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阿瑞斯并没有亲眼看到辛格尔德被带走，在加兰佣兵团的人被流放出城的时候，他仔细地在这些人之中搜寻着那个人的踪迹。令他失望的是，没一个看起来是像辛格尔德的人。
这么说，难道那家伙逃跑了？又或者是被单独关押了起来？最终，他还是没能想到任何办法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阿瑞斯怏怏地回到营地，毫不意外地发现贾巴洛又在和别人喝酒赌博，许多人烂醉如泥，倒在桌边发出如雷的鼾声。阿瑞斯默默地避开这些人，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他将用布包裹的剑抱在怀中，蜷缩着身子避开寒冷，他只希望夜里行动的时候，没有其他人能瞧见。
幸好狄安娜不在，城堡的守卫也懈怠了，入夜，看门的两个人都打起盹。阿瑞斯带着米斯特汀，悄悄地沿着城堡的侧门溜了进去。他手上拿着的钥匙是贾巴洛和厨娘约会时拿到的。那个混帐偶尔也能派上那么一点点用场。
这些日子以来，他尽可能地摸清了城堡的结构，但实际地悄悄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阿瑞斯仍旧感到这个地方陌生，令人窒息。每个房间都是用巨大的石砖砌成的，浸透着北方的寒意，走廊两旁挂着的历代伯爵画像也使他产生某种阴影。似乎有一双眼，正在注视着自己。
阿瑞斯总算找到他认为通往地牢的门，他将脑袋靠在门上，侧耳谛听着。
“赶紧把这地方清理一下……到时候，那些人必须藏在这里。”
“真的有必要吗？伯爵大人……会这么做吗？”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会遵从暗黑教团的命令抓那些孩子？”
“听说那不是教团的命令，而是皇帝的，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你看到那个伯爵大人身边黑色的男人了吗？”
“真的……？神啊，为什么罗普托教团会……”
“别说了，还是干好自己的事吧，省得到时候被发现……”
阿瑞斯意识到门没锁，对话的是两个女性，看样子是女仆一类的。如果是男人，他可能会稍稍犹豫一下，但确认里面没有男人的声音后，他猛地一下推开了门。
“别出声！”他凶神恶煞地说道。“否则的话就杀了你们！”
两个女仆呆呆地看了他一秒钟，接着，一起尖叫起来。
“快来人！有人闯进地牢来了！”
……
事情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阿瑞斯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为啥我的威胁看起来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地牢的上方突然起了一阵喧闹，辛格尔德努力地抬起酸疼的脑袋，试着向牢门外张望。
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铁质的大门被一道强大的力量冲击着，哐当一声被打开了。
“……可恶！”站在门口的是个金发少年，在看到他以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够了，小鬼，赶紧从这儿离开！！”在他的身后是一顿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一群卫兵冲了过来，杂乱的矛尖同时指向了牢房内部。“你闯进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比起这件事，辛格尔德更加在意少年手上拿的那把剑——有着黑色的，不祥的外表，但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在黑暗的地牢中，火把的光从外面照进来，在少年淡金色的头发上跃动着。
——艾尔特夏——
辛格尔德忽然记起某个名字。眼前的景象就像十几年前的遥远梦境突然变成了现实。
阿瑞斯皱着眉头打量守卫们，现在这种局势，看起来变得有些棘手了。当然，阿瑞斯还远远没到做事要考虑后果的年龄，他站到辛格尔德身边，拿米斯特汀指向他：“你就是……他们说的佣兵齐格吧？你的真名是辛格尔德，对不对？”
辛格尔德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中，阿瑞斯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不，不可能是我认识的人，他年纪太小了，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孩子罢了。
不过，看到阿瑞斯拿剑指着辛格尔德，守卫们倒是都犹豫了一下。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做呢？”辛格尔德开口道。
“很好……我只想问你一些事。你还记得狮子王艾尔特夏吗？他是我的父亲。”
“我很确定我曾经记得他……不过现在的话，已经失去了记忆。”
“你……你知道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吗？”
“……”辛格尔德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地看着少年的双眼。
他一定很像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此刻，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看起来反而让人觉得那样亲切。如果能记得就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向他解释。
“我的母亲，在他去世之前，带着我逃到了连斯塔。在她去世之前，她将米斯特汀交给我，让我为父亲报仇。”阿瑞斯提高了声音。“我一直都记得她的话！是你背叛了作为挚友的父亲，才让他就此死去的……可是你竟然说你想不起来？怎么可能？你这些日子以来，从来没有感到过一分一毫的内疚吗？我无法原谅你……你就，死在这里好了！”
“我也很希望自己能记得，不管那会是多么痛苦的回忆。”辛格尔德却坦率地看向他。“不过，骑士的复仇，应该是在战场上打倒对手吧。像这样杀了我，你母亲一定不会满意的。”
阿瑞斯笑起来，笑容中有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伤。
“……我现在是个佣兵，不是什么骑士。”
“真巧啊，我现在也是。但我知道你想成为一个骑士……看着你的眼神就能明白了。你重视荣誉胜于一切，是不可能当好一个佣兵的。”
阿瑞斯举剑的手有些发抖，他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将之平复下去。
即使这个人是自己恨了许多年的对象，即使他一手造成了自己如今的痛苦。
但辛格尔德能理解他。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理解过他，包括他最重视的母亲。
“够了！”阿瑞斯绕到他背后，割断了辛格尔德手上的绳子，但接下来就用剑指向他的背后。“给我站起来，向前走。喂，你们不让开的话，这家伙就没命了。”
守卫们都犹豫起来，伯爵吩咐过决不能让辛格尔德死掉，这是他们此刻犹豫的原因。而且，对手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手上的那把剑也让人相当忌惮。辛格尔德很配合地站起来，迎着他们的枪尖走去。
“闹剧也该结束了吧。”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接着，伯爵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出现在楼梯上。“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结果你们这群废物连这样一个小鬼都对付不了？狄安娜不在，你们就懈怠成这个样子了？”
守卫们全都噤声，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辛格尔德仰起头，向上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神秘黑衣男的出现。他平静地回答道：“大人，别过分责怪他们。他们也无权处置我的性命，所以才会等您到现在的，这是这些人忠诚的表现。”
这家伙竟然还替这些敌人讲话，一瞬间，伯爵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辛格尔德，我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忠诚于你。”他忽然说道。“我的两个儿子都嫉妒你的才华，但他们都不明白真正与你有差别的地方在哪里。他们此刻都在王都卫队，在阿尔维斯的手下效力。或许只有卢修斯才是最幸运的……”
他挥了挥手，说道：“让开一条路，让这两个人离开。”
“……什么？”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但是至少演一场戏。我的卫队们努力追捕你们两人，但还是让你夺了剑逃跑了。”伯爵示意了一下身边一个侍从，后者将自己腰间的剑解下来，丢了下去。辛格尔德一伸手就将它接住了。“这就是我释放你们的条件，我想，你们应该没什么不答应的。在离开营地之后，我会派人来追捕你们，到时候能不能逃脱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贾巴洛头痛欲裂，白天，他和人喝得醉醺醺的，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意识。作为佣兵团长，这副样子是有点糟糕，但这狗屁的佣兵团其实常驻人员也就他和阿瑞斯两个而已。他稍微动了动身子，感觉一阵凉风自帐篷门口吹进来。腰间感觉空荡荡的，似乎有点不对劲——
等等，城堡侧面的钥匙呢？
要是搞丢了，那就不只是没法见到厨娘的问题了……
贾巴洛吓得从床上猛弹起来，酒已经醒了大半，这时，他听到营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还没回过神，阿瑞斯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帐篷，一把剑，不对，是两把，一起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除了米斯特汀，还有一把看起来特别普通的铁剑，但拿着剑的男人看起来就没那么无害了。
“识相的话现在就起来，马上跟我们走。”辛格尔德一脸凶恶。“还有，把你的马带出来，别的东西不用管，你就当一把火烧掉了。不要大喊大叫，安静点。”
贾巴洛呆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拼命点头。接着，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按辛格尔德的话行动去了。
阿瑞斯嘴角抽了一下，微妙地感到郁闷。为什么辛格尔德去威胁别人就这么有效呢？到底差在什么地方了？真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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