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chapter72泰晤士河
按照行程单上的时间要求，夏令营的第二天，也就是8月2日，老师和学生们应该在伦敦时间的早上8点之前完成早饭。
杜光年纪大，醒得早。鉴于他带了豆浆机，一大清早他就提了一壶煮好的豆浆往酒店一楼的早餐区域走去。只要是同胞，谁想喝豆浆他都乐意倒上一杯。
“杜老师好早呀！”7点，钱青刚出电梯，就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休息区域看见杜光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留意到茶几上还有半壶豆浆，便走去，笑着问：“你还真打豆浆啦，这得几点醒呢？”说时，她低声又问：“你时差倒回来了没？”
杜光收起手机，他笑眯眯地对上钱青探究的目光，指着他那半壶豆浆，说：“我早上4点就起来打豆浆了，你说我这时差倒没倒回来？”说完，他就是一口叹气，然后自嘲说：“年纪大咯，不像你们小年轻身体好。”说的时候，他的眼神特意转向一直站在钱青身旁没说话的杨奇身上。
杨奇被杜光这句话弄得有些不上不下，言语里的意思明说暗说都只能自己品。羞于多想，他目光稍有闪躲，而后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杜老师早饭吃好了吗？”
二郎腿晃了晃，杜光点头回答：“早就吃好咯。”不和他们开玩笑了，他目光投向那壶豆浆，与他们说：“你们把豆浆拿过去喝，还有半壶是留给你们俩的。”
钱青不客气地端起豆浆，她倒是什么都没有多想，客客气气地留了一句‘谢谢’给杜光。随后，她便就和杨奇一道儿进餐厅去吃早饭了。
拿好早饭，他俩选了一个靠走廊的桌子坐下。杨奇拿来两个玻璃杯，他提起豆浆壶，先问钱青：“喝豆浆吗？”
“唔……”钱青早上不是很喜欢喝豆浆，稍稍犹豫一下，她摇头回应：“算了，我喝咖啡。昨晚没睡好，我时差也没倒过来。”她想着，喝杯咖啡可以提提神。
杨奇当然是不喜欢喝咖啡的，所以，他选择喝豆浆。给自己倒好满满一杯后，他就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饭。虽说是穿越到了现代，也通过网络学了不少西式用餐礼仪，但刀叉这东西他使着依旧是不顺手。不过，入乡要随俗，他也拉不下脸面去要筷子，故而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摸索。
“今天晚上我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你好好睡一觉。”回想昨夜的那杯茶，他是喝了之后就没有离开。良宵蚀骨，但还是不能‘贪杯’，不然要伤身。他低头佯装无意，轻声与她说。
钱青面孔火辣，她搓了一把脸，没想到杨奇大清早地会和她说这个。回忆旖旎，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端起咖啡，她抿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昨夜的事情不再提，该上班的继续得上班。一顿早饭过后，90的学生基本都坐上了地接叫来的大巴车，还有10的学生不是还在吃早饭，就是刚醒还没收拾好。
出门在外，老师就是父母。女生归钱青收拾，男生归杨奇管，风风火火好一通闹腾。
上午走过唐宁街，逛过大英博物馆，中午12点出头，果然就像杜光说的那样，他们人手一份炸鱼薯条，坐在泰晤士河畔慢慢享用。这种情景放在想象中，没来过的可能会觉得还挺浪漫，但是当真正感受到时，只觉得自己是在和海鸟抢饭吃。
在确保每一个学生都拿到了他们的饭后，钱青就问地接要了点番茄酱和美乃滋，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拿着质量劣质的一次性塑料叉，她艰难地将炸鱼叉碎，然后把碎鱼肉与酱料混合到一起。
“我和你说，我对于这种河畔边吃饭就只有一种感觉。”看着眼前的景色，她一边往嘴里送鱼肉，一边和杨奇吐槽，“我觉得我和咱国内扫马路的叔叔阿姨一样，中午到饭点儿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对付一口。当然，我不是说环卫工人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在泰晤士河边上吃炸鱼薯条的这个行为，其实一点儿也不浪漫。”
杨奇看她吃得一脸苦大仇深，他噗嗤笑出来，只觉得这种女生喜欢的浪漫也有遭到冷遇的时候。沾了点番茄酱，他往嘴里塞了根薯条，寡淡油腻的滋味在他这儿实在是算不得好。
目光看向河边，他指着那边年轻的女孩子，与钱青说：“你不喜欢，但是她们喜欢呀。一盘炸鱼薯条一口都不动，整整半个小时都花在找角度拍照片上。可谓是，用心良苦。”
“是，比起吃饱肚子，对于她们来说，拍好看的照片放到网上接受大家的好评和点赞是更重要的。”钱青瞧着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心想可能这就是她成不了网红的原因吧。反正，她是那种在该吃饭的时候就一定要吃饭的人，俗称‘干饭人’。
说到这些，她也笑了。挖了两大勺鱼肉送到嘴里，她一边咀嚼，一边玩笑道：“人家也是在糊口，就是方式和我们普通打工人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杨奇不想管，当然也管不着。他一边吃鱼，一边扯开话题，与钱青商量说：“今天已经是来英国的第二天了，我想今晚抽空去唐人街走走，打听一下金平的消息。”
“今晚还去唐人街？”钱青惊讶地回应，问：“昨天晚上在唐人街吃晚饭的时候你没有去打听？”见对方摇头，她心想也是，毕竟昨天是刚到英国。而且，带着那么一大群学生，他总不能不管着他们，自己单独出去做私事吧。
虽然都是正事，但公事私事得分轻重缓急。
“稍微晚点吧，晚上9点左右，我和你出去一趟。”杨奇不想被动地去等陈山桓给他发消息来，更不想让钱青真去找陈烨琛询问，他认为他需要主动去找。毕竟，来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吧。
钱青理解他的想法，也知道他其实挺焦虑的。“你别急，金平的信我们俩肯定能给他送到。”她换上笑脸，用积极的口吻鼓励说：“放心吧，该办的事儿我肯定陪你干漂亮了。”
看着钱青一副一定要帮到他的表情，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矛盾。的确，他是想要把金平的信给送出去，但心中却又隐隐觉得找不到或许也会松一口气。这种奇怪的想法让他充满了罪恶感，但又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一旦报信人的任务完成，他和钱青之间他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担心结局是分离，所以就有了自私的念头？这不应该，可它就像是魔咒一样在他的心底滋生发芽。“我也不是非要这一趟能有个结果，就是觉得要是来了也没找到，实在是可惜。”目光看向别处，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想要掩盖内心的恶念，但在说出口之时却也滑稽可笑。
说白了，他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不是贪生，也不是怕死，只是想与她能有白首偕老的那一天。他非圣贤，做不到无私。想要向私心屈服的念头让他很难受，说出的话也拧巴得很。想不透，也说不清，索性他就低头吃东西。
他在想什么？钱青看出来他有心事，而且还是不愿意和她说的那种。他不愿意说，她当然也不会逼着他。都是成年人了，他想说的时候总是会说的。她看着他安静吃炸鱼的侧脸，默默猜测着他的心事。
其实，她是能猜到几分的。因为，她心里又何尝没有这种忧虑。只是，她选择性地不想去多想。总觉得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给自己设置无谓的障碍。
“老师！我的鱼被鸟吃了！”学生稚嫩的声音将他们的沉默给打破，只见那个孩子一手握着叉子，一手捧着空荡荡的餐盒，好不可怜地冲他们跑来。
教师的使命被唤醒，钱青放下手里的吃饭家伙打算去处理。她把餐盒摆到一旁，和杨奇说：“我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点儿。”她也担心她的饭也会被鸟吃了。
“我陪你一起吧。”杨奇不想帮不上忙，他也放下餐盒，想陪她一起去。
“不用，我能处理。再说，你又不会英文，省得过来麻烦。”钱青照顾杨奇在语言方面会有不便，故而没有多想，话说得十分直白。
杨奇有自尊心，他耳朵里听来这句话倒是觉得自己没用了。不想给她添麻烦，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帮她看着饭碗。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有种自己没有用的感觉。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他都需要她来帮他。他暗想自己也算是来了现代大半年，怎么到头来还是得要她来帮呢？说到底，就是他能力有限，只能事事全都靠她。
喝一口矿泉水，压一压心头的自卑和无奈。他不想给自己找借口说这是现代社会，他一个民国来的男人没办法完全适应和生存的这种鬼话。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再努力一点，再多学一些，除了要让自己能跟上这个时代的节奏，他更需要快速地成长成她可以依靠的人。哪怕，他终将会离开，而她也只能靠他片刻，他也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成年人多烦恼，也许就是他们想要的太多，而现实中他们能获得的又实在太少，太难。
“杨老师，你吃好了伐？”杜光拿了一包纸巾过来，他摆到杨奇面前，示意让对方抽两张用。
陷入沉思的杨奇被杜光叫回了神。他礼貌地抽出两张纸巾攥在手心，然后抬了抬餐盒，浅笑说：“还没吃好呢。”
杜光瞥了眼杨奇餐盒里剩下的大块干涩发白的鱼肉，以及老年人一向不喜欢的薯条，忍不住嫌弃地说：“这个东西不好吃你就不要勉强自己，丢掉好了。反正，我是吃不来的，我吃了两口就不要吃了。”
杨奇倒不是嫌弃难吃，毕竟他是从缺衣少食的年代过来的。那个时候别说是吃鱼吃肉，就是白米都难得吃上。虽然说炸鱼薯条的确不好吃，但是他也做不到直接丢掉，这太浪费了。
“我看看伦敦的河景，吃吃他们的当地食物，享受一下慢生活，所以就吃得慢了。”杨奇委婉表示他还是会继续吃完手里的餐食。
杜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着正好闲聊两句。“你是个好人呐。”他一屁股坐到杨奇身旁，陪着一块儿看风景说：“你真不像个年轻人，倒是和我一样，有点儿我这个年龄的意思。”
听着这个话，杨奇不好说穿自己是时空来客，便只能浅笑回应，瞎扯道：“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老婆本得自己攒。”
“噢哟，你和钱老师的感情已经到了你要把人家娶回家的地步了？”杜光听杨奇说‘老婆本’，他故意开玩笑八卦问：“你们俩是同一批招进来的，做同事都不到一年，这恋爱也才谈了多久？我看你长得也不像是没谈过的，怎么弄得那么上头？”
速食男女的生活模式在现代人看来就如同是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分分合合没来个几趟都算不得是有感情经历。杜光自然是不能理解杨奇的，而杨奇也不需要去附和这个时代的规则。不从众，只从心，他把餐盒里的最后一口鱼塞进嘴里，然后朝着钱青那边看去，回答：“缘分吧。我能感觉到就是她了，所以就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这是真浪漫了，尤其是在泰晤士河畔，搞得像是在拍爱情电影一样。杜光被肉麻地搓手臂，哈哈笑说：“你倒是蛮有情调的，王家卫好找你拍电影写台词了。”早就被生活磨掉了浪漫的情愫，年轻的时候还能理解，可现在的他或许已经忘了爱情的浪漫到底是什么感觉。
带着他的不理解，他顺着杨奇的目光也往钱青那边看去，然后问：“她饭还吃吗？那个小孩子找她干什么？”说时，他又看向了手机，继续说：“还有20分钟左右我们就要集合去坐车了。下午要坐伦敦的观光大巴，到站下车后就是去看白金汉宫门口那几个骑马的调换班。”
跳跃式的转换话题证明杜光和杨奇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杨奇不强求对方理解他，他两三口吃完薯条，擦了擦嘴，回答：“那个学生的饭被鸟吃了，她带他去买一份新的。至于饭，我看她不一定会回来吃掉，因为她也不是很喜欢吃这个。”
“催她回来快点吃完，时间不等人。”杜光不能像杨奇那样去对待钱青，他得公事公办。说完这两句，他就站起身，以身作则地开始进入工作模式，把已经吃好午饭的学生们召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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