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许阆拎着蛋糕，还未走进三岔口派出所，就听到里面一阵喧哗。
“不是我不讲理，是你们本身就不该这么办事！不是已经查过小区电梯和出入口的监控，都没见到他人影，这还不能证明人家一直没出门吗？！非要驾着人到警局来，不就是写了个小故事嘛，内容犯法了还怎么的？”
一个身穿卫衣、运动短裤，脚踩拖鞋，发色鲜亮如柠檬的年轻男子，神情激动地攥着手机，与大厅内的警员大声争论。
“哎，这位李先生，情绪不要太激动。”站在他对面的小民警有些窘迫，“这个，我们是把人请来配合调查的，并不是说他犯了什么法，没什么问题的话，你的朋友待会就能出来了。”
“说是这么说，谁还不知道啊！我去问过了，大兴村出了事，犯罪手法有点像我朋友写的故事。本来上门调查询问时都好好跟你讲明白了，他人也确实一直在家里。怎么还把人压到局子里问话？”黄毛轻哧一声，不依不饶。
“这，这也是调查的一部分，录个口供，正式签字……”
许阆直接大步上前，插|入对话：“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边说着，边把小民警往自己身后拉，“如果这位先生还有什么异议，或者感到处理不公，可以事后在警务平台投诉。这里是办案大厅，不止你一个人，还是不要太过吵闹扰乱秩序。”
眼见面前口沸目赤的黄毛，争论一句比一句声音大，与自己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肖毅典干笑着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谁知，天降小叔，解救他于火海之中！
肖警官的家庭情况有点特殊：肖家上一辈兄弟姊妹共4人，肖毅典的爸肖路国是老大；然后是两个双胞胎姐妹肖露荣、肖露华；小儿子就是许阆。
许阆是被收养的，他亲身父亲在一次工厂事故中意外身亡，母亲受不了打击没几天也去了，留下他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婴儿。肖家大家长也在同间厂房工作，正值退休，觉得这娃儿着实可怜，便收养记在名下，没有改名。按照年龄来算，肖大哥比许阆大了近21岁，所以他也只比肖毅典大6岁不到。从小一起玩耍长大，许阆一直是肖毅典崇拜的对象，当刑警的梦想也是受其影响。
“所以，李先生啊，你可以现在等候区坐一下，等你朋友完事了，我马上通知你。”不同于刚才的局促，想到自家小叔在后面撑腰，肖毅典底气足了不少。
话说到这一步，黄毛也只能胀红着脸，到一旁的等候区重重坐下。
替侄子解完围，许阆转身严厉地盯着他，问：“怎么回事？”
肖毅典跟同事打个招呼，拉走小叔到派出所门外。
“哎呀，其实这事也怪我”
他立马把“隔壁老王”频道号内容和分尸抛弃藏匿手段十分相似的事说了一遍，“我上门问完话，就把人带回所里调查做笔录。可能他朋友觉得我在外面已经问过一遍了，到警局核实下监控签个字就行，很快能出来。”
“结果磊哥出手，把人截走弄进询问室很久没动静，就……成刚才那样了。”
说完，肖毅典有些闷闷不乐，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把人截走，磊哥自己一个人进询问室，都不带我旁听的。”
许阆对此，不予置评。
不过肖毅典很快自己调整好情绪，扭头略显八卦地说着：“小叔你知道写小故事的是谁吗？是我上回跟你提到的李汶真！我打听到住址时就反应过来了，除了他，谁家的门牌号全是3啊！上次我跟你吐槽过，他牵小女孩的手都要隔着矿泉水瓶。”
许阆后撤一步，躲开大侄子凑过来的头。闻言，神情若有所思。
然后眼带不解反问：“三不好吗？三是数学里最基础也应用最广的数字。”
肖毅典对此呐呐无言，只得迅速转移话题：“而且那人真的平均每周就出一次门，像个修仙的……”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
“呃，没什么，就是分享一下感想……”
小叔你还有没有一点好奇心啊，现实里只能闭麦的肖警官内心狠狠吐槽着。转念一想，又感叹不愧是小叔，铁壁男，聊天话题的终结者。
“不过小叔你知道吗，那人在卧室里给我发了信息，明明我们面对面就能交流。”肖毅典兴致不减，另起话头，“写的老长一段，什么‘远抛近埋，头远身近’，分尸和切分块数的意义目的之类。”
许阆漫不经心的表情，刹时有了变化。
“切分的意义和目的？”
肖毅典：“哎，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些？”
“没事，我是侦办这个案件的刑警。不过，你不应当向无关人员泄露案情。以后注意点，如果想当上刑警，谨慎是不可或缺的。”
“哦哦，我会注意的，我只是跟小叔你说过，对别人肯定会闭紧嘴巴。那我继续了？”
“等下再聊。”许阆眼神严肃，看向肖毅典，“一点，我需要你帮忙。我认为有必要和那位文章作者探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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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汶真安静地低头坐着，余光里全是整片整片的蔚蓝。那是派出所室内专门装在墙上的防撞软包。
桌子对面的老民警老神在在地喝着茶，翻阅着资料，注意力好像也不在自己身上。
封闭的房间里，时钟滴答的声音、啜茶声、保温杯与桌面的磕击声……原本细小的声响在没有人声的空间里，显得额外明显。
有点像入睡的背景白噪音。他漫无天际地想着。
民警张磊自进了询问室就把李汶真撂在一边，自顾自的干些不相关的事。作为曾经市刑侦大队的老刑警，他有着一套成熟的询问审理嫌疑人的方法。别看他好像完全没理会坐在对面的人，实际上张磊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
对方在询问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表现出焦躁不安，整个人还是来时的安静平和。
看来要不是心理素质极强、心有成竹的谎言犯，就是真什么都没做的无辜证人。张磊暗想着，不过即使是无辜的，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有些不安。对方表现的还是太平静了……
这时一位情报科的同事敲了敲门，探进半个身子，比了个手势就离开了。
看来周围天眼里的确没有前几天他出现的记录，加上小区电梯和出入口的监控，基本可以认定他提供的证词属实。
拧上保温杯盖，张磊终于开始询问：“我们情报研判的同事刚才把你住所周围的监控过了遍，的确没有见到你的身影。不介意的话，说下你目前的工作？”
李汶真：“自由职业，主要收入来自小区里开的‘邻里事务所’和公众号写手。”
“我看你应该也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发那种短信给我同事。”
张磊又问：“你有没有在构思写作时，和任何人透露过相关情节内容？”
“没有，这种不太长的文章一般都是当天写。如果是商业合作类，才会提前把文稿交给对方审核排版。”
换言之，存稿是没有的，都是现写。对李汶真来说，每天的灵感都不一样，即使记录下当下的感受，日后填写扩充时，难免会出现偏离。
张磊继续问：“那你有没有在文章下面看到什么奇怪，比较特别的留言？”
李汶真眨了眨眼，“我一般只负责写，运营管理都是李燃在负责。他应该也来了派出所。”
张磊记录下这点，正准备再问点什么的时候，门又被推开。肖毅典扒住门框探出头，观察着询问室内的情况。
张磊好笑地摇头，“杵在那干嘛，要进来就进来。”
肖毅典傻笑几声，小声说：“磊哥能出来谈下么？”
张磊愣了一下，看着小肖警官坚持不懈地对自己招手，最终还是起身，来到询问室外。
“有什么事？你小子搞得神神秘秘的。”
“嘿嘿，磊哥，介绍下这是我小叔，许阆。是专案组的刑警，他有点事想问问那位文章作者。”
张磊眯眼，仔细打量了下站在肖毅典旁边的人。肖毅典本身就不矮，182的身高配着浓眉大眼，一看就让人联想到青春运动。而许阆则是比他还高了一个手掌，一个标准的寸头，加上立体的五官，英俊之余多了分凌厉之感。
“许阆？你就是那位年前空降到分局中队的副队长吧？”
许阆礼貌伸出手：“叫我小许就好，张警官。”
“你的事迹连我这个退居二线的都有所耳闻，能力很是了得。那我就托大叫你声小许了。”张磊略带试探地用力握上许阆伸出的手，感受到对方同等的握力，神色微变。
“哎哎，那啥大家都认识了，那我们不如谈谈里面坐着的人吧。”眼见气氛有些微妙，肖毅典连忙打了个圆场。
张磊也见好就收，“里面那人我觉得不简单。”他侧身推开询问室的门，望向里面埋头坐着的人。
“一般人听到警察进进出出的讨论，起码会好奇，如果是犯过什么事，心理还会动摇。但他，一直坐在那儿头都不带抬的。”
肖毅典也凑过去，看了几眼，“不是我说，我两次上门问话他都表现得，怎么说，很注重礼仪还是很谨慎？虽然对我来说省事，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两位警官，不如我们先进去？”许阆做出个请的手势。
张磊想了想，同意了。再次进入询问室前，他对肖毅典吩咐道：“小肖啊，你去找他朋友，合伙运营公众号的那个。把他手机要过来去找信息人员读取一下，把看过那篇文章和留言的帐号打出来。”
“啊，又是我？”肖毅典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自己进个询问室就这么难啊。
“早弄完你就可以早进来，快去。”张磊催促着。
等肖毅典离开后，许阆开口：“张警官，你是专门把他支开的。”
张磊顿了下，没有回答。
许阆也没再问，跟着张警官进入询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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