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离别
屋外雪又开始下了，飘飘洒洒。
屋内的夏目兰裹在被子里听雪花落下的声音。
已经接近凌晨了，她怎么都睡不着，还在想着之前松阳桑对他们说的话，想着想着就揣起胖猫在榻榻米上翻滚，咕嘟咕嘟，到一头，咕嘟咕嘟，再到另一头。
“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特殊而独立的存在，老师相信你们将来会走得很远，这注定大家会彼此分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未来。”
松阳桑说到这里，拍了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银时，继续说到：“兰只是提前经历这个过程。”
他转而看向自己的四个学生：“老师希望你们都能够祝福兰，希望她在未来一个人行走的时候，遇到难为的事情，伤心和痛苦的事情，怀抱着今天我们的祝福，能够坚定自己的心。”
“这并不是对兰一个人的期望，这同样也是老师对你们大家的希望。”
松阳桑俯身，四个孩子钻到他的怀里，“而分别的人们，也会带着对各自的思念，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欸，虽然松阳桑这么说啦，但还是有点难过啦。”夏目兰在被子上仰躺着，竖直双臂托起农民揣在一边的猫咪老师，让他和她面对面。
“三三，你又重了诶。”她的手臂在颤抖。
“八——嘎——，我只是有点毛茸茸，冬天，兰！动物都这样！”敏捷的胖猫从夏目兰手里跳出来，叼起被子裹住她，然后把自己压在被子上。
夏目兰撇撇嘴，没有感情地附和：“对，对，三三只是长毛了。”她转身翻向胖猫在的那一边，“绝对不是因为天天抢银时的糖分才变胖的！”
松阳桑的鸡汤还是有点用的，明明之前兰的心情就像外面的乌云一样，又压抑又沉闷，现在虽然还是会不大开心，但比前面还是好了很多。
一人一猫闹腾了一会，逐渐有了睡意。
只有外面的正当夏目兰快要睡着的时候，“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她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慢腾腾挪到门口，一拉——三个穿着睡衣的萝卜墩被冻得瑟瑟发抖蹲在门口。
“开门快点啊！阿银我们快被冻死了！”银发的天然卷小小声抗议。
夏目兰拉开移门让他们进来，瞬间，温暖的屋子里带进外面的一股冷气，她整个人也被冷得一哆嗦，清醒了。
“喂！我说你们，不睡觉跑来这边做什么？”
“假发这个家伙，非得开个学员分别大会，说是要好好纪念一下我们几年的珍贵感情。”矮子高杉面无表情地回答夏目兰。
“然后这个家伙就拽着我们两过来了。”
他看上去一脸的不情愿，如果忽略那双红彤彤的耳朵。
毛球一样的胖团子从桂手里挣脱，一蹦一跳到兰温暖的被窝里，挨着胖猫蹲下来。
“假发，你把肉球也带来了欸。”兰看着这一幕道。
“不是假发是桂！”黑长直的清秀小少年坚定反驳，“因为兰你就要走了，就把肉球带过来再给你摸几下。”
四个孩子们边说边聊，桂还掏出一个用秋天肉球换毛时掉的毛扎的小球球，这个球勉强有肉球的轮廓。
一看就不是精通手工贤惠的假发做的。
兰把怀疑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个男孩，但银时和高杉都表示不是他们的大作。
“承认一下又不会有什么事。”兰嘟囔。
某人内心暗想——不，会被你们这群家伙嘲笑的。
后来，聊得差不多了，该说的话，稚嫩的孩子们都一一说出来，他们还年轻，不懂什么是委婉，哪怕是傲娇高冷如高杉，也便便扭扭地挤出一句：“会想你的。”
夏目兰又提议一起来玩游戏。
四个萝卜墩在这个名为分别的大会里面，玩枕头大作战玩得昏天黑地，一房间都是飘洒在榻榻米上的羽毛。
玩得累了，天色渐亮，他们却睡了过去，一个个摊着肚皮仰趟在榻榻米上，打着可爱的小呼噜。
在隔壁听了一夜动静的松阳桑抱着被子悄悄拉开门，给他的学生们一一盖上，掖好被角。
闹成这样，今天就不教育他们了。
凌晨的时候玩得太累，夏目兰他们到接近中午才醒过来。
全能保父松阳桑已经准备好了荞麦面和镜饼，等着他们一起用午食。
新年的第一顿饭很丰盛，面条里面放了冷冻后的虾子和鱼片，虽然比不上新鲜的，但是在大冬天吃这样的东西，也是十分鲜美好吃了。
煮面的汤用的是提前准备好的，用河鲜提味的高汤，还加了冬日里难得的蔬菜和豆腐。
午饭后，松阳把学生们都叫到跟前，挨个把用带着珠光的彩色信封包住的年玉发给他们。
除了这些，兰海格外得到了一本蓝色封面，用麻线裁装的书。
看起来和平时学堂里松阳桑准备的课本长得很像。
“你之前问老师的问题，关于攘夷的起初和现在，虽然没有最终的结尾，但老师也在里面加上了对未来的预测。”
“兰要提前结业了呢，但是老师的课还没讲完。”松阳示意了下兰手里的课本，“这是之后老师要讲的内容，如果有时间，还是要看的哦。”
“嗨——伊”夏目兰点头答应。
就这样，该叮嘱的也说完了，和小伙伴们道过别后，夏目兰拿着挂铃铛的小卷轴在整理东西。
这一幕何曾相似，她想起五岁的时候和猫咪老师在一起，也是整理着行囊，带着想要长大的心，对新朋友所在世界的好奇和隐藏在下面的小快乐，借着水之乡流动的力量，踏上了旅程。
和之前不同的是，吹风机小粉猪的包袱变成了挂在腰上的小卷轴。
看到这个，她想起了起初碰到的那位宇智波老爷爷，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
感觉隔了几年，这都变成很遥远的记忆，兰拨了拨卷轴上挂着的小铃铛。
“叮铃。”清脆的声音想起，这些年她都带着这个小卷轴，已经习惯了它随着自己的走动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整理的时候碰到了高杉送给她的筱笛，这是她七岁的时候高杉送的，作为和自己兴趣相投的同好的生日礼物。
那天她记得，在早春的玉兰树开放的时节，松阳桑给她系上祈愿平安的御守，这是假发亲手做的，银时给她买了一大个草莓奶油蛋糕，晋助则递给她这支笛子。
收到后，秉承着不学浪费的心态，她和松阳先生学起吹筱笛。
初学阶段自己总是吹得很难听，骚扰了隔壁住的小伙伴们好多个夜晚。
后来她便越吹越好了，经常和高杉我一支笛子，你一手三味线，在月明晴朗的时候，樱花烂漫的时候，伴着和歌弹奏。
风雅至极，还颇有点种花家古时高山流水的感觉。
欸，她走后，黏人精晋助，在课业上就没有敌手了。
夏目兰感叹，感慨完继续打包东西。
她留下吃剩的半罐金平糖，准备交给假发，替肉球加餐。
东西也不多，她和猫咪老师经常悄咪咪在水之乡来回，现在身边的也就几套穿的衣服，还有一些课本，竹刀，和果子等零碎的小东西，很快就收拾完了。
“哗啦！”日式拉门被拉开的身影传来，夏目兰转头看去，天然卷背着光站在门口处。
“怎么，要送我离开吗？”兰问道。
银发的卷毛男孩在门口坐下，支起一条腿，和平时一样散漫地开口：“我说，你说月亮上来的辉夜姬吧？”他自顾自问着，不等兰回答，又说道：“阿银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这是仙女吧，绝对是仙女吧！”
“现在是要回月亮上了吗？”他看向夏目兰，那双没精打采的死鱼眼背着光，透出暗暗的红褐色，让他比平时看上去正经了好多。
“回去做辉夜姬的话，不要忘了你在乡下的贫穷朋友啊！”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夏目兰追出去，看着银时在廊下逐渐远去的背影，定定地站了会。
笨蛋天然卷，我可不是月亮上的公主啊。
她撇撇嘴想着。
还会回来的，肯定会回来的啊。
因为之前说好了的，不需要他们送别，夏目兰在整理好卷轴后，走到清扫干净积雪的庭院，她环视了一圈，朴实的日式房屋，屋檐下挂着小小的风铃，上面积了薄薄的一层新雪。
有了重量感，冬日的微风也吹不动它。
院子里铺的石板，泛出被踩多了后磨得光滑的包浆，一块又一块，延伸到门口。
兰就顺着这些石块，慢慢走出这个呆了数年的地方，她抬手，胖猫“喵”地叫了一声，跳到她的怀里被顺手揽住。
再见，松阳桑；再见，天然卷假发矮杉。
再见再见，再次相见，她在心里期许着，最后看了一眼私塾，划开通往水之乡的通道。
她的国度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变化过。
似乎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回归，风拂过无边无际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波光粼粼。
夏目兰走过一道道鸟居，她的步子平稳又踏实。
鸟居下系着的神乐铃摇摆起来，传来阵阵清脆的声音，这代表着主人回来的铃声漫开，飘向水之乡的每个角落。
风声，铃声，水被摆动的声音，天际飞着的鸟鸣声，游鱼声——这个世界又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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