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听，是海风吹过的声音
在童稚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几天后就去领了证。郁黎虽然还迷惑着，她为什么突然就想要结婚了，但心里还是欢喜的。
望着手里还热乎的小红本本：
丈夫：郁黎，妻子：童稚。
对郁黎来讲，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虽说怀着孕，但童稚工作方面也依然没少忙一点，做个采访，跑个现场，晚上再剪剪片子。
这可让郁黎操碎了心，明令禁止她工作根本不管用。
某天，刚结束工作的童稚险些晕倒。得知这一消息的郁黎急忙丢下工作带她去医院检查，说是低血糖让孕妇多注意休息，郁黎便又把她带回家，一步不离地看着她。
家里人得知童稚的情况，便催促着他们回江城。替她在电视台请了长假，郁黎自己也把手头的项目移交给别人，减少工作量，专程在家里陪着她。
两家十几口人整日围着童稚，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安排妥当。
肚子越来越大，童稚体质不太好，孕后反应也越来越强烈，吃什么都会吐。
看着她恹恹的模样，郁黎满是心疼，“再吃一口吧？”郁黎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哀求着童稚。
她没什么精神，刚吃了几口饭便吃不下了，吃的那几口还是看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面子上才勉强咽下去的。
“不要了，好难受。”童稚窝在沙发里，推拒着又一次递上来的碗。
郁黎放下碗筷，坐在沙发上搂紧童稚。
“总是不吃饭怎么能行？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童稚点点头，又突然觉得嘴里泛酸，“唔，想吃水果。”
难得听到她说想吃东西，郁黎忙不迭去厨房里拿出家里所有的水果摆在童稚面前。能吃下东西总是好的。
五个月大的时候，童稚的孕吐终于有了好转。有了些精神头的人，又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活跃分子的叫嚣，整日和郁黎斗智斗勇，偏是不安分一点。
就在这种闹腾的生活里，郁憬之小朋友顽强地出生了。
生产那天，看着童稚满头大汗痛苦地进了手术室，郁黎心揪成了一团。他站在墙角，望着手术室一动不敢动，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苏宛白让他坐一会儿，时间还早着，可他好像听不见一样，只愣愣地点点头，还依然傻站着。
预产期前后的这段时间，紧张的不是童稚，反而是郁黎。
童稚虽然害怕覃蔓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日子越来越近，她也逐渐没了那份担忧。
说她带有一些宿命论，好像也没错。她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除了那些牵挂的人罢了。
反观郁黎，这段时间却像是丢了魂一样，整日黏在童稚身边，一定要她和自己一起多锻炼，说是多锻炼有助于生产。
哇的一声新生儿的哭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郁黎想冲过去，却发现腿软地根本动不了。
“恭喜，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医生对着一家人道喜。
郁黎听到这话，突然有些泪目。
费季宁永远记得那一天，一向镇定自若的郁黎，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哭了起来。
童稚被推回病房，郁黎略过周文君喊他看一眼孩子的声音，第一时间匆匆跑过去陪她。
童稚醒来看到郁黎的第一眼，便没忍住自己的眼泪，手术台上的场景仍心有余悸。
“呜呜吓死我了，疼死了！郁黎你个王八蛋，我再也不生孩子了！”
“好好好不生了不生了，我们再也不生了。”
两个人都带着哭腔，仿佛一同走了一遭鬼门关。
*
自从有了孩子，周围的人评价郁黎，永远都是“听过妈宝吗？听过爸宝吗？那你听过女儿宝吗？不要怀疑，就是那个郁黎”。
郁憬之从出生后，就是被郁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童稚偶尔也有看不下去这两父女腻歪样子的时候，可无奈郁黎一碰到自家女儿的事情，就完全不似日常冷静的模样。
郁憬之五六岁，也不知是随了谁，一张粉嫩娃娃脸下长了张伶牙俐齿的嘴，常常把她的能言善辩的知名记者亲妈气得说不出话。
一天，郁憬之在早餐桌上闹起了脾气。
“郁憬之，吃饭！”童稚冷着脸看着对面环抱着胳膊，一脸气鼓鼓地盯着眼前的早餐就是不肯吃的人。
也不知道谁又惹着这个小祖宗了，自昨天晚上从奶奶家回来，就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说了多少好话都不肯听，童稚的耐性逐渐耗尽，偏那唯一能轻松哄住郁憬之的人今早上不在家。
郁憬之哼唧一声，把脸扭向一边，噘着嘴不想看童稚。
见状，童稚也不理她，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郁憬之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觉得她家妈咪根本不爱她，每次都喜欢板着个脸对她，可她明明对爸爸就不是这样的啊！
“哎呦喂！人家肚肚疼。”见童稚真的不打算再理她，郁憬之开始给自己找存在感。
童稚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郁憬之立马瘪起小脸，但还是壮着胆子质问童稚，“你还是不是我亲妈咪啦？一点都不关心我！”
“第一，我告诉过你要吃饭了。第二，装病在我这里没用，我不是你爸爸不吃你这套。第三，如果你不想挨揍的话，现在就乖乖听话。”
一听到童稚开始和她讲一二三，郁憬之就有点发慌，“哼，你就会对我凶，有本事你当着我爸爸的面这样啊！”
童稚将牛奶杯磕在桌子上，淡淡地看着郁憬之，“郁憬之，你以为我不敢吗？”
郁憬之立马怂了，朝板凳后缩了缩脖子。她爸爸什么都好，对她永远百依百顺，可唯一不好的，就是怕老婆！
每次童稚一瞪起眼睛或是撒个娇，这人就立马抛弃女儿倒戈了。
“你果然就是不爱我，怪不得栩禾哥哥说，你当初根本就不想要我这个孩子呢！”
郁憬之一边说，眼泪一边涌了上来。看着是真伤心了，大眼睛满含泪水，就那么哀怨地控诉着童稚。
昨天她把苏栩禾惹生气了，苏栩禾一时没注意，说出了舅舅舅妈当初根本没想结婚要小孩的事情。
他本意就是想吓唬一下这丫头，谁让她整日无法无天的。可没想到，郁憬之一听这话，立马大哭了起来。
“我不想要你，哪里来的你？”童稚抽了两张纸巾起身来到郁憬之面前，替她擦着脸上的眼泪。
“栩禾哥哥说，我我，我就是个意外啊！反正，反正你和爸爸才是真爱。”郁憬之打着哭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把推开童稚的手，小短腿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快速跑回了自己房间。
一整天，无论童稚怎么去敲门，小孩儿都不肯开门。
童稚忽地觉得有些受挫，因为自身的敏感，所以她一直希望郁憬之可以生活的幸福无忧，最起码少些敏感脆弱的情绪，她知道那样太难熬了。
可是现在，她才突然发现，郁憬之以前的大大咧咧无拘无束好像都只是表面而已。这孩子早熟敏感，一点小事都可能让她埋进心里。
和家里的阿姨说了声，童稚便一个人出门了。
晚上七点多，郁黎回来了。
“童童，果果我回来啦！”还在换鞋，郁黎便甜滋滋地喊着两个人的名字。
阿姨从厨房走了出来，“童童刚刚出去了，今天她好像和小璟吵架了。”
“吵架了？”郁黎把带回来的东西递给阿姨，“果果呢？”
“在房间里呢。”
得了消息，郁黎便去敲郁憬之的门。
“果果，爸爸回来啦！你都不欢迎我不想我嘛？爸爸给你偷偷买了好多你喜欢的泡芙哦，开开门好不好？”对于女儿，郁黎有十足的耐心，放轻声音哄着她。
没隔多久，门就被打开一条细细的缝。郁憬之趴在门缝上，哭得通红的一双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郁黎，就好像见到了靠山一样，瞬间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哎呦宝贝怎么啦？不哭不哭心疼死了。”见女儿这么一副委屈的模样，郁黎忙推开门，将郁憬之从地上抱了起来。
“爸……爸爸……爸爸”郁憬之抱紧郁黎的脖子就放声大哭起来。
郁黎耐心地哄了好半天，才终于让她止住了哭声。
“宝贝怎么啦？”郁黎一边给坐在自己腿上仍在抽噎的女儿擦脸，一边开口询问情况。
“我是不是妈妈亲生的啊？”
“当然啦！宝贝和妈妈长得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你妈妈小时候哭起来和你一模一样噢，都是个小哭哭鬼！”郁黎捏了捏郁憬之的鼻尖。
“可是妈妈都不爱我，我也不要喜欢她了。”郁憬之抱着郁黎撒娇道。
郁黎笑了起来，拍拍郁憬之的背，替她缓解着哭嗝。
“谁说妈妈不爱你了？”
“她，她对我那么凶，而且，而且她以前根本就不想要小孩子的。是因为有了我，才不得不生的。”郁憬之气鼓鼓的，这么一说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可怜。
郁黎愣了一瞬，复又笑出了声，他捏了捏郁憬之的鼻子，“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就……反正有人告诉我的啦！”郁憬之不敢再出卖苏栩禾。
郁黎摆正她的小脸，和她面对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爸爸以前教过果果的吧？”
郁憬之懵懂地点点头，“嗯。”
“那为什么还要听别人说的呢？一个人好或不好，是要自己用心去体会的。你仔细想想，妈妈对你真的不好吗？
每次妈妈都说要揍你，可哪一次动手了？你生病难受的时候，她就一直陪着你给你唱儿歌讲故事。你长大了第一次自己睡觉，她不放心，一晚上不停地跑去房间偷偷看你。
果果，你可以怀疑所有人对你的爱，甚至是爸爸的，但你唯独不能觉得妈妈不爱你知道吗？妈妈对你的出生是充满了期待的，憬之就是妈妈给宝贝起的名字哦！
她生你的时候很辛苦很辛苦，那时候她也是一个像果果一样爱撒娇的小公主啊。
可是为了果果，她成长为了妈妈。”
郁黎温柔地和郁憬之讲着道理，郁憬之遗传了智商上的好基因，一向聪明得很，他知道她可以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哦……我好像错了……”
看着郁憬之愧疚地点了点头，郁黎笑着揉了揉她的小卷毛，“所以果果知道该干嘛了吗？”
“嗯。”
郁黎带着郁憬之看了一些适合她的母亲生产时的纪录片，又给她看了好多童稚给她拍的儿时记录。
有时候单纯的讲道理，倒不如让她多直观地感受一下。电视屏幕上生育的科普动画，还有童稚教郁憬之走路的视频，都让郁憬之消除了内心的疑虑。
一直到八点多，童稚都还没有回来。郁黎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
“怎么办？妈妈生气了，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诶！”郁黎佯装苦恼地看着郁憬之。
郁憬之立马慌张起来，站起身拉着郁黎就要往门外走，“那你还坐着干什么啦？快起来和我一起去找你的宝贝老婆！”
郁黎无奈地笑笑，也不知道她嘴里时常蹦出来的词又是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
查看了童稚的手机定位，郁黎和郁憬之在海边找到了她。
看到童稚一个人坐在沙滩上，郁憬之忙不迭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童稚的脖子，带着哭腔撒娇道，“妈咪妈咪对不起嘛对不起，呜呜呜，你你你生小璟的气，也不可以跳海呀！”
童稚顿觉有些好笑，她什么时候要跳海了？本来她是想出来给郁憬之买她最喜欢的吃的讨好她，走到这里突然就想一个人吹一吹风。
知道这个小机灵在故意逗她，童稚佯装还在生气，轻轻地做出要推开她的动作，把头撇向一边，“哼！有人不是说我都不爱她的嘛！”
郁憬之坐在童稚身前，肉乎乎的小手掰过童稚的脸，然后和她面对面，吧唧在她脸上留了个口水印，“亲亲妈妈，不生小璟的气了好不好嘛！”
见童稚还没什么反应，郁憬之突然变了小脸，一脸哭唧唧的表情，低着头扣着手指，“呜呜呜，爸爸已经狠狠地骂过我了，臭爸爸还说我让他的宝贝老婆生气了，我要是哄不好，他就要请我吃竹板炒肉呜呜呜，小璟好可怜哦！”
站在一旁无辜被卷入的郁黎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女儿给他抹黑，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但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自己宠坏的女儿，他忍！
“是哦？你爸爸不是天下第一好吗？怎么父女感情破裂啦？”童稚笑着双手捏住郁憬之圆润的脸蛋扭了扭。
“唔……对呀！为了我们家庭的和谐，妈咪是不是应该原谅小璟？爸爸我说的对吗？”觉得自己一个人的话没有威慑力，郁憬之又一次把郁黎拖下了水。
郁黎看着两个大小孩，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见女儿提到了自己，他立马严肃起来，“咳，对，对啊！”
他默默拉起郁憬之，看样子就像老鹰护着自己的崽一样。
童稚幽幽看他一眼，郁黎立马蹲下身笑呵呵地看着童稚，“宝贝不要生气了嘛，我已经教育过果果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屁嘞！我信你才有鬼，女儿才是你的宝贝。”童稚撇撇嘴。
郁黎咯咯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抱起童稚就往前跑。
童稚被惊得叫出了声，笑着拍打郁黎。
可怜的小短腿郁憬之只能在后面拼命地追着，“爸爸你太坏啦！等等人家嘛！”
“呜呜呜，我不要理你们了，等等我嘛！”
“哼，我真的生气啦！”
郁黎抱着童稚转身，就看到郁憬之干脆不跑了，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正不满地看着郁黎。
走到郁憬之面前，郁黎放下童稚，又拉起郁憬之，“你们两个哟！都是我的小祖宗！”
继续往前走，童稚拉住郁黎，像小孩子一样撒娇，“腿麻了，背我走！”
无奈，只能蹲下身背着她。
刚要抬脚，一只手拉着的女儿又突然不动了。郁憬之噘着小嘴，像是在争宠，朝郁黎伸出小胳膊。
郁黎简直哭笑不得，他一天天的是在伺候两个什么样的大小磨人精？
背上背着一个大磨人精，怀里又抱着一个小磨人精，在昏黄的路灯下，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爸爸你累吗？”
“你说呢？要不要我把你放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
“老公你累吗？”
“不累！”
“哼哼哼，爸爸真偏心！”
“爸爸？你为什么喜欢叫我果果啊？”
“因为妈妈怀你的时候，只能吃下水果，为了纪念妈妈的辛苦和伟大咯！”
“啧，真会忽悠！”
“哦～那为什么我叫郁憬之呀？你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可难写了，我同桌丁一一的名字就很简单啊！”
“因为你是爸爸妈妈心心念念的宝贝啊！”
“呀！我买了小璟喜欢的泡芙忘记拿了，郁黎都怪你！”
“咯咯咯妈妈是个笨蛋，不许你怪我爸爸！”
“就是就是，可不能怪我！”
“哼，你们俩今晚上睡沙发吧！”
……
一家三口缓慢地向前走，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印记。
海风应着浪**过，沿着足迹传来一阵风铃般幸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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