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58舟车劳顿
朱家豪的豫北老家不在城里，钱青和杨奇在市中心吃好午饭后，必须去客运总站搭乘长途汽车才能到。按照他们提前做好的功课，光是长途汽车就得开5个小时。算了算时间，到达的时候正好可以吃晚饭。
长途汽车的候车大厅，钱青坐在塑料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支棒冰，一边吃，一边刷手机看当地的酒店预订。“我在携程和飞猪上都看了，那边最好的也就是一家三星酒店，也是唯一一家酒店。”她刷着手机上的订房信息，与坐在她身旁的杨奇说。
“那就定三星的那家吧。”杨奇是无所谓住在哪儿的，要不是钱青跟着一块儿，他甚至可以随便找一个招待所过一夜。余光瞥向她的手机屏幕，快速扫了一遍她正在看的酒店信息，他掏出手机快她一步订房。
“我订好了，你别看了。”可能是天气开始变热，就算是坐在电风扇下面他也感觉有点儿燥。带着这股燥劲儿，他连着耐心也少了许多。
钱青也就是看看，她还没下决定呢。“你手挺快呀，我就是这么一说，还没仔细看评价呢。万一这个三星很烂呢？再说，我还打算看看民宿，想着可以体验一下西北当地的风土人情。”她不知道他着急个什么劲儿。
好家伙，这是真当旅游来了。杨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扭头看向正在舔冰棍的钱青，无奈笑说：“横竖就是一个晚上，再好还能好上天儿？再差，它又能差到哪儿去？”
“不是呀，来都来了，不得好好体验一下？”钱青的小资他或许不能理解，同样，她也不能理解他的糙汉行为。“再说，你也算是个西北人了，你难道不想带着我体会一下正宗的西北特色？”她是真把这趟找人之旅当作度假来的。
西北有什么特色？杨奇在心里暗暗问自己，然后看着周遭现代化的统一式建筑，只觉时空的交错相融让他分不清到底该拿什么出来招待钱青。
“先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再说吧。”杨奇没心思想旅游，他心里压着事儿呢。见钱青有点不高兴，他便软下口气，好声讨饶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回。”
钱青嘬干净冰棍棒子，她砸吧砸吧嘴，不想理他。“随便你，我反正就是个陪同人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嘴上虽然这么讲，不过道理她是懂的，凡事还是要以正事为准。
下午两点，开往朱家豪豫北老家的长途客车开始检票。钱青和杨奇跟着同一辆车的旅客，排队上了这趟客车。
一路昏昏沉沉，他俩是睡了醒醒了睡。路途颠簸，车子摇晃得他们俩浑身都快散了。
“诶，几点了？”钱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车内漆黑一片。眼睛往车窗外看，瞧见沿路都是悬崖和峭壁。她心想，这会儿应该还在盘山公路上开呢。
杨奇睡得浅，当听见坐在靠窗位置的钱青说话时，他便醒了过来。拇指点亮手机屏幕，他皱眉看着上头显示的时间，回答：“已经7点了。”
难怪天黑，原来是已经到了晚上了。坐了一下午车，钱青的脑子木木的，她艰难地坐直身体，捶了捶酸痛的后腰。稍稍舒展之后，她突地扭头看向杨奇，问：“不是说5个小时就能到的嘛。我们下午两点出发，照道理应该已经要到了的呀。”
“是啊，不知道这趟是怎么回事。”杨奇也是有同样的疑惑。
“上午下雨搞得路上都是泥巴和石头，所以就慢了。”坐在他们前排的乘客听见了后排这俩人的谈话，扭过头给他们解释。“慢就慢点，只要不遇上山体滑坡就行。”
山体滑坡？钱青只在电视新闻里见过这种情况。她扭头再次看向窗外，黑漆漆的盘山公路，除了他们这一辆长途客运车，其他什么都没有。就着车头的灯光，她满眼所见都是石头和峭壁。
不知道是因为未知，还是因为别的，她心里惴惴不安。
注意到她的紧张，杨奇伸长手臂将她拉到怀里。他抬手轻轻转动她的面孔，叫她不要看窗外。“没关系的，开慢点也正常。雨天路滑，山路不好开。”
“是，安全第一。”钱青糯糯地回应。她心里暗想慢慢开是没关系，只是，等她到了镇上也不知道是几点了。万一是深夜呢？她不确定在这西北的大山沟沟里能不能叫到车，他们深夜要怎么去酒店。
晚上7点半，朱家豪打电话给杨奇，问他们到了没有。杨奇把路况告诉了对方，并且，对方也提出要给他们安排接送和民宿。
钱青觉得这样挺好，毕竟是人生地不熟，她的想法是答应下来。至于订好的酒店，她想大不了就让它作废，反正也就两三百块钱，损失不大。可杨奇不这么想，他一口回绝掉，说他已经订好了住的地方，不用朱家豪费心。
挂断电话，钱青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脸惆怅地看向杨奇，幽怨地问：“你高风亮节不占人家便宜，但是这车这么慢悠悠地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呀。有人接应挺好的，你干嘛拒绝？”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才不想麻烦他。我怎么好意思让人家陪着我们干瞪眼耗呢？万一半夜才能到，或是要开一夜，你让朱家豪一块儿等？”杨奇显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他看了眼高德地图上显示的路况，瞧着红色和雨水警告，他继续说：“他一个年轻人等也就算了，他爷爷怎么办？老人听说孙子要来接人，肯定也是一夜睡不好。所以呀，还是不要麻烦他的好。”
“你……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道理都让你说了，我再说就显得我小气。”钱青嘴上不服，但心里是认可杨奇的。她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等，这实在说不过去。
深夜10点，开往豫北小镇的长途客车终于到达了。
钱青挪着僵硬的大腿，像是许久没有下地的老太太一般，僵直着脚别扭地下车。
“整整8个小时啊！我的腰都要废了。”她下了车就对杨奇吐槽。摸着已经饿过头的肚子，她长舒一口气，感觉快要羽化成仙。
杨奇背上自己的包，他替她拿上行李箱。能理解她的疲惫，因着他也有差不多的感觉。不过，他经历过更苦的生活，所以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行啦，一会儿找个地方吃宵夜，我请客。”晚饭没吃，他也肚子饿。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叫车去酒店入住。
钱青打了个哈欠，她泪眼汪汪地观察四周，发觉这个地方完全就像是没有发展过一样。站在极具七八十年代风格的汽车站外，发着暗黄色灯光的大电灯泡悬挂在车站门口孤独地随着风晃悠，一车的人在5分钟之内散得七七八八，徒留他俩外乡人傻呆呆地留在原地。
“这里能打到车吗？”低头看着地上随着灯泡晃来晃去的影子，她心里发毛，小声问杨奇。
有一说一，她是真的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什么西北风光，什么窑洞风情，什么牛羊饮食文化……此刻，幻想中的风光情景全部破灭，徒留头顶的一根电线还有垂下的老式灯泡，以及眼前的乌黑麻漆和耳边的虫叫。
这个情景就对味了，杨奇看着熟悉的景色，他的精神随着回忆里的模样开始活跃。他心想，这就是他记忆里的老家风貌：与现代化的世界毫无关联。
“试试看吧。”他心里没底，但不好直说，怕吓到钱青。
手机有信号，4g也能用，钱青盯着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显示，心里稍稍有点安慰。至少，这能证明她还生存在现代社会里。“果然是叫不到网约车啊，连出租也没有……”她看了眼打车软件，沮丧地发出抱怨。
“农村嘛，高科技的东西没太大市场。”杨奇语气平淡地回应钱青，并且不觉得现在打不到车会有什么大问题。
回头看了眼汽车站的值班室，他瞧见里头有人坐着。没有犹豫，他牵起钱青的手，心态积极地和她说：“你跟我去车站里面等，我去值班室里问问工作人员，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搭到车。”
钱青也回头去看值班室，瞧见里面的确有人在值班。问一问总好过傻站在外面等吧，她点头答应，转身就跟着回了车站里面。
不跟杨奇进值班室，她靠在行李箱上，站在车站靠门口的位置等他出来。
“妹妹，要坐车吗？外乡来的吧，去哪儿？”也就是杨奇前脚进，后脚就来了个骑摩的的精神小伙。
刺眼的摩的灯光让钱青下意识地眯眼，她看着对方一身红黑色的皮夹克，脸上的表情挺社会的。耳旁的轰隆轰隆引擎声，让她的心突突直跳。就是几秒钟，她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不下三种自卫搏斗的画面。
壮起胆子，将害怕的情绪藏在她板起的面孔后面。她用冷漠的语气回应说：“不用，我不坐车。”
“嘿，你不坐我这趟车，今晚可就出不去咯。”精神小伙嘲笑她，并威胁说：“你一个小姑娘在车站过夜不好吧，夜里遇上什么，那边值班的可不管。”
“我不坐车。”钱青不想理睬他。说完，她特地往值班室那边看，并说：“你有话和我老公去说。”她故意把杨奇说成是她老公，想着对方会知难而退。
精神小伙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值班室看，瞧见里头站了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不惧怕，反倒是嘿嘿笑说：“哟，也是城里的。我说，你俩城里人是来我们这儿支教的吗？”不等钱青回答，他眼神直落地打量钱青，一副看穿的表情，调笑道：“我们这儿支教老师不少咧，都是大城市来的名牌大学的学生。诶，你俩什么大学的？”
这算是毕业那么多年头一次被人说自己像大学生。钱青不知道是要笑呢，还是要骂眼前的人是癞皮狗。心里烦躁，但还保持着素养，因为她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故而，她就低头玩手机，不回应他。
虽说是在值班室，可这地儿黑灯瞎火的，但凡是有一点儿光亮都很难不让人注意。更何况，外头还有摩的的引擎声。杨奇注意到车站门口有状况，他和值班室里的人草草说了两句，便赶紧往外赶。
“诶！你她妈干嘛呢！”他指着精神小伙，凸着眼睛凶悍地呵斥对方。
精神小伙瞥了眼杨奇，他没有跑，反倒是厚着脸皮，指着钱青问：“你俩可是同学？来我们这地儿教书的？去哪个小学？我送你们一程！”
精神小伙绝对不是好人，钱青一看他的姿态还有眼神多半猜出是夜里出来鬼混的。她不说话，默默地躲到赶来的杨奇身后，让男人出头。也就是这会儿，她突然理解到了出游带个男人的好处。
“我们俩是夫妻，来这里是办事的。你出个价，我们要去镇上的酒店。”杨奇不同于钱青的防备与抗拒，他提出要和对方交易。当然，他这么做是因为刚才值班的人说，这么晚了只有黑摩的能搭乘。
不想错过这唯一的交通工具，他想赌一把。更何况，他也相信自己的身手。但凡对方想作乱，他一定能收拾妥当。
可是钱青不理解呀，她听到杨奇说要搭乘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手掌下意识地拉扯他的衣角，她暗示他换一种交通工具。
精神小伙没想到是夫妻，他眼里刚才盯着钱青的光瞬时暗了一半。带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心态，他想了一下，问：“你们哪里来的？”
“我们哪里来的和你没关系。你就说你载不载？”杨奇心里沉了一下，并瞄了一眼对方的车子，瞧见他摩的后备厢塞得挺满。也就是这一眼，他顿时开腔：“你没做生意的诚意，我们不坐你的车。”说完，他拉着钱青就往车站里面走。
钱青被他弄得有点儿懵，“你一会儿要搭乘，一会儿又不要搭乘，干嘛呢？”她完全搞不懂他的路数。
杨奇没有回答钱青，反而是拿起手机冲着还在车站门口徘徊的精神小伙拍照。
“那人有问题，我不知道你刚才干嘛要说搭乘。”钱青看不懂他，她疲惫地靠着墙站，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以为他会回应一句，结果他只顾着看手机里拍的照片完全没有理睬她。因着这山沟沟要什么没什么，深夜还遇上奇怪的人，她心里本就不舒服，这下是真的发毛躁了。一个巴掌冲着他的手臂拍上去，她凶悍地扯开嗓子，大声地说：“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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