递的，尚且不知道大兴那里的决定，若是他们执意要打，那倒是好了，若是遂了父皇的意，只怕，百姓又要受苦了。”

        三人各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眉头紧簇仿若真是为百姓所担忧。

        “对了，我还听闻一件事，同你们家有关。”高铮齐对葛江说道。

        “殿下请讲。”

        “兵部那里传来消息，巴蜀制置使，恐要分权。”

        “什么？分权？”葛江早前便听了些风言风语，可是巴蜀之地特殊，南渡之前便是如此行事，如今这个节骨眼反而要分权，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

        葛江眉间隐隐有了怒意，况且自己还在临安待着，这是算准了父亲不敢违抗？

        可是，父亲，真的不会违抗？

        听闻府中已有了二子三子，若是自己没了，父亲膝下还有儿子，况且，如今自己已有十年未回家，每月只靠书信维系感情，真比得过日日在膝前尽孝的二弟三弟吗？

        “你也别急，此事尚未有定论，本王的意思，如今分权定是不妥的，这也是老祖宗定下的制度，怎么能说变就变。后日上朝，本王定会替葛兄你说话。”

        “多谢殿下！”葛江立即起身拱手行礼，若是皇上也能这么想便好了。

        对啊，若是皇上。。。？

        葛江隐晦得抬头看了一眼高铮齐，眼前这个算是皇上长子，可是皇上却迟迟不立太子，到底在想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比起懦弱的二殿下，眼前这个才是合适的太子人选。

        可是，若他为皇上，不管是和议也好，北伐也好，巴蜀的权力也好，都不是问题了。

        冷北顾暗地里瞄了对面二人一眼，嘴角含着一抹讥诮将酒一饮而尽，高铮齐图穷匕见，葛江已经入縠，好戏便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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